二百八十四
省经阁。
天帝正在批阅公文,这几日天界的事不算少,赫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个强大的灵力,充满压迫感的一股强大力量在门外出现。
他随即抬头,搁下手中毛笔。
门外的守将也在随后敲门入内,神色有些慌张“陛下,外面,外面有一位自称是东凌元君的上神求见。”
天帝不动声色“慌什么,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依然是一身玄色常服的东凌元君入内。
天帝坐在桌案后。
二人互相打了个照面,彼此也打量了对方。
天帝神色与刚才无异,淡然“没想到本座与东凌元君的初见见面会来的这般快。”
“听陛下的语气看来并不惊讶。”东凌元君也是从容之态“早就知道本君会来找你。”
“自然,元君若想留下九华上神自然要与本座联手。”天帝端坐着“不然元君不会将我生母送来。”
“天帝所言不差,只是本君也知两位天帝的联盟尚且牢固。”既然都是聪明人就不必过于藏着掖着“本君与阿妖已夫妻重聚,自然知晓重聚的莫大喜悦,陛下母子生离死别实在突然,而今你大权在握,也该对母亲尽孝,本君愿助陛下母子长聚。”
天帝不动声色“本座相信元君此来是带着诚意,只是有件事本座印象很深,九华上神说了只要有人敢伤害她的夫君,她会报复。”说的很随意“元君应该知道,九华上神是一位能杀到六界都臣服的女将,本座不得不顾忌烛龙泼天大怒之后的破坏力。”
“陛下利用新花神第二次送走仇敌的聪明到哪里去了?”东凌元君往旁走了一步“似乎陛下的天妃对阿妖怨怼颇深,不如就让她一偿所愿,兴许就能解了她的怨怼,至于阿妖那里,她还有我,还有孩子,就算会伤心一阵子,过段时间必然也会好了。”
“元君想让本座再度利用新花神?”天帝轻笑,单手扣放在桌上“唯恐九华上神不信,更何况魔尊二次之死有太多的巧合,但异界天帝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也不是不能对付。”东凌元君正视天帝“此事对陛下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事成之后不仅可母子得享天伦,还可以一杯忘川水让自己心爱的女子忘记错误前尘,陛下与她自可重新开始,而陛下只需要支开几个人便可,就算日后阿妖恼起来,您这让可以解释清楚那些小错。”
“烛龙怒火中烧时小错真能解释清楚?”天帝笑着反诘“元君口舌相碰说的倒是轻松。”
“陛下考虑到了阿妖的迁怒,却考虑不到曾与簌离仙子有的生离死别,那份无能为力的懊恼,陛下还想经历一次?”东凌元君以情诱之“更何况陛下真是如此心胸宽广?同样是天帝,他是美人江山都在手,而你始终孤单影只,这公平吗?”
“本座已然是天帝。”天帝似并不在意“他有的,本座皆有。”
东凌元君就在这里等着他“他有妻儿,你有吗?”
“可如今他的妻儿未必保得住。”天帝也在这里等他“本座知晓元君心思,但异界天帝也是手握异界大权,他身侧还有异界魔尊和洞庭君,就算他们彼此不合,但事关异界存亡,本座看他们也不会容元君乱来,除非一起斩断,只动一人,恐依然会牵连天界安危。”
“陛下提议的不错。”东凌元君夸赞“斩草要除根,不然祸患生;本君会在陛下思虑之后将那法子赠予陛下,虽然陛下可能要面临阿妖的怒火,不过到时候木已成舟,阿妖再生气也无济于事了,就如同锦觅天妃一般。”
天帝神色不改“元君虽然思虑周全,筹谋已久,可为何您能觉得本座愿意面对九华上神的怒火?”并不松口“且本座与异界天帝的联盟众所周知,实在找不出理由反其道而行之。”
“陛下曾在九霄云殿义正言辞谈论养育之恩,这个理由还不足矣让陛下心意回转?”东凌元君以挽留簌离的方法为筹码“时日还多,陛下自可详加思虑,本君告辞。”他不多留,与天帝谈得成或者谈不成皆无甚影响,只要异界天帝知道自己找了本地天帝即可。
这两人疑心皆重。
天帝冷眼的东凌元君的离开:你哪里是来与我谈判的,若是真心想谈,你自然可以悄无声息而来,如今却光明正大的出现,分明就是想让异界天帝知晓你来见过我了,哼。
……
琼华宫。
润玉将妻子的手擦拭干净,虽然她是上神之身,并不会因几日不在而如何,但他还是仔细的为妻子洗漱,为她梳头,知道她爱干净,不想她回归之时有丝毫的蓬头垢面之态。
这时一只妖毛爬上了龙君宠的身体而显露出来,叽叽吱吱的说了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润玉没有太过意外。
妖毛退下。
润玉拿过玉梳,将龙君宠扶起,用自己的肩膀抵住她的后背,让她不至于瘫倒,为她梳理乌发:他已经联络过冥军将领,故意泄露他们的所在,看来东凌元君是知道了,所以才会让自己知道他与本地天帝见了面,接下来是会来找自己,还是九华州的人去找恨怨龙儿的天妃或者是彦佑,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东凌元君下一个目标是龙儿的真身……思及此,手掌放在妻子的腹部,引动灵力让真身灵力流转起来,他也感觉到了在她腹内那个孩子的气息,这是自己与龙儿的骨肉:孩子,爹爹一定会护好你娘亲与你,稍稍再忍耐一下,很快爹爹就能带你们母子俩回我们自己的家了。
……
锦觅一直想见九华州的人,而过往都是狐狸仙与他们联系,可没想到她能直接与东凌元君见面,望着东凌元君她有些说不出话来,他实在太过丰神俊美,虽一身玄色衣袍可也是昂首挺拔,都说凤凰是冠绝六界之人,但和他相比还是差了不少,且她觉得东凌元君和润玉一般,都有一种清冷疏离的感觉,也许那就是天帝威严。
“小神见过东凌元君。”锦觅先行礼。
东凌元君似笑非笑,但也不避让,光明正大的受了她的恭敬,淡然而言“天妃多礼了,本君很久未曾出现,想不到天妃会识得。”
锦觅收回拱手礼的手“我见过您的画像,她画的很像。”
东凌元君知她所言的‘她’是何人“天妃来此,想与本君合作?”说话中,一层结界张开。
“是。”既然你直言不讳,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与龙君宠之间的仇怨想必元君也知道,若能让她痛不欲生,我什么都愿意做。”
“哪怕做了之后会让她倾全力报复你?天妃莫要凭借一时血气之勇就错估了形势,阿妖若要报复你,定会让你比现在百倍千倍的生不如死,甚至让你觉得死才是幸运。”东凌元君善意提醒“而本君不会阻止,只要她不弄死你,恐如今天帝也不会阻止。”
锦觅正视他“既然元君不愿与我合作,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对未来可能会有的遭遇似乎是毫无畏惧。
“那颗有着魔尊魂魄的集魂珠在璇玑宫侧殿簌离仙子祭台的香炉之下。”东凌元君告诉了她一条有用的消息“不过九转金丹就不容易得了,异界天帝对你只有憎恶,你想从他身上得到金丹几乎没有可能。”
“那就是我的事了,多谢元君相告。”知道了集魂珠所在的锦觅十分欣喜,不过她按捺住了自己的喜悦“不过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想让东凌元君杀了异界天帝,只是没想到他先开口‘恩惠’了自己,让她再也无法求他动手的话。
东凌元君但笑不语。
锦觅似有醒悟:他是要利用自己去扰乱异界天帝的视线,然后趁乱带走龙君宠的真身,这也是一种合作,如果东凌元君能得到她的真身,就一定能迫使他们夫妇分离,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报复他们的办法;就算知道他想利用自己,锦觅这次也心甘情愿,因为他先告诉了她旭凤的所在“她的身躯似有鲛珠灵宝的保护。”如何才能消除这份保护。
“相似之人不可触,人如此,物亦如此。”东凌元君细长的眼眸微动。
锦觅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位润玉都有鲛珠珠串“小仙知道了,多谢元君全我心意。”对他又屈膝,也是与其那对夫妇死别,不如生离更痛苦。
“本君什么都没做,天妃不必多礼。”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从容的接受了她的礼,然后昂首迈步离开,刚才张开的结界消失。
锦觅转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管你想要做什么,至少我们现在目标一致,龙君宠,你让凤凰受了那么多苦,如今也该你尝尝这种焦心烹肝的痛苦滋味了。
……
锦觅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回璇玑宫,话也不说就朝侧殿而去,如今簌离仙子归来,那个祭台自然不被人注意。
她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香炉下的东西,挪开不大的香炉,果然看到了一颗暗色又不时金光流转的珠子。
东凌元君没骗自己。
锦觅自然伸手去拿,可是——
她捏住了珠子,却无法将珠子从桌面上拿起。
锦觅一怔。
用力。
珠子却如同粘在了桌上一般,怎么都拿不动。
她不由着急了下,再用力。
“据说这珠子会破,如果外面的晶体破碎,里面的残魄可就真没法挽回了。”后面传来了一人淡然的声音。
锦觅回头,很是局促,心里莫名慌起。
天帝站在门口,身边跟着邝露。
他稍稍使了眼色,邝露离开。
天帝走入侧殿“九华上神说那颗珠子被定在了祭台上,如果破坏桌台,珠子也会破裂,她是说可以取下,但没说怎样才能让珠子被取下。”
原本蹲着的锦觅站起身,看了一眼那颗黯沉的珠子,下意识的挡住了它“陛下,如何才能让我取走这张桌台。”
“珠子离开侧殿也会破裂。”天帝依然淡然“她告诉了我娘亲,算是子偿母债。”其实也是提醒自己,簌离仙子已死的事实,现在的娘亲并不算活着。
“她要做什么?!”锦觅对九华更恨上几分。
天帝停住脚步“她说过要送我一份新婚贺礼。”
锦觅手攥起“陛下,旭凤真的什么都没了,这次他连魔界都没有了,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他?”心中不甘,可她什么都无法做,只能低声下气的求天帝。
“我当初也求过荼姚,我说只想安静的和娘亲一起生活,结果废天后却让我陪着娘亲一起死,我也不知为何废天后就是不能放过我们。”天帝也是一种不理解的无可奈何。
锦觅也找到他这话的漏洞“荼姚骄横跋扈,可陛下你不是这般的,为何要让自己变得与她一样呢?”
“觅儿这话不对,上次我已经放过他了。”天帝对锦觅笑起“而这次依然是你‘匡扶正道’,觅儿,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旭凤了,他是魔尊,你是上神,上神可以救回火神,却怎能复活魔尊呢?所以并不是我跋扈,而是天道如此,难道觅儿想要逆天而为?若众人知晓你的行径,那令尊德善尊师的清誉该如何?”
“他会入魔的原因,天帝难道不清楚吗?”锦觅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心中恼恨:是你削去了他的神籍,令他永远无法返回天界。
天帝非常坦然“那一次他是对本座不敬,水神,他是谋逆之犯,却还敢私入先贤殿,还用剑指于我……”
“如今你怎么说都有理。”成王败寇,锦觅打断了天帝的话“你要如何才能将此珠给我?”
“我真无法将此珠挪开。”天帝说的是实话“它在那里也不会有毁坏的风险,不如就让它留在那里如何?”
锦觅看着他,眼前的小鱼仙倌更丰神俊朗,峨冠长袍,清风朗月,不怒自威,可她已经完全不识他了,也许自己并不曾了解他过,自以为的认识不过是自己以为的样子“其实你是羡慕异界天帝的,对吧。”
“这聚魂珠是妖界至宝,我查到的所知不过只言片语,所以这珠子到底怎么用还得问九华上神。”天帝没接锦觅的话“你可以日日来此,我保证不动这珠子。”
“她用困住我加深了与你的联盟。”锦觅心有不甘,却被捏住了命门“她很清楚你想要什么。”
“我今日接到花界奏文,长芳主想来天界看你,我同意了,过几日她就会和其他几位芳主来天界。”天帝温柔的告知她“你有些削瘦,要好好保重,不可再有上次在先贤殿的不智行为,免得长芳主她们忧心。”
锦觅心中一阵悲凉:他利用自己让花界屈服了,长芳主为了她的安全还是向天帝俯首称臣了“多谢陛下告知。”他也是在告诫自己,如果自己再以自己的性命要挟,他会对花界开刀“陛下如此,有意思吗?”
“觅儿,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天帝表情不改分毫“我并未逼过你。”
“你是没有,那是因为龙君宠都替你做了!”逼我、迫我。
天帝反而笑起“所以说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我如此,你亦如此。”
“你不爱我了。”锦觅能感觉得出来“为何还要禁锢?”
天帝看向自己亲手所绘的母亲画像“因为你有我半条命。”如果挽回母亲时有需要,他自然会拿回。
锦觅听懂了他的意思,哈哈大笑而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以为自己不会因为他的回答而感觉到痛,因为不爱就不会在意,但没想到还是会痛……
天帝淡然的看着她大笑着迈步出了侧殿,并无感觉,走到祭台前,将香炉放回原来的位置,盖在了宝珠之上。
‘……更何况你这般好,为何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未来如何你也不知,说不定以后就是个闹腾的的姑娘把你给收了。’
想起了她的话,不自觉的弯起嘴角:闹腾就不要了,只是你说的对,的确不该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