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星光 第83节

  不知嚷了多久，忽然有人注意到，还有个人一直没说话，“咕噜咕噜，你在干嘛？在看直播吗？！”
  那边过了会儿才说：“我……没在看直播……”
  众人大怒，“居然没看直播！你不是真的爱哥哥！我要代表组织开除你的粉籍！”
  顿了顿又问：“你没看直播，那你在哪儿？”
  这回隔了更久，简唯终于回复：“我在香港。”
  群众：“……”
  没错，她没有看直播，因为她在现场！
  简唯收好手机，刚刚在红毯上秒杀万千少女的男人已经从后面搂上她，下巴搁在她肩膀，“看什么呢。我这么好看，不许看别人。”
  简唯：“……”
  她深吸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回头。这套礼服还是她亲自给他选的，挑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看，江屹却笑眯眯道：“原来小唯你喜欢这种啊。”
  简唯当时不明就里，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天真！
  这套礼服居然这么要命！
  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简唯凝视他许久，终于伸手挡住他的脸，严肃道：“不许恃美行凶！”
  江屹一愣，继而低笑起来。
  这里是后台，江屹的临时休息室，别人都出去了，只有他们两个。
  江屹清清嗓子，“好，为了感谢简小姐拨冗来港，陪我参加颁奖礼，我克制一点，尽量不恃美行凶。”
  简唯确实是抽空来的，她的课业很忙，原本今天还要和导师去开个会，但最后还是想尽办法，抽了一天的时间。她到香港的飞机比江屹还晚一个小时，明早又要回北京，这样折腾，被林皓调侃说真是深情厚谊、感天动地。
  “你知道就好。谁让我是模范女友呢，连杜文瀚都有女朋友陪，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输给他！”
  她提到杜文瀚，江屹表情微变，网上的议论他也听说了，然而有许多事情，是网友们并不了解的。
  江屹之前并不知道，片方报送最佳男主角时，把他和杜文瀚都报送了。本来只想多几分把握，两个人总有一个能选上，没想到居然双双入围。
  片方很高兴，江屹却不太高兴。
  他从不认为自己能第一部作品就拿下影帝，这种例子虽然有，但实在太少。况且这一届金像奖最佳男主，最有夺冠可能的不是他也不是杜文瀚，而是另有其人。
  香港籍的演员丁嘉文，出道十年，曾两次提名金像奖，可惜都没有获奖。去年他主演的影片《空房子》虽票房一般，却反映香港当下许多社会问题，引发轰动，不仅是影帝热门，甚至是最佳影片的热门。金像奖还是有一定排外的，本地有如此符合要求的男演员，组委会选他的可能性太大了。
  综上，江屹的目标一直就是拿到最佳新演员，可现在，计划全被打乱了。
  几天前，贺方明说：“杜文瀚团队最近动作很大。”
  事不过三，大概是被江屹抢了太多次风头，连《有狐》的机会都失去了，杜文瀚终于被激起了火气。这次的金像奖，他豁出去要找回场子。
  “他的经纪人动用很多人脉，别说最佳男主角了，他们要让你一个奖也拿不到。”
  江屹有点头痛，杜文瀚这种人认真起来，实在难缠。
  简唯观察他表情，她当然也知道了这些情况，这也是她一定要来现场的真正原因。如果真的被杜文瀚使坏成功，至少她要陪在他身边。
  刚想说什么，却传来敲门声，林皓探进个脑袋，眼睛却闭着，“没做什么吧？我可以看吧，可以看吧？”
  因为江屹和简唯太甜蜜，旁人经常觉得无法直视，林皓这个单身狗更是被虐了一次又一次。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林皓只要逮着机会就要取笑他们，也不管是不是会因此惹怒老板，丢了饭碗。
  简唯有点不好意思，江屹眄他一眼，林皓这才笑嘻嘻道：“时间差不多了，去前面吧。”
  两人站起来，简唯看他要走了，还是没忍住，拉住江屹的手，“其实，无论结果怎么样，你只要想想，杜文瀚都这么大了，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堂堂影帝，却被你这么个电影圈新人逼得花招百出。我觉得光这个他就输了，丢人的是他！”
  江屹深以为然，“有道理。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出色的人总会遇到这些，我早就习惯了。”顿了顿，看向简唯，“这种感受，你一定也很懂吧？”
  15岁就考上a大的天才少女简唯与他对视半晌，深沉地点点头，“没错，我很懂。”
  林皓：“……”这样也能虐狗？！
  江屹和简唯没有坐到一起，她被安排去了观众区，江屹专门选的位置，视野还不错，却不会多引人注意。江屹先目送她过去，自己才到了座位，还没坐下先看到旁边的杜文瀚。
  他正在玩手机，察觉动静后抬头，与江屹目光对上。今天剧组碰头时，他们见过，当时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这会儿没有别人了，杜文瀚反倒微微一笑，“晚上好啊，提前预祝江老师拿奖。”
  江屹颔首，也笑了，“多谢，也预祝杜老师好运。”
  他挨着杜文瀚坐下，两人都不再说话。这次《说谎者》一共入围了8个奖，周围都是剧组的人，却因为这两人间的气氛，一时竟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不过好在，颁奖礼很快开始了。
  这一次的颁奖礼由两届金像奖影帝丁志雄和著名主持人高婉怡担任司仪，两人配合默契，再加上各种节目的调剂，晚会气氛还算愉快。
  第一个颁发的就是最佳新演员，两位颁奖嘉宾上台，例行的打趣热场后，大屏幕开始播放录好的视频，“入围第xx届金像奖最佳新演员的有——林燕玲《女人心海》；查小诗《空房子》；葛家豪《枪神》；江屹《说谎者》；夏青《爱情密码》。”
  颁奖嘉宾念道：“获得本届金像奖最佳新演员的是——”
  即使之前说得再轻松，事到临头，江屹还是有点紧张。目光不小心瞥到旁边，却惊讶地发现，杜文瀚竟在看他，唇畔含笑。
  来不及思考，耳畔已经传来声音，“——查小诗《空房子》，恭喜你！”
  那一瞬，杜文瀚的笑容放大，分外刺眼。
  全场鼓掌，由模特转型演员的香港女星查小诗在音乐声中上台，接过她的奖杯，含泪致谢。
  “真是遗憾。”杜文瀚说。
  江屹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简唯只觉得一口气泄下来，说不出的懊恼。担心了那么久，最后居然还是被杜文瀚得逞！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坐在前面几排的江屹。他依然挺直背脊，和身边人一起鼓掌，看不出半分情绪。
  简唯心情复杂，手机却颤了一下，江屹发了微信过来，“好了，接下来我们可以专心聊天了。”
  简唯，“……”
  她知道江屹是在怕她太失落，更加心疼了，明明他才该是难过的那个。
  她深吸口气，配合地说：“不要，这里有这么多明星可以看，我没空和你聊天。”
  她发完等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发现，江屹居然回了条语音。
  男人嗓音含笑，“真是无情。”
  简唯：……您真会玩儿。
  江屹的位置是会不时入镜的，要是被拍到玩手机就不好了，所以两人只说了这几句，就不再继续。
  后面的环节，简唯都有点心不在焉，《说谎者》剧组提名不少，真正拿的奖却迟迟没有。最佳摄影给了《空房子》，最佳剪辑居然也花落别家，至于最佳女主，范思钧两年前才拿了金像影后，此番本来就是来陪跑的。果然，最后《女人心海》的女主角桑恬恬加冠封后，将今晚的气氛推向第一个高潮。
  这时，许多人才惊讶地发现，作为大热影片，《说谎者》居然一次上台机会都没捞到？！
  意识到这尴尬局面，简唯越发生气。无论如何，杜文瀚和江屹是一个剧组的，江屹拿奖，也是整部电影的荣耀，杜文瀚可真有本事，拼了命地让自己的作品颗粒无收？！
  还是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拿影帝？！
  这个想法闪过脑海的一瞬，简唯猛地睁大眼。娱乐圈的一些暗中规则她也懂，像这种颁奖礼，是很少让一家独大的。这个奖给了这部电影，那个奖就要给另一部，否则游戏就玩不下去了。今晚《说谎者》收获这么惨淡，难道也在杜文瀚的计划之中？
  他搅黄了江屹的最佳新演员，除了让他难堪，同时也是给自己的影帝铺路？！
  此时，正好到了颁发最佳男主角的时候，两位颁奖嘉宾上台，手中拿着写有获奖人名字的信封。
  简唯发现自己也不理智了，完全忘了杜文瀚是《说谎者》的一员，在心里说：“拜托，江屹不拿就算了，杜文瀚千万不要拿奖！”
  丁嘉文！今夜我站丁嘉文！
  江屹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台。
  简唯想到的东西他也想到了，而且比她要早得多，这也是他一开始就对最佳男主不抱希望的原因。其实贺方明在圈子里人脉也很广，真要运作，不一定会输给杜文瀚。但他们都觉得，现在还没到需要做到那一步的时候。这只是他的第一部电影，就用这种手段，太危险，也太急功近利。
  况且，他在《说谎者》里收获的一切，靠的都是真正实力，并不屑于在最后，和杜文瀚沦为一流。
  这么一来，他心情反倒轻松了，和刚才等最佳新演员时截然不同。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视频，旁白语气郑重，“入围第xx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有——龚文飞《枪神》；秦越《女人心海》；江屹《说谎者》；丁嘉文《空房子》；杜文瀚《说谎者》。”
  大屏幕上出现五位候选人的脸，江屹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是里面笑得最坦然的一个。
  颁奖嘉宾打开了信封，“获得本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丁嘉文目视前方，表情有些紧绷，杜文瀚比他要好一些，却也控制不住绷紧了身体。
  准备这么久，就为了今夜，只要他拿了影帝，就能一雪前耻，再也不会有人说他只是江屹的陪衬。
  只要他拿了，两座影帝加身，江屹再过五年，也没资格跟他竞争。
  只要他拿了……
  “——江屹，恭喜！”
  全场安静一秒，继而爆发出如雷的掌声！
  大屏幕上其余四人的脸都被切掉，只留下江屹。他表情有些愣，似乎完全没有想到，隔了好几秒才站起来。然而，他起身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接受旁边人的祝贺，而是看向身后。
  观众席离得很远，乌泱泱的，全是欢呼的人群，仿佛浩瀚的大海。他的目光却在某处定格，像是寻找到了自己的小船，半晌，轻轻露出一个笑。
  然后，他转过身。左家浩早就站起来了，江屹和他拥抱，左导笑着说：“恭喜，你配得上这个奖。”
  他的语气暗含深意，江屹本来就心存疑惑，忍不住道：“您……”
  “《说谎者》应该有一个大奖，与其选杜文瀚，组委会更愿意选你。我也希望是你。”
  江屹看着左家浩的笑容，终于确定，是自己想的那样。杜文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惹怒了左家浩，让他推了自己一把。
  他深吸口气，发自肺腑地说：“谢谢。”
  杜文瀚也站在旁边，看得出他正极力克制，朝江屹勉强露出个笑容。江屹也在笑，他张开双臂，哥俩好似的抱住他，重重拍了拍他的背。
  然后，他在他耳边轻声说：“真是遗憾。”
  原话奉还。
  明亮的灯光下，江屹清楚地看到，杜文瀚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在全场的掌声和音乐声中，江屹大步走上舞台。颁奖嘉宾把奖杯和证书给他，沉甸甸的份量，他握在手中，终于感受到一丝真实。
  心中有许多感慨，江屹站到话筒前，平复了好几秒才说：“相信大家也看出来了，我完全没想到能拿到这个奖。今天下飞机时，我还以为这趟最大的收获，是能吃一顿地道的港式夜宵。”
  台下发出善意的笑声，江屹接着说：“在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我的公司和经纪人，感谢左家浩导演，还有《说谎者》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没有你们，我不会站在这个舞台上。当然，还要感谢金像奖组委会，没有你们我更不会站在这个舞台上……”
  大家笑着鼓掌，江屹握紧奖杯，停了一瞬。
  感言到这里，似乎应该结束了，可他却再次凑近话筒，说：“最后，我还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接下《说谎者》时，我的事业和人生都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当时有很多声音让我放弃，放弃《说谎者》，以及另一样对我极其重要的东西。但我不愿意。我是个愿望很少的人，很少会有强烈想拥有的东西，所以一旦遇上，就不想放弃。我从未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今晚，我还要感谢当时的自己。是他的勇敢和坚持，才让我有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