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我跟医生聊几句

  阮湘玉那边答应得很痛快。
  傅定泗跟阮湘玉聊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
  他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开口道：“我妈说他们找到了一家江城菜餐厅，有烧卖和生煎，我让他们买了带回来。”
  说到这里，傅定泗抬起手摸摸宁皎依的脸，“这段时间你瘦了很多，没好好吃饭吧？”
  “这么明显？”宁皎依打起精神来和傅定泗开玩笑，“瘦点儿挺好的，之前在墨尔本那半年养胖了好多，本来也打算减肥的。”
  “瘦了抱起来没手感，我喜欢你长点儿肉。”傅定泗笑着说，“再说了，你之前也很瘦。”
  他的嘴巴一如既往地甜，宁皎依听完之后笑了出来，“你少安慰我了，我之前肚子上都一层一层的。”
  傅定泗：“那我也喜欢。”
  他的话里满是纵容和宠溺，宁皎依听完之后勾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傅定泗抬起胳膊抱住了她，“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乖。”
  “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宁皎依听着傅定泗这么说，有些不舒服，“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会出事儿。”
  这事儿她想想还是觉得很自责，总觉得欠了他什么，很有包袱。
  傅定泗看着宁皎依自责的表情，脸色又是一变。
  他是聪明人，有些情绪，即使她表现得不明显，他也能看出来。
  从他醒来到现在，她的表现一直都很……敷衍。
  不对，也不算敷衍。
  最初看到他的那一眼，她是有兴奋的。
  兴奋之余，她又松了一口气。
  这些，傅定泗都看在眼底。
  起初他以为她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终于脱离了险境，但是，结合一下她后面的表现，他已经猜到了大概。
  ——宁皎依对他有亏欠感，她的关心，都是因为内疚和自责。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其实这一点，早在她出事儿之前，他就有感觉。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来得及认真解决这件事情，她就被荣京带走了。
  紧接着他又昏迷了一个多月。
  现在他醒过来了，终于还是要面对现实了吗？
  想到这里，傅定泗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他实在不敢想，自己竟然也有这样懦弱的一天，懦弱到不想去面对某种可能性。
  “我明天出院。”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傅定泗对宁皎依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出院之后我们回国，八月九号我们一起去看女儿。”
  宁皎依怔了一下：“……你真的听到我说的话了？”
  “当然。”傅定泗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你的身体，能出院吗？”宁皎依还是有些犹豫。
  虽然她也很想跟傅定泗一块儿去看女儿，但他毕竟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谁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长途飞行太考验身体了，刚出院就折腾，宁皎依总怕他再出岔子。
  “能，医生刚刚建议出院了。”傅定泗笑着说，“睡了一个多月了，线都拆了，没什么可怕的。”
  “嗯，那再问问你爸妈的意见吧。”宁皎依想了想，说：“他们可能不放心。”
  “不管他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回去的。”傅定泗说得很坚定，“我要去看我们的女儿。”
  宁皎依：“……”
  傅定泗提起孩子的时候，眉宇间都是温柔。
  宁皎依能看出来，他是很喜欢孩子的。
  之前他们恋爱的时候，傅定泗就总说想要一个女儿，最好长得像她。
  那会儿她怀孕，其实也是因为他的这句话。
  年轻时的爱情总是如此，轰轰烈烈，海誓山盟，根本不会考虑什么现实。
  傅定泗说他想要一个女儿，她便义无反顾地怀孕。
  可惜，最后的结局也很惨烈。
  现在所有的误会都解开了，宁皎依都不知道该把女儿的去世算到谁的头上。
  是傅家人？是宁晚晚？还是荣京？
  “傅定泗……”想起女儿，宁皎依的声音有些涩了。
  “嗯？”宁皎依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不记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了，我以后……都不能怀孕了。”
  “如果你很喜欢孩子的话，我……”
  “我知道，我记得。”傅定泗打断了宁皎依的话。
  他将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笑着看着她：“我不是喜欢孩子，是喜欢我和你的孩子。没关系的，不能怀孕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如果你不想领养，我们也可以不养，两个人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宁皎依：“……”
  她虽然不是什么传统到非要生孩子的人，但她个人还算喜欢孩子，如果结婚的话，她也挺想要一个孩子的。
  倒不是说为了让孩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只是觉得，孩子算是夫妻感情的另外一种延续。
  当然，要孩子的前提，肯定是夫妻有感情。
  这个事情，之前恋爱的时候，她跟傅定泗已经聊过了。
  他们两个人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差不多。
  可是，他现在却说，不要孩子了。
  宁皎依听着他表态，突然就很难过，眼眶瞬间红了。
  “怎么哭了？”傅定泗被宁皎依这样子吓了一跳，他将她搂到了怀里，笑着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
  “没关系的，孩子我们可以不要，我做出的决定谁都左右不了我的。再说了，傅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不要有心理负担，乖。”傅定泗的声音越来越温柔。
  他越温柔，宁皎依就越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将头埋在了傅定泗的怀里，无声地落泪。
  傅定泗抱住了她，没有吱声，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
  阮湘玉和傅诚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还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阮湘玉这长了记性，进来之前特意敲了门。
  敲门之后，阮湘玉拎着东西跟傅诚一块儿走进了病房。
  没想到的是，这次进来，竟然看到了宁皎依红着眼眶。
  “这是怎么了？”阮湘玉一看这画面就着急了。
  她刚刚走的时候，两个人还好好的，怎么刚走了一会儿，宁皎依就哭成这样子了？
  阮湘玉下意识地就觉得是傅定泗让宁皎依伤心了，于是，她看向了傅定泗：“你跟她说什么了？”
  “……”傅定泗万万没想到，阮湘玉竟然会先指责他。
  看来，他昏迷这一个多月，也不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至少，阮湘玉和宁皎依的关系是真的缓和了不少。
  阮湘玉对宁皎依的关心，也不是装出来的。
  主要是阮湘玉这个人性子高傲，她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也不屑于去装。
  “我没事儿。”宁皎依也没有想到阮湘玉竟然会为了她指责傅定泗，太神奇了不是吗？
  宁皎依也不太愿意让阮湘玉和傅诚看到她哭的样子，她抬起手来擦了擦眼泪，然后对阮湘玉说：“我就是情绪太激动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也别哭，这是高兴事儿。”
  阮湘玉从傅诚手里拿过了刚刚买的吃的，“定泗说你喜欢吃烧卖和生煎，我都买来了，这家店还挺正宗的，你快吃点儿吧，你看你这段时间瘦的。”
  阮湘玉太热情了，热情得宁皎依都有些招架不住。
  看着阮湘玉和傅诚殷切的样子，宁皎依也不好不吃。
  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生煎包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阮湘玉和傅诚也还没吃饭，他们两个人一块儿坐了下来。
  四人围着桌子坐着，倒是很有一家人的感觉。
  吃饭的时候，傅定泗提出了出院的要求。
  “我明天出院。”
  “这么快？”傅诚看了一眼傅定泗：“不再多观察几天了？”
  虽然医生确实说了他没什么事儿了，但总归是昏迷了这么长时间，傅诚多少不太放心。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清楚。”傅定泗的态度也很坚决，“我们回去还有其他安排，就不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傅定泗已经做出了决定，傅诚和阮湘玉肯定是拦不住的。
  傅诚回头和阮湘玉对视了一眼，阮湘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若是平时，遇到这种事情，阮湘玉肯定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个魄力了。
  失去过一次之后，她对傅定泗就没有太多要求了——
  只要他能好好的，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那好，明天先出院，我让你哥安排一下后天或者大后天的航班。”傅诚说，“出院之后你先跟我们到酒店住。”
  “嗯。”傅定泗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或者，你想跟皎皎住也行。”阮湘玉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嗯？她不住酒店？”傅定泗一下子就从阮湘玉的话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阮湘玉当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随口跟傅定泗解释：“皎皎住在启政之前给你租的公寓那边，不过也不经常回去。”
  听完阮湘玉的解释，傅定泗没说话，侧目看了一眼坐在身侧的宁皎依。
  宁皎依低着头，一言不发。
  阮湘玉这话没什么恶意，宁皎依是知道的。
  但是，她随口一说，正好戳到了她的痛处。
  傅定泗知道她住在那里的话，肯定会多想的。
  宁皎依这会儿已经没勇气去抬头看他了。
  阮湘玉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儿，还在继续说：“正好，定泗你回去把东西整理一下，反正你们以后也不会常来纽約了，直接让启政把房子退了吧。”
  “好。”半晌，傅定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而后应下了阮湘玉的话。
  这个过程里，宁皎依都没有出过声。
  **
  傅定泗苏醒的消息，eddie医生也听说了。
  得到消息之后，eddie医生便来到了病房。
  走到傅定泗病房门口的时候，eddie医生正好碰上了赶来的傅启政和洛湘。
  想必他们两个人也是听到消息之后赶过来的。
  “嗨，傅太太，好久不见了。”eddie医生停下来，朝着洛湘挥了挥手。
  “你别乱叫啊，担待不起。”洛湘瞪了eddie医生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eddie医生也不生气，只是一脸内涵地笑着。
  傅启政没接他们的话，抬起手来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进了病房。
  傅启政一打开门，就看到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和谐。
  傅启政想，经过了这一次，阮湘玉和宁皎依的关系是真的缓和了不少。
  这么坐着，确实很像一家人。
  看到傅启政和洛湘还有eddie医生过来之后，阮湘玉和傅诚马上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紧接着，傅定泗和宁皎依也一起站了起来。
  “定泗啊，你终于醒了。”洛湘走到傅定泗面前，笑着说：“恭喜恭喜，你要是再不醒，我们一群人都要被你急死了。”
  傅定泗跟洛湘其实不算熟。
  但是，他有之前那个人的记忆。
  记忆里，那个人跟洛湘的关系是挺不错的。
  而洛湘跟宁皎依的关系也不错，
  单凭这一点，也足够傅定泗对她客客气气了。
  “给大家添麻烦了。”傅定泗朝着洛湘微微颔首，笑得很大方，“也辛苦你了，湘姐。”
  “我不辛苦啦，辛苦的还是皎皎跟你爸妈呀，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守着你，很劳心的。”洛湘说，“不过没关系啦，醒了就好，医生来检查过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嗯，没什么事儿。”傅定泗点点头。
  “那就好，好好养着吧。”洛湘很快结束了这段对话。
  虽然傅定泗有问必答，对她也很客气，但洛湘还是觉得很奇怪。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太圆滑了。
  之前那个人，是没有这么圆滑的。
  他们真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面前这个，一看就是情商很高，善于交际善于表达的那种类型。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确实是会喜欢这个人多一点儿。
  但，洛湘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有些笨的人。
  虽然傅启政总说那个人是傻小子……
  但是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这么不套路的人了。
  难怪宁皎依也会爱上他。
  想到这里，洛湘转头看向了宁皎依。
  这一眼看过去，她才注意到，宁皎依的眼眶是红的。
  一看就是刚刚哭过。
  洛湘有些着急了，马上走到了宁皎依面前拉住了她，“皎皎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
  “没事儿，就是情绪太激动了。”宁皎依笑着摇摇头，没有说明原因。
  宁皎依的解释，傅启政和eddie医生都听到了。
  听完这句解释，他们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然而这一眼对视，都落在了傅定泗的眼底。
  傅定泗看了一眼宁皎依，随口开口对阮湘玉和傅诚说：“我跟启政哥还有医生聊几句，一会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