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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囚在牢中

  秦知县到日上三竿才匆匆忙忙赶到县衙牢房,先瞧了一眼牢房之中惨不忍睹的阿弥。
  倒也不至于真惨不忍睹,言照清自昨夜在主街当街将据说是朝廷逆贼、劫犯的阿弥抓获,掐着阿弥的后脖颈,像拎着一只猫一样将阿弥扔进县衙牢房,亲自用铁链将阿弥锁好,又亲自将牢房落锁之后,就回去睡了。
  听闻他这一路忧心忧虑,又奔波劳碌,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这会儿睡到日上三竿了,还没起来。
  没有言照清吩咐,执金吾和衙役还没审问阿弥,也没对阿弥用刑。
  牢中有两个换防的执金吾,瞧见秦知县来,客套行了礼,不做别的寒暄和问候,对秦知县的问,也不正面作答。
  秦知县自执金吾进城就知道,言照清对当地府衙不信任,从昨夜的围困抓捕,到守牢房,全都有执金吾亲力亲为地办,南理城的衙役只是起了个协助的作用,并且也没机会自执金吾的手中捡到什么漏子。
  秦知县瞧着牢房之中的阿弥,一只手被锁链锁着,高高挂起,叫她只能勉强踮脚站着,弯不得膝盖,坐不下来,就这么站了一夜一早上,嘴里塞着防她咬舌的布巾,脸上一丝血色全无,连睁眼看来人的气力都没有。
  她肩上又有伤,手被这般提着,伤口渗出的血染了身上的中衣,白色中衣上的血殷红一大片,叫秦知县看着煞是触目惊心,将眼撇开,闭了一闭,不死心又问牢房中的执金吾:
  “言参将打算何时审问这小逆贼?按照本朝律例,秦某作为本地父母官,也需一同在场。”
  还没审,也还没用刑,只是被迫站了一夜,阿弥便已经这样,等言照清真用了执金吾的手段,她这条小命还保得住?
  秦知县不耻下问,在场的执金吾也不正面回答,只说着言参将自有定夺,到时候执金吾定按照本朝律例,请秦知县一同来观审。
  全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秦知县觉得头疼,又瞧了牢房中的阿弥一眼,唉声叹气摇头出去。
  才在门口,便碰上了好好睡了一觉的言照清,他倒是神采奕奕,面上难得浮现了笑,叫他那张俊脸被这笑点缀得更是光彩夺目,叫人移不开眼睛。
  “秦知县叹的什么气?逆贼在你南理城内被我执金吾抓获,对秦知县可是大功一件。待言某回京,必定在圣上面前详述秦知县麾下衙役训练有序,助执金吾抓得逆贼。”
  言照清这说的也是实话,昨夜他也没想到衙役反应如此之迅速,两个去搬援的执金吾只是大略吩咐,南理城的衙役便立即会意,协助执金吾将现场封死,这是言照清这一路看过的州县衙役所没有的能力。
  南理城的衙役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执行能力上,都比言照清之前看过的更胜一筹。
  不因山高皇帝远而放纵自己,言照清打心里钦佩南理城。
  但心里也起了一丝异样。
  雀州确实山高皇帝远,他们这样做又有何用?
  秦知县面上立即现出一个诚惶诚恐的模样来,“秦某先谢过言参将。能助执金吾捉拿逆贼,实在是我等荣幸。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防西南蛮国来作乱,我等一向不敢放松对衙役的训练,毕竟……雀州这地儿,言参将也是知道的。”
  往西北有西度虎视眈眈,往西南有蛮人摩拳擦掌。李皇又不太管顾雀州,雀州六城这几年枕戈待旦,西度被言照清打服帖了,想必能有个五六年的太平光景,但西南蛮国这几年可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往前百年有余,曾有个谢昭将军将西南蛮国打得七零八落,将雀州守得十分严实。最盛的时候,谢昭将军曾一路打到蛮国都城,差些将蛮国纳入现国版图之中。
  谢昭虽早就没了,但驻守雀州多年所得的经验和兵法却留在了雀州,交给雀州人代代相传。
  雀州六城没有朝廷重兵驻守,一向靠的只是自己的民兵和衙役,才这么多年同西南蛮国相安无事。
  几乎是一瞬间,言照清就将心里的疑虑消散殆尽。
  撩袍提步进了牢房,瞧了瞧被迫站了一夜的小狐狸。
  执金吾未对她用刑,她却已经这样惨。
  言照清瞧着气息微弱的小矮人,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情绪,落座在牢头搬来的一张椅子之中。
  秦知县见他落座,赶紧也叫人搬来一张椅子,压抑住心内的焦急,同言照清一块儿扮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言照清是真气定神闲,他捉到了劫犯,还从劫犯身上搜出了太子令牌——言照清把玩着昨夜从阿弥身上搜出的令牌,也不着急审问阿弥,反倒先同秦知县聊起来。
  “昨夜的酒,真是醉人,秦知县也是睡到这会儿才起?”
  昨夜的觥筹交错里头,秦知县早早就呈现出一副不胜酒力的姿态,至言照清起身离席的时候,秦知县早就醉成了一滩烂泥,无礼揪着言照清的衣角,斥责言照清年轻不懂事,在旁人的阻拦下才没对言照清说出更过分的话来。
  后头执金吾在城中主街追捕劫犯,将人投入牢房,言照清几次听闻秦知县已经醉得起不来身了,一切事务请言参将定夺便是。
  如今听闻言照清这问,秦知县额上冷汗涔涔,明明是十一月深秋,却觉得燥热得很,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才陪着笑道:“确实是……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言照清笑一声,饶是混迹官场多年,又在西南边陲之地见过了各种人模鬼样的秦知县,也一时拿捏不好他这笑是什么意思。
  “秦知县可认识里头这个逆贼?”
  言照清指一指里头挂着的阿弥。
  他看出她实在是疲累了,他昨夜有意挂的是她有伤的那一侧手,她既没法坐下,也没法拉扯锁链借力。一夜了,她的意志该崩溃了,这会儿,他只要对她好上一分……
  “这……虽然城中百姓众多,但秦某也是都见过的,这位小小少年郎,秦某倒是觉得面生。”
  秦知县断然摇头。
  言照清转头,睨了秦知县一眼,“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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