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既然现在林向北回来了,她倒是要跟他会会手。
  丁杏杏嘱咐俩孩子:“你们先睡,我出去看看。”
  俩孩子也不敢睡,趴在被窝里谨慎地往外看。
  丁杏杏两步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口站着个高大的男人,他一头黑发乱七八糟,浑身的酒气,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换过了,一伸胳膊就要把丁杏杏拨拉过去。
  “闪……开!老子要进去睡觉!”
  丁杏杏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拦住他:“不准进。”
  林向北眯起眼看着她,一根手指指着她:“丁杏杏!你,你给老子老实点!老子的家,老子为什么不能进?”
  他才说话,丁杏杏啪地一耳光打了过去:“你是谁老子?”
  林向北懵了,他倒退一步,气得语气都发颤:“老子,老子……打死你!”
  他一巴掌就要抡过来,丁杏杏一脚踹了出去,林向北被她踹得摔在了地上,哎哟了起来。
  对于林向北喜欢喝酒耍酒疯这事儿早就没人管了,先前王招娣也管过,可耍酒疯的人,你越是管,他越是疯。
  林向北艰难地爬起来,他非常生气,往院子里到处都指了一圈:“你们,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
  丁杏杏冷笑一声:“人家凭什么要看得起你?你有什么被看得起的地方?整天喝得烂醉!”
  林向北猛地朝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对!我没本事!我没出息啊!所以你们都看不起我!可是老子当年也努力了!光着脚朝学校走,一走就是十几年啊!吃不起饭我吃野草根子也要读书!可老子就是没考上,怪谁!怪老天爷对我不好!”
  他跪在地上,忽然就哭了起来。
  这是林向北一贯的作风,喝醉了指责这个看不起自己那个看不起自己,指责老天对自己不好。
  丁杏杏心中叹息一声,要是当初林向北没有被人顶替了高考名额,不知道如今会怎么样?
  但历经坎坷并不是自我放弃的理由,当你放弃之后,没有人会可怜你,只会嘲笑你,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要更努力更坚强地走下去。
  林向北跪在地上哭:“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干农活比不上别人!读书读书没考上,我能怎么办!”
  他嚎啕大哭,屋子里王招娣沉默着,林德全吧嗒吧嗒地抽旱烟,半晌才说:“吹灯睡吧。”
  丁杏杏有些心酸,她走过去踢了他一脚:“林向北,你现在清醒吗?”
  林向北又开始发疯:“老子要喝酒!老子就要喝酒!”
  最终,丁杏杏把林向北绑在了院子里的一棵树上,扔给他一床旧被子。
  第二天早上才五点,还没有人起床呢,林向北就清醒了,他看到自己被绑着的手时气急败坏,这一大早的,他还跟人约了去喝酒呢。
  “丁杏杏!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大一早被吵醒,丁杏杏并不开心,她一边起来开门,一边打了个呵欠。
  林向北这个时候算是很清醒了,他怒目而视:“你把我绑着干什么?”
  “呵呵,记得是我绑的,说明你昨晚上醉得不够厉害啊。”
  林向北活动了下手腕,他懒得跟丁杏杏沟通,结婚之后丁杏杏生了俩孩子就开始生病,两人没什么话说的。
  接着,他就开始往外走,丁杏杏直接喊道:“站住!”
  林向北懒懒地回头看她一眼:“干什么?”
  丁杏杏抱着胳膊看着他:“林向北,我们离婚吧,孩子归我,我会带孩子离开你们林家的。”
  第11章 丁杏杏一脚把他踹河里了……
  鸡圈里几只母鸡和公鸡走来走去,有早起抓虫子的鸟儿掠过屋顶,四月的早上还是有些冷的,林向北有些意外。
  等两人进到二房屋子里坐下来,丁杏杏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
  “你既然只顾着自己喝酒,不管孩子也不管二房的死活,那就离婚,孩子归我。怎么样?”
  林向北痛苦地抓了抓头发,他不喝酒的时候就是个正常的人,但却也有过于沉默懦弱了。
  “为什么忽然要离婚?”
  丁杏杏好笑地说:“你娘怎么对我的,你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我病了的这两年毛蛋和毛妮都被养成啥样了,你也看得见吧?你不管不问,你爹娘偏心偏到西太平洋了!这个家,我和孩子都待不下去了。”
  林向北沉默了一会说:“离婚可以,孩子不能跟你走,他们姓林。”
  他这话才说完,丁杏杏觉得怒火一阵阵冲上来,养孩子的时候没人养,抢孩子的时候都来抢!
  但没等她说话,一直装睡的俩孩子忽然齐齐钻出被窝,争先恐后地说:“我跟娘!”
  毛妮原本说话不利索,可这个时候也非常认真,字正腔圆地说:“我要跟娘!”
  林向北有些愕然:“毛妮,你会讲话了?”
  毛妮扑到丁杏杏怀里,搂着她脖子,奶声奶气说:“娘教的。”
  林向北有些惭愧,他忽然垂下脑袋:“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但我没办法,我力气比不上那些常年干庄稼活的男人,高考失败之后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读过高中却混得只能在家里种地,谁不笑话我?丁杏杏,我,我……”
  丁杏杏抱着毛妮,给毛妮披上褂子,一边淡然地说:“我不管你有多少理由,你有胳膊有腿的却这么不负责任,我们必须离婚!”
  林向北挫败地说:“要怎么样你才答应不离婚?”
  丁杏杏并不想让俩孩子失去爹,何况她现在带孩子走,能去哪里呢?
  这个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并不好过,回娘家也让娘家人难做啊,户口什么的都是问题!
  何况林向北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正值壮年,凭什么不养孩子?
  就是不养,她打也要打得他养!
  于是,她放软了些口气:“那你就振作起来,勤劳一些,比如今天,你去给我们三个做早饭吃,吃完后去老老实实地上工。”
  林向北思索再三,点头答应:“好。”
  他倒是真的做了早饭,顺带还做了其他人的,不过也是简单的玉米渣子粥和高粱窝头。
  王招娣有些意外,但嘴里骂骂咧咧的说丁杏杏不干活只知道指使男人。
  丁玉兰自然没吃早饭,她心里装着事儿,洗把脸就去了村干部那边。
  她要写信让丈夫尽快回来一趟,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和宝珠接走,另外就是要在走之前,狠狠地教训丁杏杏一顿!
  丁杏杏带着俩孩子吃了早饭,打算去摘槐树花子,她可不想去上工,如今自己口袋里有些钱,先养好身子,等身子好些想法子赚些钱要紧,光靠上工累死你也不够吃。
  只是毛蛋很快就在丁杏杏耳边说道:“娘,爹肯定是又去喝酒了。”
  丁杏杏皱眉:“为啥这样说?”
  “俺爹喝酒有瘾,上工不会去这么早的,他现在肯定在河东头等着满意爹呢,满意爹也喜欢喝酒。”
  这臭男人!才说过的话就不算话了,丁杏杏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还打算着攒够了钱去城里学校查档案调证据,帮着林向北揭开高考顶替的真相呢。
  丁杏杏气冲冲地赶到河东头,果然发现林向北正蹲在那等人呢。
  “嘿,哥们儿!你不是才答应的去上工么?”丁杏杏冷不丁地出现了。
  林向北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我,我就是在这瞎蹲一会儿……”
  丁杏杏可不客气,她一脚把林向北踹进了河里!
  “林向北,你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我算是看清楚了!我现在就去找大队长开证明,咱俩离婚!”
  说着丁杏杏拔腿就走,这下林向北真的慌了。
  他再怎么不正混,那也不能离婚啊!
  林向北手忙脚乱地从河里爬出去追上去瑟瑟发抖地求丁杏杏:“好好,我今天一定去上工,我再去喝酒你就把我往死里打!”
  丁杏杏伸出手:“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
  林向北犹豫了下,把自己存着喝酒的私房钱掏了出来,其实也就两块钱,但现在钱被没收了,是彻底没酒喝了!
  他无奈地叹气,今天只能去上工了!
  正当林向北有些挫败的时候,丁杏杏转头看他:“林向北,你当年高考你自己觉得你考得上吗?”
  林向北一愣,忽然回忆起从前,心里难免有些难受,他抓抓头发,尴尬地笑了:“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那时候高考之后,俺哥做错了好多题,我跟他对答案,我都是对的,他没做出来的题我也做出来了。可是,不知道为啥我就没考上,他考上了。”
  丁杏杏平静地问:“一个不如你的人都考上了,你却没有考上,你就不知道怀疑点啥吗?林向北,你肯定会比你哥更厉害的,他现在在城里工作,那又算什么?人这辈子是靠实力的啊,只要有实力,走到哪里都不怕!”
  林向北笑了笑,挥挥手:“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但那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被温暖到了,他好受了很多,忽然也想去上工好好生活了。
  但丁杏杏没有想到,生产队竟然有人找上了她。
  “丁杏杏,你现在身体好了吧?看起来生龙活虎的,那就从今天开始上工吧,今天你去打扫一下生产队的猪圈啊。”
  生产队的猪圈是最脏最臭的地方,一般都是男人去打扫,这还是第一次让女人去呢!
  丁杏杏想都不用想,这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丁主任开始利用手里的权利了。
  林向北倒是识趣立即说:“那我去吧,可以给她安排点轻松的活儿,毕竟她身体才好一点。”
  来人是生产队的办事员顾秋红,她跟丁玉兰关系可不错,此时看着丁杏杏的目光都是嘲讽。
  “这是生产队的安排,作为生产队的一员,我们要不怕苦不怕难,在每一个岗位做好应有的奉献,丁杏杏,你要是不听从党和政府的安排,会被大喇叭□□的,将来你的孩子也会受到影响!”
  丁杏杏当然不想去打扫猪圈,顾秋红发完通知就走了,林向北便说:“咱去找大嫂吧,让大嫂跟他们说说。”
  他还不知道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情,丁杏杏嘲讽一笑:“她要是愿意帮我,这通知也就不会下来。”
  想了下,丁杏杏踢了林向北一脚:“上你的工去,我这里不用你管!”
  猪圈虽然又脏又臭,但丁杏杏其实还挺想去看看的,她不想一直这样上工,等这两年政策一变分地到户之后私人也就可以做生意了。
  如今一个生产队没有多少头猪,每年年初分猪的时候都是抽签决定分到谁家的,不是每一家都能分到猪可以养,丁玉兰为了表示正直大度每次都主动把林家抽到的猪让给其他家庭,这才导致林家一直没有养猪。
  虽然王招娣心中不得劲,但碍于是丁玉兰的决定也便不曾说什么。
  可真的等丁杏杏到了猪圈那地方一瞧,就发现这猪圈脏得超乎她的想象!
  猪圈里的地上全部都是屎尿混合味,臭味冲天,一群猪身上都是黑乎乎的,冲着她喝喝喝地叫唤。
  那臭味儿一冲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正当丁杏杏要折返回去的时候,林向北不知道咋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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