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露华浓
下过雨的马路上，空气格外清新。
天光渐暗。
柏油路颜色更深了些，汽车驶过，碾的一些水洼发出呲呲的声响。
一辆路虎正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飞速行驶，刘围将眼睛摘掉，换上了一副偏光镜，这是他开车的习惯。
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按在键盘上，极是认真的看着前方。
他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随着车子的颠簸，车上悬挂的吊坠在旋转了过来。
心形吊坠下面挂的是一张照片制成的钥匙扣。
两个脸颊相贴的年轻人，笑的无比灿烂。
仔细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此时在开车的刘围，而那女孩子，竟然是周敏敏。
那是她还没毁容时的照片。
刘围嘴角微勾，懒洋洋的瞥了一眼，抬手捏了起来。
“敏敏，这下我们可以一起下地狱了……”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低沉的仿佛暗夜里的埙。
叮咚！
副驾驶坐上的手机上的红灯亮起，他拿起来，看了一眼，笑出声来。
骂了声“蠢货！”
接着按下车窗，将手机抛出了车外。
一脚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彼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正远远的跟在他后面。
程风目光清冷的看着前面那辆路虎。
副驾驶坐上的顾之炎膝盖上放着一台金色的笔记本电脑。
手机飞快的在键盘上操作着。
“擦，信号丢失！”
彼时车辆忽然加速，顾之炎没系安全带，冷不防的向后一哐。
“你加速也不说一声，吓老子一跳！”
急忙拉过安全带系上。
“他把手机扔了”顾之炎看着屏幕上不在移动的信号。
“什么时候？”
“在你骂人前五分钟！”
顾之炎“……”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应该是警察来做吗？我们不过是挂名的顾问而已，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顾之炎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可真是犯贱，放着好好的地主日子不过，跑来给这家伙当什么狗屁助理。
这前脚刚从别墅出来，后脚就跑来追踪犯罪嫌疑人。
且先不说他有没有查案的资格，最重要的是现在连警察都没有确定的事情，他竟然先斩后奏，准备抓人。
“针孔摄像头还是亮着的，我们一进去，凶手就发现了。”
他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他不停的超车，紧紧的咬住了前面那辆路虎不放。
“你怎么知道那个姓刘的有问题？”
“猜的”
“那他怎么提前知道他会从那条路上潜逃？别告诉我你也是猜的？”
“不是，今天是周三，他应该在上班，虽然霍家夫妇被抓，但是公司会照常营业，况且，从伊人会所离开去高速的路有好多条，但是通往附近的国道只有一条。”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放弃高速，走国道？”
“他很聪明，知道如果走高速，只要警察封锁了出口，他就插翅难逃，但是，国道不同，变数很多，如果我是刘围，也会走国道。”
程风目光幽沉，连续超车，甚至几次与川流的车辆险些擦撞也没见一丝慌张。
顾之炎看着被快速甩在后面的车，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哎，你车技这么牛逼，什么时候练的？”
“前天”
“前天？”
顾之炎想了想，前天好像也没见他出去了。
过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声音瞬间提高了八个度“你说的是练的卡丁车？？”
程风点头，“有什么区别，都是车！”
顾之炎咽了咽口水，“没区别，没。”
没区别你个鬼，卡丁车出问题最多是个皮外伤，你这个出问题那可是不要小命的大事。
这尊神平时出门，什么时候需要过他亲自开车了。
顾之炎默默的固定了一下安全带。
刘围点开了车载音响，邓丽君的那一首清平调缓缓流淌出来。
他将声音开到极大，随着曲子轻轻的哼唱。
那是他和周敏敏谈恋爱时，最喜欢的一首歌了。
她说，她喜欢邓丽君的歌，虽然她的性子和喜欢的偶像南辕北辙。
她说，她喜欢“春风拂槛露华浓”这句诗。
她说，她要嫁给最伟大的外科医生。
刘围嗤笑一声，那笑意里带着孤寂与冷漠，带着对命运戏弄的嘲讽。
他偏头，看了一眼后视镜，眉心紧，确有涌上一种难言的兴奋。
后面有一辆车跟的很紧？
警察难道也开宾利追犯人？
刘围拿起手机，按了一个号码，“我被盯上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很久，传来简短的两个字，“保重。”
刘围一脸凝重的点点头，“放心，我不会连累组织，只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
“你说”
“我死了以后，也让那个人走吧，但是别让她和我父亲葬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好”。
与时同时，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刘围抬头看了一眼，傍晚空旷的原野上，暮色渐浓，那些自草尖露珠反射出的光，让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畅快淋漓的快感。
他看着远处的河流，这样的天光云影，脑海里又回想起来那一年，周敏敏背叛了他。
他心灰意冷的蹲在河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是那个人，彻底将他救赎。
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季的光景，过的可真快。
他一步一步从一个懦弱的男人，到幕后真正操控一切的神。
他看着那些背信弃义的女人死在周敏敏手里，死在自己策划中…
警笛声越来越响，前面的路口已隐隐可见警灯闪烁。
刘围笑出声来。
他猛的掉转了方向盘，向着公路桥一侧的护栏撞去。
公路桥下方是沅江，车速度极快，飞跃了护栏，直直向着江心栽去。
程风冷峻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江面，晦暗分明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他回头，正见她急匆匆的跳下警车，低头问了身边人几句，脸色难看到极点。
凉婵觉得有一双视线落在她脸上，一抬头，迎上一双清冷的眼眸。
短短两个小时的时间，杀害陈灵灵的凶手，甚至在背后操纵周敏敏的人，就这样跳江自杀了。
在案情还没有全部清楚的时候。
刘围为什么会杀陈灵灵？
周敏敏的车祸究竟是怎么造成的，他为何要将周敏敏一步一步引上犯罪的道路。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刘围自己知道了。
打捞的船只嗡嗡作响，彼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暗光粼粼的江面，灯火盈盈，深不见底的沅江，此时像一口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
而那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罪恶的源头，也吞噬了林市警方的线索。
刘围的尸体没有被打捞到，只有捞上来一辆挂满了水草的车。
沅江下水流湍急，尸体被冲到了下游也未可知。
打捞工作进行了三天，仍旧没有找到刘围，依着当时那种情况，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凉婵坐在办公室里，翻着手中的笔记本，那是从刘围家里搜出来的。
照片上的刘围，戴着一副眼镜，白白净净，温润如玉，曾经是省医科大学最优秀的毕业生。
他原本该有一条光明的前途。
“老大，周敏敏吵着说要见你。”
叶深深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凉婵停顿了几秒，“知道了。”
她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末了又退回来，拿起了桌上的日记本。
周敏敏更加憔悴了。
苍白的脸上，疤痕更加狰狞。
但那一双空洞的眼里，有了一丝的悲恸。
她，知道了什么？
凉婵坐在她对面，“你找我。”
周敏敏抬起头来，眼底有了一丝泪光，“他，我说刘围，他死了？”
“是”
凉婵将手里的日记本递给她，“这是从他家里找到的”
周敏敏一页一页的翻着，看到最后，眼眶慢慢的变红，泪水夺目而出，先是无声的啜泣，最后失声痛哭。
她忽然疯子一样的开始撕扯日记，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
凉婵阻止她时，日记本有几页已被她撕毁吃进了肚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
周敏敏扣着自己的嘴，一边大呼着，一边干呕。
凉婵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让人拿走了那本日记。
周敏敏哭了许久，终于安静下来。
凉婵给她递过去一杯热水，她两手紧紧捧住。
“有什么要说的？”
“我们是搭档，一起杀人的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