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让沈郁坐在他该坐的位置上,但在路过那处位置的时候,他神使鬼差的没有松手,而是带着青年走向最高处。
  不怕,沈郁勾了勾男人衣角,陛下不嫌我占地方就好。
  嗯。商君凛勾了勾唇角,眼里隐隐浮现出笑意。
  眼见沈郁要坐在商君凛身边,有大臣坐不住了。
  陛下,此举不妥。
  哦?那爱卿说说,哪里不妥?眼中笑意瞬间收敛,年轻帝王居高临下俯视说话的大臣,神情不辨喜怒。
  明明只是很平静的一句话,跪在地上的大臣背后却惊出了一身汗,他知道自己惹怒了陛下,但有些规矩绝不能废!
  咬咬牙,心一横,道:陛下,贵君坐在陛下身边,于理不合啊。
  第一句话出口,剩下的话就好说了。
  自古以来,只有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可立于陛下身侧,陛下再宠爱贵君,他也不是皇后,不能感受到身上越来越重的压迫,他咬紧牙关,说完最后一句话,不能同皇后有一样的待遇!
  商君凛黑眸沉沉,无视大臣的话,搂着沈郁坐下。
  陛下!
  依康大人的说法,朕是不是应当今日就封贵君为后?商君凛摩挲着沈郁的手腕,语气冰凉。
  康大人万万没想到,皇帝宁愿说出封沈郁为后的话,也不肯让沈郁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
  观望的各大臣和藩王也心中一惊,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传言中皇帝有多宠爱沈贵君的话不是谣言。
  没人敢在皇帝发怒时站出来,若是旁的事,他们还能据理力争一下,但事关沈贵君,谁知道他们站出来了陛下会不会直接封后。
  见无人为自己说话,康大人将矛头对准沈郁:贵君,你既已进宫,就该恪守本分,大度贤良,劝陛下开枝散叶
  感受到从商君凛身上传来的冷气越来越重,沈郁知道,这次康大人是真的惹怒商君凛了。
  按了商君凛手背一下,沈郁示意他先不要说话,从他怀里站起来,居高临下打量康大人。
  康大人是住在海边吗?管这么宽?沈郁微微垂眸,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
  康大人憋红了脸:你
  康大人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沈郁懒得听他说话,打断道,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康大人身为言官,劝谏陛下是你的职责不假,可也要看你劝谏的是什么事,我也想问问康大人,我坐在哪,能和国事扯上半点关系吗?
  康大人答不上来,他当然知道没有关系,他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再说开枝散叶的事,我的态度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我这个人,眼里容不下沙子,也霸道的很,陛下既然有了我,就不可以有别人
  你简直是无理取闹!那人见沈郁油盐不进,转头冲镇北侯道,镇北侯,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
  已经领略过沈郁威力的镇北侯压根不想搭理他。
  陛下,沈贵君才进宫几天,已经这般无法无天,您不能事事由着他啊,以后指不定
  沈郁眯眼看着大喘气的中年男人,这人是商君凛的伯父,因为在商君凛登基一事上出了点力,一直自诩有从龙之功,算是皇室里最能跳的一个。
  如果沈郁没记错,这人有个还未出嫁的侄女,是立后的热门人选,难怪听到商君凛的话后会坐不住。
  厉王,慎言。商君凛淡淡打断厉王的话。
  他站起来,一手揽住沈郁的腰,黑眸不带感情看向下方:贵君是朕的人,朕如何宠他是朕的事,与尔等无关,明白吗?
  沈郁靠在男人怀里,嘴角微微上扬,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发凉。
  若皇宫什么时候多了不该多的人,到时候人没了,诸位大臣可不要来找陛下哭啊。
  第22章
  太狂妄了。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想法。
  没人能预料到,沈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说出这样的话,若是私下单独和皇帝说,勉强能称之为情趣,现在,无人敢将沈郁的话当做一个玩笑。
  贵君说笑了,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后宫怎可只有一位男子?
  说话的人刻意加重了男子的读音,他是在提醒沈郁,他只是一个男人,承担不起独占帝宠的荣耀。
  这位大人,你说的再多也不能不顾陛下的意愿不是?说到底,这是陛下的私事,陛下想如何便如何,若我说,让你把家里的妻妾全遣散了,再给你塞几个你不喜欢的,你也不乐意,对不对?
  你这是强词夺理,陛下是一国之君,怎可与我等相比?
  一国之君是人,你也是人,给你塞人你不乐意,陛下就能乐意了?
  沈郁窝在商君凛怀里,感受到男人胸膛发出的轻颤,手也被男人握住。
  贵君说的对,朕的私事就不劳众位爱卿费心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商君凛话里的愉悦,一场危机消弭于无,按理说,大臣们应当高兴的,可事态的发展无论如何也让他们高兴不起来。
  帝王盛宠于一人,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有人开始暗暗后悔,早知陛下不动心则以,一动心便是如此,他们当初就不该促成镇北侯之子进宫一事,又或者,他们最初就该推荐自家儿女进宫。
  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比起来,一点危险又算的了什么?
  接下来整个宫宴,没人敢再对沈郁的事发出意见,皇帝的态度很明确,再扯着这件事不放就是他们不识抬举了。
  短暂的低气压后,宫宴再次热闹起来。
  身姿曼妙的舞姬踩着莲步而来,在动人音乐中翩翩起舞,薄纱随着动作飘动,是一场极致的视觉盛宴。
  宫里养出的舞姬就是不一样。沈郁戳了戳碗里的肉,感慨。
  你喜欢?商君凛语气不明地问。
  沈郁敏锐察觉到商君凛的不悦,虽不知道原因在哪,还是谨慎回答:那倒没有,比起她们,我还是更喜欢陛下。
  嗯,商君凛心情愉悦了些,投桃报李,朕也更喜欢贵君。
  见身边人气压恢复正常,沈郁继续欣赏歌舞,他对好看的事物都抱有相当大的耐心,边看边问商君凛:
  陛下,你知道这舞是谁排的么?
  商君凛哪会管这些事,招来孟公公:回答贵君的问题。
  是掌乐司排的,贵君若喜欢,奴再让他们多排一些。孟公公协助商君凛管理宫闱,对这些小事知道的很清楚。
  孟常。
  听见商君凛不带感情的声音,孟公公暗道一声不好,他光顾着讨贵君欢心,忘记了陛下会因为这事吃醋。
  这奴
  陛下到时候陪我一起看,好吗?沈郁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勾了勾商君凛袖子,轻声问。
  商君凛心中那点不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睨了孟公公一眼:没听到贵君的话吗?
  是,奴这就去安排。孟公公在心中感慨,还是贵君拿陛下有办法。
  陛下公务繁忙,理当多一些放松。沈郁说完,正准备吃掉碗里的肉,被男人拦下。
  陛下?
  冷的对你身体不好,商君凛转头吩咐宫人,去给贵君换热食来。
  宫人应声而去。
  沈郁愣了愣,继而笑了,眼里仿若盛满星辰:陛下真好。
  商君凛被青年溢满星辰的目光注视着,情不自禁低头靠近,轻叹道:贵君的眼睛真美。
  最昂贵的宝石也及不上那双眼睛的光芒,让注视的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放弃逃离。
  商君凛身上的侵略气息太强,沈郁眨眨眼,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总觉得商君凛现在看他的眼神和从前不太一样。
  好在这时有宫人端菜上来,商君凛收回目光,那种让沈郁不自在的氛围也一并消失了。
  宫人将桌上的菜一一换下,商君凛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趁热吃。
  诱人香气下,沈郁也顾不上想商君凛刚才的异样了,尝了几道,将觉得不错的夹到商君凛碗里:陛下陪我一起吃。
  两人的互动底下的大臣们看得清清楚楚,可他们才刚在沈郁手下吃过亏,根本不想再自讨苦吃,只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越王坐在藩王席靠前的位置,这个位置离商君凛和沈郁坐的地方不远,隐约能听到上方传来的声音。
  听着沈郁软声软语同商君凛说话,越王默默捏紧了杯子。
  他当初接近沈郁时,沈郁态度一直很冷淡,待他和旁人并没有多少区别,哪像现在,在商君凛面前巧笑嫣兮,一举一动都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所以他真的只是沈郁无聊用来聊以慰藉的替身么?
  若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真的很想再亲口问一问,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商君凛,凭什么他要是最讨厌人的替代品?
  可惜自从那次见面后,他再也没寻到机会和沈郁再见一次,他用以前的方式给沈郁传过信,也拖人给沈郁送过东西,除了东西被原封不动退回来,送过去的信件如石沉大海,一点回音也无。
  偏偏后来他又遇到各种麻烦事,自顾不暇之下,更别说找机会见一见已经进宫的沈郁了。
  他倒是想让宫里的暗桩给沈郁传消息,只是商君凛将人看得太紧,玉璋宫守卫森严,他的人一旦冒头,便会被抓住。
  大业未成,他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暴露的。
  越王怎么瞧着心情不太佳。厉王闷完一杯酒,留意到越王难看的脸色,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珠转了转。
  厉王不也是?对于厉王这个早已站队商君凛的王爷,越王态度不怎么好。
  本王心情不好是因为心中算盘落了空,越王呢?厉王不介意自揭伤疤,据本王所知,越王殿下与上面那两位没多大过节吧。
  本王的事不用你管,越王抿了口酒,在酒精作用下,态度越发恶劣,厉王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因着自己的小算盘惹怒了正得圣宠的沈贵君,接下来可别因为此事失了圣心。
  沈贵君,厉王声音发沉,早知会是这么厉害的一个角色,当初就不该让他进宫!
  他进宫不是咋们那位好陛下亲自选的么?越王敏锐察觉到什么,故意问。
  他难不成真当自己是被天命选中的吗,若没有人私下运作,进宫的可以是张氏,王氏不一定非得是沈氏。厉王意味深长的解释。
  越王眸色暗了暗,果然如此。
  本来只是想寻一枚探路石,谁曾想变成了一颗拦路石,厉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当真是世事难料。
  你们确定人选前就没查查要送进宫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越王忍不住问。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厉王端起酒杯和越王碰了一下,当下要考虑的,是如何搬开这颗拦路石。
  你们折腾这一出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想到沈郁,就想起自己被当成替身的事,越王语气越发不善。
  越王殿下何必刺本王,惹你恼怒的可不是本王,理当冤有头债有主才是,厉王一口饮尽杯中酒,缓缓道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越王殿下,不妨宫宴结束后来华棠居一叙。
  越王拽紧手里的杯子,沉默片刻后,开口:好。
  厉王心满意足回到自己的座位,两人位置挨得近,短暂交流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沈郁一直有放一部分注意力在越王那边,将越王和厉王的动作尽收眼底,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为自己斟了杯酒。
  还没喂到嘴里,拿杯子的手被商君凛握住。
  陛下?沈郁茫然。
  顾太医说过,你最好不要沾酒。大掌包裹着沈郁的手指,商君凛微微倾身,就着这个姿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是我的杯子。沈郁默默道。
  商君凛动作顿了顿,嘴唇不经意在沈郁手指上擦过,声音低沉喑哑:贵君是在嫌弃朕?
  作者有话要说:
  商君凛:以后还要负距离接触,这就嫌弃了怎么行?
  第23章
  陛下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嫌弃陛下?陛下不嫌弃我就好。沈郁偏开视线,声音压得极低。
  丝竹环绕下,沈郁的声音不受影响传入商君凛耳朵。
  贵君说笑了,夫夫本一体,朕嫌弃谁也不会嫌弃贵君的。商君凛微微勾唇。
  男人的手很大,很热,完全将沈郁的手包裹在掌心,沈郁能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两人皮肤相接处传来。
  手心是冰凉的杯壁,手背是灼热的体温,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手向上蔓延,直达心底。
  沈郁手指动了动,想让商君凛放开他,不料男人非但没松手,还加重了交握的力道。
  陛下该放开我的手了。维持了一会儿原动作,沈郁见商君凛始终没有松手的打算,不得不出声提醒。
  商君凛如梦初醒似的松开手,沈郁立刻将手收了回去。掌心一空,心中也仿佛空了一块。
  手背上还残留着男人的温度,沈郁将手缩进宽大袖子里,不自觉蜷了蜷手指。
  沈郁食量不大,吃了些便有了饱腹感,他盯着小桌上的玉色酒壶,舔了舔嘴唇。
  宫廷酿造的好久,醇香弥久,酒香像是长了钩子,一下一下勾着沈郁的嗅觉。
  人总是这样,越是不让碰的东西,越是心痒痒的想去碰一碰。
  沈郁前世对酒的执念很大,并非因为贪杯,而是他身上的寒症唯有在喝酒后会减轻一些,不会让他像活在冰窖里。
  这一世,他的身体状况不像前世那么严重,又有商君凛吩咐不让酒出现在他视线里,倒也不会惦念,只是今日猛然间被酒香勾起了馋意,越发想尝一尝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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