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可是……”
封小弟咽了口口水。
“现在知道陌刀存在的, 就只有我们家的人啊……”
他细思恐极,看向大哥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哥,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家内部有细作?”
这一瞬间, 封小弟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在眼前飞速跳跃。
到底是谁?
是谁出卖了封家?
谁会有这样大的本事, 能确保先帝在五月初必死!?
见小弟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封恺按了按额角, 忽然觉得有点头痛。
“你也不用疑神疑鬼的。”
“我只是提醒你, 现在的局势比之前要敏感许多,一定要多动脑子少冲动, 留给我们机会不多了。”
他见小弟依旧一脸茫然,轻叹了一声, 暗骂亲爹坑人, 竟然把教导十二郎的事情扔给儿子。
可眼前这小子毕竟是亲生的兄弟,眼看着也到了快要成人的年纪, 要是一直这样木头脑子不开窍,以后怕是要给家里招来祸事。
想到这里, 封大公子取出一张羊皮地图,开始细细跟弟弟分析起时局。
“这是此次胡骑扣边的路线路。之所以说过于巧合,其中之一便是胡骑十八部从开始就有意避开了雍西关。”
“啊!?”
封小弟巴在地图边, 顺着大哥的手指一路看过来, 脑子一时跟不上大哥的语速。
有意避开?难道不是他们家的黑甲军太强大, 胡骑都绕着雍西关走么?
只听封恺继续说道。
“胡骑南下,直奔西北的忻州, 与惯常扣边的路线截然不同。他们是绕开了祡岭所有的关口, 跑了一个弧线, 然后对上兵强马壮的忻州守备,”
“守备解虞朗是解家的嫡系,掌兵多年,四月中旬老父去世,解虞朗归家守孝三个月,偏这个当口被胡骑夜袭。”
“这倒也罢了,主将不在,副将守城也是能支撑到解虞朗回归。谁知副将章文斌在战前忽然染上大病,很快就病得不省人事,忻州城也因为群龙无首而失守。”
“胡骑占了忻州,本可从忻州直取颍原城,进而夺取西北重镇邡州。邡州乃西线第一繁华之地,忻州和颍原为其屏障,失去二城等于门户大开,已然是胡骑掌中之物。”
“然而怪就怪在,胡骑并未就此南下,反而折返,绕道去了通汇。从邡州到通汇要过水路,胡人擅骑兵却不善水,拿到通汇远不如邡州利大。”
“邡州是虞氏的地盘,通汇则是西北水路的起点,胡骑若是得了大船,从水路东进也不是没有可能,水道沿岸的世家要麻烦了。”
说到这里,封恺停顿了一下,讲出了最后的结论。
“我们封家和雍西关,从来都不是争斗的焦点。只是这背后之人所图不小,与胡人交易无异于与虎为谋,一不小心就要全盘倾覆,到时候中原怕是要陷入混战!”
封小弟屏住了呼吸。
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了一口气。
“哥……那岂不是,还要打仗?还要死很多人?”
封恺点头。
“怕是会这样了。”
“从古至今,历朝历代,但凡兴兵,苦的都是百姓。”
“封家目前能力有限,粮草兵刃都不宽裕,如今能做的也不过是护佑一方安宁而已。”
后面的话封恺没说,但封小弟低头沉思,似乎有所体悟。
“哥……”
他抬起头,话说得略有些艰难。
“既然缺兵刃,你和爹……你们就没考虑过收编关外的墨宗?”
他对小非哥是尊敬的,但也知道自家的情况。说实话,抛开个人感情和关系,墨宗铸刀造剑的本事远超薛家的龙泉剑坊,这要是放在中原,必然是一块人人都想要吞下的肥肉。
他不信爹和大哥没动过心!
“自然是想过。”
封恺也不准备隐瞒,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
“不但想过,我们之前一直有收编的打算。”
“但是现在,”
男人停顿了一下,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宁非之才世间罕有,他已经牢牢掌握住了墨宗。”
“我觉得此人的成就未必会在大德圣人之下,若是岳万峰在世,你觉得墨宗弟子还可能委身于别人之下吗?”
“收编一事莫要再提,否则便是玉石俱焚,鸡飞蛋打的结果。”
原来如此。
听他这样说,封小弟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对小非哥有什么想法,他只是就事论事,在目前这个乱世中,一切都要凭借实力说话。
而墨宗擅技却无战力,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以他对大哥的了解,放着一块肥肉不动手,这可不像封恺的风格。
原来大哥一早便想得通透,与墨宗合作而非收编,这样反而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想想也的确是这样。自从与墨宗合作之后,他们家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洗化用品这些小东西就不用说了,现在八里坡的水泥房,即将到手的横刀和陌刀,这些都是小非哥送到封家面前的。
玉石俱焚?鸡飞蛋打?
不不不,不需要这样。
说他封慷为人天真也无所谓,他就是喜欢结交这样的朋友,能够互相帮助,一起合作得好处。
这样鲜活的人,比家中样着的那些唯唯诺诺的匠人要有趣多了!
“那大哥……”
封小弟抓了抓头。
“那你让我去找薛三买刀,也是为了浑水摸鱼?”
封恺看了弟弟一眼。
什么叫浑水摸鱼?他只是按照非弟的意思做了些掩饰。
非弟不想让墨宗现在暴露,他封恺同样不想。
自己圈住的珍宝,哪里容得他人觊觎?!
何况薛义枭都自己送上门了,那他要是不顺势推一把,把水搅得更混一些,岂不是辜负了人家远道而来的心意?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随意在外传扬。”
封恺叮嘱弟弟。
“薛家对墨宗有关注,其中缘由我们不得而知,但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墨宗在铸刀造剑。”
“这批送来的样刀都打了薛家的徽记,我们也要帮着遮掩一下。左右是薛义枭主动来定安城卖刀,除了我们两家谁也不知道到底卖了多少。等过段时间边军全部换装,中原那边即便发现也只会觉得是两薛之争,不会联想到关外的墨宗。”
封慷点头,连连应声,自去办事不提。
如今薛家刀到手,着实花了一笔银钱,掏得封小弟一阵阵地肉痛。
他他他!他真不是小气!而是自从见识了墨宗的横刀之后,他现在越发觉得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破烂货!
据说那天陌刀阵,薛家送来的破刀一把不剩,全都被守城门的那几个邋遢兵丁给砍断了。那些烂泥抹不上墙的怂货,竟然也能奋勇至斯?!
想着想着,封小弟觉得心痒痒的,忍不住就想拐弯去趟朱雀大街,看看他小非哥还在不在店中。
薛家的破刀都交给八斗拉回府中给二叔清点,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都不心疼。
最近临近年关,朱雀大街越发的热闹,封小弟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移动,终于蹭到了朱雀大街街尾的宁村作坊。
自从开放了洗化礼盒交易之后,宁村作坊便成了朱雀大街上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从早到晚人流不断,即便店铺不开张,也有南来北往的客商在门口私下交易。
俗称,黄牛市场。
今天的店门是开着的,据说从西海送来的货物到达了,今日会有新的一批礼盒放出,限量版的捻子花皂,也只在冬月底才会出售一批。
一听说是限量版,昨天半夜就有人过来排队。
倒也不都是商贾和世家的仆佣,站最前面的几个都带了个枯草圈,意思是自己这个位置可以出售。
封小弟赶到的时候,“西海商人”的商队刚刚进了后院。店里的活计手脚麻利,很快将这次运来的货品摆放在店内的货架上,然后等着梅大娘一声令下,就开门放人。
“可以了。”
胡人娘子点了点头,一身棉布裙袍,看上去十分富态。
据说这是她在西海的女儿托商队捎过来的,是西海国特有的料子,又柔软又保暖。
的确很保暖没错。
如今已经临近腊月,定安城内冷风呼啸,大雪纷飞。朱雀大街的商户每天看着梅大娘只着一件裙袍子在店里出出进进,还精神气十足,对棉袍的御寒性能十分惊讶。
不是没人打听过这种衣服,只是梅大娘都推说是从西海来的稀罕物,暂时还不会运到店中贩卖。
不过话头没有说死,主要还是为以后布坊开张做个铺垫,顺带散了一波广告。
看到梅大娘点头,伙计立刻搬开店铺的门板,拉长了声音喊了一句:
“开门了——”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完,他就敏捷地跳到一边,完美避开被被汹涌的人潮卷入店中的风险。
反倒是穿着各色服饰的商贾和管事动作凶猛,也不管架子上摆放的是什么,直接朝着店里的伙计一阵点指。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要了!”
封小弟猝不及防,也被裹挟着进了店铺。他好容易才拉着椽柱站直了身体,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小非哥……他们家的生意这么好吗?!买东西都要抢的?
他想离开前店去后院,但人流的涌动根本无法抗拒,就算封小弟身手不错,想挤出去还是很难的。
“噢?这不是十二少吗?你怎么不排队啊?!”
也不知道哪个认出了他的身份,直接在人群中叫出了他的名字。
下一刻,封小弟就感觉有无数的目光从四面八方集中到自己的身上,赤果果白森森,充满了责难和愤怒。
但是没人说话。
封家是定安城的主人,这是城里人都知道的事,谁会跟封家人找不自在?
甚至还有谄媚的,殷勤地给十二少让出自己的位置,收到了一众人的白眼。
封小弟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真不是来买东西的,他只是想看看他家小非哥在不在。
搞成这样,好像他挟封家的名头仗势欺人,他哥要是知道,肯定又要教训他。
“不是……我不是来买东西的……”
封小弟一边解释,视线一边在店中梭巡。
好巧不巧的,他就看到了克雷。这个总是拉着脸的胡人小孩正趴在柜台上,上次来府里送小金金的就是他,没错的!
“克雷!克雷!”
克雷本想装着看不到,无奈封小弟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也不好再装傻。
“封少爷。”
小孩勉强打了个招呼,在封小弟感激的目光中,将人从柜台带进了后院。
“小非哥还在城里吗?”
一挤出人群,封小弟就着急地问道。
克雷摇头。
“矩子哥哥回坞堡了,他说距离立春没几天了,要回去准备准备。”
“立春之前,我们所有人都要回去,店也暂时要关闭几日。”
“噢?!”
封小弟抓了抓头。
今天立春是在腊月二十,距离现在还有不到二十天,的确快要到了。
不过立春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除夕,还全员回城……
他家小非哥这个习惯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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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锯子(拿树枝戳系统):哎,哎,醒醒啊哥们,来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