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她的眼中没有他
夜晚的江城繁华无比，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男人长身而立在黑色宾利前，修长手指间夹着根烟，在看到她们的那刹那却没有再抽。
他的眸一瞬不瞬地望着时欢。
哪怕隔着距离，黎烟依然能清楚感觉到他眸中暗色.情绪的翻涌，即便似乎在克制着。
黎烟下意识看向身旁人。
“时欢……”
“嗯，怎么啦？”慕时欢侧眸和她对视，浅笑宴宴的模样不知恍了多少人的心神。
黎烟竟一时分辨不出她究竟是没看到厉憬衍，还是看到了只当没看到。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能说什么，毕竟时欢和厉憬衍之间的事，谁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
可他们……
黎烟忽然就想起了厉憬衍带着她去找唐遇的那晚，看着矜贵一尘不染的厉憬衍，揍唐遇的那一刻浑身却像是染了血光，只一眼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眼神狠戾，像是要杀了唐遇似的，更别提那些话。
话……
黎烟一怔，继而心跳加速。
当初厉憬衍所说的那个孩子是他和时欢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她也……
“时欢。”
忽地，一道陌生的但十分好听的男低音插了进来。
黎烟回神。
就见一道高大英挺身影靠近，脸廓英俊，双眸深情，臂弯里还放着一见女士大衣。
他站在了时欢面前。
“外边冷，把衣服穿上。”
她听到他对时欢嘱咐。
“好，谢谢。”微勾了下唇，慕时欢欣然接过，动作稍显缓慢但很优雅地穿上了大衣。
“围巾。”
“嗯。”
“帽子要不要？”
慕时欢失笑，瞪他一眼，娇嗔不自知：“身体哪有那么弱，帽子就不用了，我觉得我还是不戴帽子更好点儿，虽然戴不戴都好看。”
男人闻言低低一笑，笑声性感。
“那走吧。”他说。
“好啊，”慕时欢应下，手指捏了下黎烟的脸，哄道，“回神啦烟烟，我们走了。”
丝毫不提厉憬衍相关，哪怕一个字。
她的眼中没有他。
黎烟忽然就明白了。
“好。”她点头。
嫣红唇畔勾出更为明艳笑容，慕时欢挽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另一边走。
男人始终护在慕时欢身旁。
到了一辆卡宴车旁，男人绅士地为两人打开后座车门，手又虚虚挡在上面以防两人的脑袋磕着撞着，等两人坐稳了，他才绕过车头往驾驶座走去。
很快，卡宴缓缓启动，最后在厉憬衍身旁路过。
高一和高二终于从震惊和不敢置信中回神。
太太……太太真的还活着……
她不仅还活着，还回来了！
“厉总……”高二很紧张，“我……我真不知道太太……我不知道太太回来了，路过知道，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我一直在这守着，太太……”
“嗯。”厉憬衍沉沉应了声，打断他的话。
指间的烟即将燃到底，烫到了厉憬衍的肌肤，但他丝毫察觉不到，似乎没有任何疼的感觉，似乎已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唯一清晰的，是她对着那个男人笑靥如花的模样。
她的眼神没有他。
从始至终，她不曾看他一眼。
陌生如斯。
高二心慌慌的，内心万般煎熬，想说什么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厉总现在的状况……
“厉总，我来开车吧。”高一在这时低声说。
“嗯。”仍是波澜不惊的语调。
烟头直接摁灭，厉憬衍异常冷静地转身上车，面无表情。
高一推了高二一把，示意赶紧上车。
不多时，黑色宾利疾驰而出。
……
卡宴车内。
车内温度有些偏高，但黎烟并没有太注意，她现在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时欢，但偏偏有个陌生人在，什么也不能问。
她索性挽着时欢的手，脑袋靠在她肩膀上，然而刚靠近，她忽然想起她的手，最终，她还是没有靠上去。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动作，慕时欢问。
黎烟温婉地笑了笑：“没事。”
慕时欢挑了挑眉，瞬间猜到了什么，下一秒，她索性靠在了黎烟肩膀上。
但想到什么，她又直起身说：“忘了介绍了，他叫郁临商，朋友，也是一个极负责的医生，这是我最好的闺蜜，黎烟。”
她做了简单的介绍。
恰好红灯，车子缓缓停稳，郁临商侧身，斯文有礼颔首：“黎小姐，你好。”
“你好，郁医生。”
郁临商笑了笑，算是接受这个称呼。
黎烟有心想知道这一年多的事，也没掖着藏着，直接问：“时欢，是郁医生救了你么？”
她了解时欢，时欢其实内心是一个很冷淡也很没有安全感的人，除非是被她当做朋友被她护着，否则她不会轻易敞开心扉，她对不喜欢或不屑或无关紧要的人，永远都是冷漠的。
那是属于她的自我保护。
“算是吧，”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慕时欢也想让她放心，点了点头，笑，“郁医生是个斯斯文文的好人，是吧，郁医生？”
郁临商但笑不语。
红灯闪烁，他重新转过身启动车子。
黎烟向来不是一个会对其他人多注意的人，本质上其实她和时欢是有相同点的，能问上这么一句，只是因为时欢是她最在意的人。
但她不会再多问。
“对了，这次回来后住哪？住我那，好不好？”黎烟问。
慕时欢唇角始终噙着笑：“今天太晚了，行李搬来搬去不方便，所以先住酒店，过两天再搬来和你一起住，这样好不好？”
“你哄我啊？”
“不然呢，不哄你哄谁？”
两人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就如同刚认识那会儿。
时光从不曾将两人之间的感情改变或是带走，她们永远是彼此最重要也是最亲的闺蜜，更是仅剩的唯一亲人。
卡宴最后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起先黎烟还疑惑带她来这做什么，这儿又怎么跨年，没曾想才这么想着，绚烂烟花在天空中绽开。
“砰”的一声，夜空被照亮。
霎时好看。
“再许个愿。”慕时欢侧眸，对黎烟说。
黎烟眼眶微微有些泛酸泛红。
慕时欢故作嫌弃：“今晚你都哭了好几次了，再哭一次，是想让我今晚都愧疚地睡不着么？不准再哭，不然我就走了再也不回来。”
“哪有你这么威胁人的！”黎烟又气又好笑。
慕时欢勾了下唇，眼中划过狡黠：“就有，就要这么威胁。”
黎烟最终还是没哭。
“好，听你的，许愿。”她点头。
她大约能猜到什么，时欢是在补偿，她们曾经约定过以后彼此的生日都会陪着一起过，可后来黎家出事，她为了躲唐遇离开，而时欢也突然消失生死未卜。
一晃两年，好不容易等来时欢重新归来的消息，还没重逢，她再出事。
直到现在，她们才算真真正正地重逢。
时间残忍，却也还算温和。
总归还能再见面，彼此还都好好的，这就够了。
“好。”黎烟点头应下。
转身，她面向烟花方向，郑重其事地闭上眼认认真真地再许了一个愿——
所求不多，仍然是希望时欢平安喜乐。
许完了，黎烟睁开眼，对上慕时欢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眸子，眼睛微亮。
“有仙女棒么？”
“要不要玩仙女棒？”
两人异口同声，而后又是相视一笑。
……
烟花璀璨，热闹笼罩。
不远处。
黑色宾利安静地停着，厉憬衍沉默不语地抽着烟。
烟雾徐徐，将他本就看不透的脸衬得愈发模糊沉暗，无人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视线所及，她和黎烟玩闹，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仍是能清楚看清她脸上的笑容，久违的，却又和面对他时不一样。
“厉总，查到了。”一得到消息，高一连忙走到男人面前，压低着声音汇报，“资料显示，太太是从港城回来的，中午的飞机，出了机场就直接去了那家火锅店。也查了黎小姐的通话记录，黎小姐应该事先不知道太太会回来。”
他看了男人一眼，就见男人眼角眉梢间覆满了一层重重阴霾，寒意深深，令人胆战心惊。
“厉总……”
“那个男人。”
冷漠至极的一句，再无其他一丝一毫情绪起伏。
高一垂眸，声音下意识低了几分：“他叫郁临商，是一名医生，他是和……太太一起来的江城，关于他的具体资料还需要等一等。”
郁临商……
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厉憬衍眼中积聚的寒意似乎更多了些，无法言喻的暗色在悄然翻涌，他克制了又克制，但仍抵挡不住那股情绪的汹涌。
那个男人就站在慕时欢和黎烟的不远处，视线始终落在两人身上，确切的说，是落在慕时欢身上。
同为男人，那眼神代表着什么，厉憬衍再清楚不过。
……
寒风侵袭，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钟声隐隐约约敲响，夜空被更多的烟花照亮。
新的一年，到了。
元旦，似乎昭示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一切都是崭新的。
将不知抽的第几根烟摁灭，厉憬衍转身上车，面无表情地吩咐：“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