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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遇良辰 第117节

  陈子庚和东篱先生听了消息也到了村口,陈子庚见到阿姐这般模样,也跟着焦急。
  “我和许先生都没事,”谢良辰没有与众人走得太近,“我们今日在城门口见到一个患了病的人要进城,那人的症状像是疫症。
  我和许先生禀告了衙署,衙署将病患安置在城外,许先生开了药,明日我们再过去看看情形。”
  谢良辰说完看向陈咏胜:“二舅舅,您还得跟几个村子的里正说一声,让他们与外面人来往时要小心,村子里有人生病也要及时知会。”
  陈咏胜听说时疫之后就想到了这些,又在谢良辰这里得了主意,立即吩咐人去送信。
  谢良辰道:“真的是时疫的话,水不能脏,还得让人看着水源,现在不知晓是不是疫症,村子里粮食都够用,能不出村的先不要出去。”
  众人齐声答应。
  许汀真和谢良辰没在棚屋里住,而是绕到了村尾,熟药所旁有空出的屋子。
  陈子庚、黑蛋几个挤在屋子外不肯走。
  谢良辰不禁失笑与阿弟们隔着门道:“都回去吧,有事我就喊一声,住在旁边的钱舅母就能听到。
  你们去熟药所帮忙,将除了治时疫的药材都搬走,弄好了我和先生还要过去熬药。”
  其实没有什么太多事需要交待的,生怕有时疫,提前做了准备,只要按部就班地去做就好。
  许汀真看向谢良辰:“不应该让你上前,这村子里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你。”
  谢良辰道:“眼下这一件就是最重要的,人命关天。”
  许汀真道:“我看衙署处置的很快,有曲知县在,应该不会有事。”
  衙署处置的确实快,就在宋羡去赵州之前,还去衙署看了文书,只要发现镇州有人换了疫症,就照文书上的去做。
  曲知县责无旁贷亲力亲为,一直坐镇衙署。
  许汀真和城中的郎中都去看了病患,确定是时疫,这疫症上吐下泻,吃了药不消片刻就呕出来,趁着病患稍稍清醒,文吏将那病患盘问仔细,知道他一路从瀛州过来,中间做了骡车。
  曲知县让人去寻骡车,将上面的人都找到,又去瀛州送文书。
  早在去年年关时,曲知县就奉宋羡之命,提点过周围的州。但时疫年年有,就算刻意提醒过,大家也不能胆战心惊的过日子。
  疫病比奸细还难抓,谁也不知晓什么时候会来,只能打起精神防备着。
  天气暖和之后,出入城中的人就多了,镇州事先在城门口设卡,城中的郎中轮流守在巡城兵士身边,就因为这样,许先生和谢大小姐才立即察觉到异常。
  曲知县又是庆幸又是担忧。
  庆幸人没进城就被拦下来了,担忧的是开始患了疫病未必就有症状,也许进城的人之中有人已经被传上了。
  曲承美道:“吩咐衙役,每家每户都要走到,只要家中有病患就让郎中上门,两天之内必须查完。”
  至于周围的村子也是一样探查。
  曲承美道:“陈家村,孙家村、北山村、下河村放到最后去。”这四个村子,每村出两个人,每日不间断地在村子周围巡视,基本用不着衙署出人手帮忙。
  曲承美才吩咐完,就听衙差道:“陈家村的里正来了。”
  陈咏胜被请进二堂,见到曲承美,他立即躬身行礼,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知县大人,这是我们四个村子眼下的情形,孙家村有两人生病,都是从冬日就开始治的旧疾,北山村有三人生了风寒,下河村三个孩子、两个大人生病,都可以肯定不是时疫。”
  这么快就盘查了一遍,曲承美长长地舒一口气,这样的时候,人手短缺,这几个村子百余户人,算是帮了他大忙。
  曲承美看着陈咏胜道:“许先生和谢大小姐怎么样?”宋将军去赵州之前,常安特意来嘱咐他,要多看着点陈家村,陈家村帮忙捉了辽人奸细,说不得会被辽人报复,总之让他多多用心。
  陈咏胜道:“现在看没事,两个人没与我们村里的人住在一起,回去之后就换了衣服,还吃了自己熬的药。”
  曲承美连连点头:“现在衙署的人都派了出去,暂时顾不上你们几个村,村子里有事你就直接来寻我。”
  陈咏胜从衙署离开时,文吏特意给了文书:“城门处设了两道关卡,你拿着这文书方便出入。”
  陈咏胜在城里走了一圈,发现街上的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可见曲知县的安排见了成效。
  这放在半年前的镇州城,大约会乱成一团,经过宋将军和曲知县的治理之后就好了许多,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是这般的情形,委实不易。
  城门口来往的人排起了长队,偶尔能听到吵嚷和哭喊声,门口的官兵尽职尽责,就算城中的大户也照样被拦着查问。
  陈咏胜仔细瞧了一眼,门口又多了两个将士,那两个人面色肃然,像是宋羡将军麾下的兵马。
  天快黑的时候,陈咏胜才回到陈家村,将路上见到的说给谢良辰听。
  谢良辰道:“我与许先生商量好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城中,眼下这样的时候,郎中定然不够用,我们去帮着衙差一起去各家各户查看。”
  陈咏胜一怔,下意识地要阻拦谢良辰,这样一来岂不是危险了许多?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主持大局
  早晨天刚亮,谢良辰和许汀真就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村子。
  陈子庚起的早,就要送他阿姐,昨天听说阿姐要去城里,他软磨硬泡了好一会儿,阿姐还是不肯带他,让他安生留在村子里帮二叔,照顾祖母和先生。
  刚走到熟药所,陈子庚看到了东篱先生。
  东篱先生本是被接来过年,年后陈老太太和谢良辰、陈咏胜几个劝说了几次,硬是让东篱先生留在了陈家村。
  村子里热闹,大家相互都有个照应,而且谢良辰知晓东篱先生与许先生相识,虽然两个人没有明说过,但谢良辰还是能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不同。
  “虽说去看病患,你们也要注意,不要病倒了,”东篱先生很少说话,现在忍不住开口,“我住的院子空了下来,你们就去那里歇着。”
  许先生的院子早早就不再租了,他们如果在城中有个需要东篱先生那里自然是最好的去处。
  谢良辰从石桌上拿了钥匙,又宽慰了陈老太太,这才跟着许汀真一起出了村。
  陈老太太看着外孙女远去的背影,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有心将辰丫头藏着,可她的辰丫头就是闲不下来的人。
  辰丫头这一点像她外祖父,不像她母亲,她母亲虽然也聪明伶俐但是没有这股固执的坚定。
  这几天陈老太太时常想起这些,她明知道不该这样做。
  陈老太太背着手从陈咏胜身边走过,低声喃喃地道:“这丫头心里太清明。”什么都瞒不住她,早晚她得知晓。
  现在辰丫头就起了疑心,说什么梦到了她母亲,就是明着在跟她打听消息,她不戳破,辰丫头也不说明。
  就在那里等着她吐口。
  陈咏胜猜到了陈老太太这话的意思:“您是说……”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陈老太太摇摇头,显然是不准备这时候提及。
  两个人正走着,就瞧见黑蛋拉着狗子走出来,狗子手里还提着东西。
  “你们做什么去?”陈咏胜道,“狗子眼睛不方便,你带他出来做什么?”
  黑蛋道:“阿姐昨天嘱咐村子里要定时熏艾草,狗子也要帮忙。”
  狗子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两只脚的脚指头分别冻掉了两根,手上也有冻伤,好在天天用獾油涂抹,手指保了下来。
  人还是又黑又瘦,这就需要一点点养起来。
  狗子点头:“叔,就让我帮忙吧!”
  陈咏胜见状点头答应:“千万别伤着狗子。”
  黑蛋挺了挺胸口:“放心吧爹,阿姐不在村子里,子庚忙的时候,这些都是我来管。”
  黑蛋几个平日里做事做多了陈咏胜也算放心,这些琐碎事交给他们,他也能腾出手去做别的。
  村口烧起了艾叶,黑蛋拉着狗子躲避开。
  狗子担忧地道:“外面现在很乱吧?”
  “没事,”黑蛋道,“有阿姐和曲知县呢。”在黑蛋心里,阿姐永远摆在第一位,其他人都要排在后面。
  狗子点点头,枯瘦的手又去抓竹篓里的艾叶,准备到另一边接着烧。
  “你就不用担心了,”黑蛋道,“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要多吃饭,好好歇着。”
  狗子垂下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做不了什么事,以后要怎么报答……”
  黑蛋笑一声:“你能做的事有很多啊!”
  狗子仔细听着。
  黑蛋道:“等秋天收药的时候,你坐在独轮车山个,我推着你一起去收药,到时候我们报斤数,你来记,村子里开了族学你也跟着一起学,就算不会写字,也得出口成章。
  对了,你还得背药材学药理,这是阿姐让我们学的,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就教你吧!”
  狗子被说得一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黑蛋道:“怎么?傻了?从前的事就别想了,你好好的,阿姐也会把你当成弟弟,你看我们这个村里,就算不是陈氏族人,也与我们同样排辈,将来你也一样。
  眼睛瞎了有什么要紧?你还有手有脚,我从前还以为自己要饿死了呢,做梦也想不到还会卖药材、熟药材、还能读书、认字,之前来看你的初二哥,都在赵州租了院子收了徒弟做风匣。
  我们周围村子里的人,哪个没挨过饿?不都过来了吗?”
  黑蛋说着将自己的毛帽子戴到狗子头上,很有大哥的气度:“戴着吧,别冻着你。”
  又一堆艾叶被点燃,狗子闻着浓浓的艾叶味儿,耳边回荡着黑蛋说的那些话。
  陈家村的阿姐谢良辰很忙,一天到晚很少见到人,但只要她出现就是不一样,身边的人都会将她围起来。
  狗子听过谢良辰考较黑蛋几个药材药理,她几乎无时无刻都是温和的,但也是威严的,但她通常不会训斥人,更不会动人打人,而是耐心地讲述前因后果,让人听了心甘情愿地信服。
  狗子觉得这位阿姐有点像他们的张将军,张将军常常说一切都会好起来了,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
  张将军也想方设法地护着他们,与他们讲当年广阳王在的情形。
  一股浓浓的艾烟冲入狗子眼睛,他虽然看不到,但是眼睛还是跟着发酸,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
  ……
  两天之后,赵州、定州陆续也发现病患,好在有镇州一切做在前,几个州也开始设关卡,一户户巡查。
  宋羡从赵州赶回来,进了城之后直奔安置病患的院子,此时天已经黑了,院子里还是灯火通明。
  贾似带着官药局的医工和城中的十几个郎中在院子里忙碌。
  郎中在院子里给医治病患,贾似头顶带了个幂篱,多穿了两件长袍,离那院子远远的,正在督促医工熬药。
  听到衙差禀告,贾似忙上前去迎宋羡,刚想要邀功一番,还没开口,就听到挥鞭声响,紧接着贾似头上的幂篱被掀开,鞭梢在贾似额头上留下一道血痕。
  贾似痛呼一声,抬起头对上了宋羡那双幽深的眼睛。
  宋羡冷冷地道:“你为何在这里?”
  贾似不知宋羡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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