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萧盈盈忍不住,也凑上前来瞅了一眼,然后朝卢剑问道:“睿王殿下,莫非这枯枝、枯叶有来头?”
  卢剑听了这话,立马朝萧盈盈笑道:“姑母所言甚是。”说罢,卢剑又转向父皇,笑道:“父皇,这一截树枝和几片落叶,可全都来自西南的圣女桃林。”
  崇德帝正一眼调侃地对卢剑笑呢,听了这话,立马神色一变。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接过卢剑手里的木匣子来,动作轻柔地触碰里头的树枝和叶子。
  那动作轻柔的呀,宛若手里触碰着的不是树枝和叶子,而是妙龄姑娘的冰肌玉肤,生怕指尖力道大了,就弄疼了它们。
  见父皇如此,卢剑心头蓦地一个欣慰。看来母妃的心结打开有望了。
  林灼灼一家三口从崇政殿出来后,林灼灼就忍不住问上娘亲了:“娘,四表哥奉上的那些枝叶来自西南的圣女桃林,圣女桃林是不是湘贵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啊?”
  “应该是吧,娘也不是很清楚。”萧盈盈实话实说。
  “就是湘贵妃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林镇山曾经也追随父亲在西南打过仗,倒是有些了解,“好像……你皇舅舅和湘贵妃,就是在那个桃林里结的缘。”
  “原来是这样啊,”林灼灼恍然大悟,“难怪皇舅舅一看到那些枝叶,目光都无限柔情起来。如此看来,皇舅舅对湘贵妃当真是情深一片啊。”
  可不是情深么,试问天下的男子,有几个能如崇德帝这般,对初遇的桃林都如此怀念,里头的枝叶更是能当做宝贝来抚摸。
  作为帝王,如此情深,就更是不易了。
  林灼灼挽着娘亲的手臂,喃喃自语道:“湘贵妃娘娘好幸福啊,有皇舅舅如此爱着。”
  “嗯,湘贵妃娘娘是很幸福,不仅有深爱她的丈夫,还有一个聪明智慧,让她无比省心的好儿子。”萧盈盈提到“儿子”时,不由自主瞅了眼自己女儿。
  此时的林灼灼正沉浸在“皇舅舅对湘贵妃的好”里呢,猛不丁见娘亲瞅了眼自己,先是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林灼灼面色悄悄儿泛起一层薄红。
  思及四表哥,林灼灼能不脸红么,就在两刻钟前,她还被四表哥强行牵手走了一路呢,后面更是强行揽住她肩头,抱着她走了一小截路。
  哎呀,哎呀,就不该提起什么四表哥,这下倒好,她身上残留的那些触碰气息,像是小火苗般燃烧起来,尤其小手和肩头,更是熊熊燃烧,灼热得很。
  身上热,最自然的便是反应在脸蛋上,于是乎,林灼灼的左右脸蛋又潮红起来,浪潮滚滚那种。
  萧盈盈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先是抿唇偷笑,随后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林镇山,朝林镇山挤眉弄眼。
  林镇山立马也去瞅女儿的红脸蛋,可女儿走在娇妻那边,他走在娇妻这边,瞅着不方便啊,于是,只能往前探着脖子去瞅。瞅到后,朝娇妻递了个“了然”的神情。
  林灼灼自然瞧到了爹爹的动作,羞地忙将脸蛋往后缩。心里嘟囔着,臭爹爹,有什么可瞧的,红脸蛋没见过么?
  后来见爹爹偷瞧个不停,林灼灼实在忍不住了,也探出脖子瞪了回去。
  林镇山:……
  糟糕,被女儿发现了。
  忙尴尬地笑两声。
  萧盈盈:……
  很是无语,臭男人一直那样探头去瞅,女儿又不是傻子,能不发现?
  崇政殿。
  卢剑和萧盈盈一家子先后离开后,整座大殿里只剩下崇德帝一个人,视线扫过龙案上紧挨着的木匣子和画。
  崇德帝从龙椅上起身,几乎没有犹豫,首先捧起的是木匣子,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再拿起那幅画,大步穿过珠帘门,来到了后殿的寝宫。
  进入寝宫,崇德帝先将木匣子搁放在床头枕边,然后再重新打开那幅画,手指缓缓触摸一下画上的红衣小丫头,喃喃自语道:“青梅竹马,绝美兄妹情。盈盈啊……你对朕的感情从来都如此纯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说到这里,崇德帝目光先是一片迷离,似乎回忆起曾经的往事来。
  回过神来后,眉宇间一片温柔,还带着股欣慰。
  是该欣慰啊,别看人生只短短几十年,能拥有一个始终待自己好的小表妹,也是不容易呢。
  纯洁兄妹情,如今想来,没什么不好,至少永恒。
  顿了顿,崇德帝指腹再次轻抚画上的小丫头,最后停留在小丫头脑顶,宛若拍着“萧盈盈”脑顶,喃喃笑道:“如你所愿,一生一世。”
  说罢,崇德帝目光忽地瞅到了墙上的山水画,然后想到了什么,立马朝寝殿内伺候的大宫女紫鸢道:“紫鸢,叫人把那副山水画摘下来。”
  紫鸢走上前来,见崇德帝手中拿着一幅画,立马懂了,忙出门去唤了几个小太监抬了木梯进来。
  一番折腾后,崇德帝寝殿的白墙上,悬挂起了那幅“青梅竹马”图。
  第104章
  崇德帝一大清早就起床走了, 南宫湘一个人在飞霞宫甚是无聊,熬啊熬,好不容易从清晨熬到了上午巳时。
  南宫湘抚摸着自己亲手所作的画, 手指尖触摸着上头的少年郎, 喃喃自语道:“贤哥哥,不知道你看到这幅画时, 会勾起怎样的回忆,又会是怎样的神情?”
  反正她昨儿个, 走进桃林忆起初遇那段美好时, 情不自禁眉眼染笑了。
  似乎迫不及待想看到崇德帝的反应, 南宫湘最后一遍抚摸过少年时的崇德帝, 便轻轻将画给卷了起来,然后系上一根喜庆的红丝带, 打上飘逸的蝴蝶结。
  似乎为了应景画卷上的她,南宫湘特意挑了一身红色绣百蝶的裙子,蒙上红色面纱, 然后双手抱着画,脚步轻盈地出了飞霞宫, 直奔崇德帝所在的崇政殿。
  一刻钟后, 南宫湘抵达崇政殿后门, 身后的宫女要上前叩门, 被南宫湘抬手制止了。今日是崇德帝的生辰, 眼下叩的又是崇德帝的宫殿门, 说不清道不明的, 南宫湘就想亲力亲为。
  很快,后门开了,开门的小宫女一见到湘贵妃, 立马笑着往里面请:“贵妃娘娘来了,皇上都盼了好几次了,一直催问奴婢,娘娘的生辰贺礼到了没。”
  南宫湘听了这话,心头晓得崇德帝还记得她昨夜的话,一直在等着她来呢。
  思及此,南宫湘本就轻盈的脚步,越发轻快起来,一身红裙行走在后院的花丛里,似红蝴蝶翩跹,给美美的春景增添了一抹最为靓丽的色彩。
  半刻钟后,南宫湘在宫女的引路下,抱着画卷朝崇德帝寝宫行去。
  “贵妃娘娘来了,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大宫女紫鸢立在寝殿门口,亲自接待湘贵妃。远远望了一眼,紫鸢便意外的发现今日的湘贵妃心情很好,眉眼间难得藏了几分笑意。
  南宫湘认得紫鸢是崇德帝身边的大宫女,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跨入寝殿门,一眼便见到寝殿朝北的桌案上堆放着如山的生辰贺礼。
  这些贺礼没及时收入库房,而是堆成高山摆放在这,很显然,崇德帝是记得她昨夜说过的游戏呢。
  思及此,南宫湘弯唇一笑,快步朝如山的贺礼行去。
  “贵妃娘娘,您的贺礼交给奴婢吧,奴婢好生给您收着。”紫鸢并不知晓湘贵妃和崇德帝之间的游戏约定,只知道崇德帝素来宝贝湘贵妃的东西,这份生辰贺礼更是。是以,紫鸢想将这份贺礼另外搁放。
  南宫湘听了,只摇摇头,也不解释,径直走到堆积如山的贺礼前,将自己的画塞了进去。
  然后,拍拍手,后退几步,凝视着已经藏好的画卷轻笑。
  “好了,你去前殿请皇上过来吧。”南宫湘笑了一会,便朝紫鸢交代道。
  紫鸢去了后,南宫湘脚步轻移,想藏身一旁的金色落地帷幔后,等会儿好瞧瞧她的贤哥哥要花费多久,才能从一大堆贺礼里,准确无误地挑选出她的来。
  却不想,刚要拐到帷幔后去站好,目光忽地对上了墙上那幅画,一个小女娃和小男娃骑在竹竿上绕着青梅跑,双双仰面大笑的样子分外可爱。
  “青梅竹马,好美的感情。”南宫湘不由得神往了起来,她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法与她的贤哥哥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她很羡慕。
  思及青梅竹马,南宫湘心头再次浮现“萧盈盈”三个字,蓦地心口一阵酸意。在她作为圣女苦苦清修的那些年,萧盈盈却一直陪伴在贤哥哥身边,听闻,他俩曾经好到形影不离,还夜里一张床榻上入睡过。
  正泛着酸意时,南宫湘突然惊觉墙上画里的小男娃……眼角眉梢有些像崇德帝。
  心头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南宫湘顿了顿,随后快步冲出帐幔,来到墙下,仔细凝视那幅画。然后惊觉,不止小男娃有些像崇德帝,那个小女娃的五官还有些神似萧盈盈。
  同时,还看到了画卷右上角的“青梅竹马”和左下角的“绝美兄妹情”。
  南宫湘呆了呆,随后唤了个宫女上来问:“这幅画可是萧盈盈赠送的生辰贺礼?”
  宫女实话实说:“回禀贵妃娘娘,不是的,这是宝扇郡主的女儿赠送的贺礼。”
  宝扇郡主的女儿?
  不就是萧盈盈的女儿!
  南宫湘忽地眼眶氤氲了泪意,咬着下唇死死凝视着寝殿墙上的“青梅竹马”图,心头蓦地觉得讽刺。
  最为讽刺的是,画上的小“盈盈”也是一身红裙,而她南宫湘不仅此刻身着红裙,当年从马上坠落时穿的也是一身红。
  “若我当年穿的不是红裙,你是不是就……不英雄救美了?”南宫湘蓦地明白过来什么,难怪当年初遇时,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奋不顾身飞扑在她这个陌生女子身下。
  竟是如此。
  竟是如此!
  什么英雄救美?压根就是你魂牵梦萦,一时恍惚,误以为是你的好表妹坠落了!
  而她呢?每每回忆这一出英雄救美,还心头泛出甜意?眼角眉梢均是笑?
  一阵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南宫湘冲回贺礼堆,拿出自己的画卷,转身就快步朝寝殿门口奔了出去。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寝殿内伺候的宫女追出来时,只见湘贵妃一身红似箭离去,飞快掠过后花园,从后门蹿出去了。
  宫女完全懵了,都不知道湘贵妃这是怎么了,慌忙去前殿找领头大宫女紫鸢。
  南宫湘逃离崇政殿后,没回飞霞宫,一路朝东奔了过去,一刻钟后,抵达了一片湖。
  “傻子,傻子,你就是个傻子!”
  低喊了一阵后,南宫湘将手里的画卷狠狠抛到了湖面上,一双泪眼望着画卷被湖水打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了湖底。
  南宫湘抱着双膝蹲下,在湖岸上压抑地哭。
  南宫湘正在哭时,林灼灼却好心情地在御花园里赏花,身边围着一堆贵女,一大堆人热热闹闹地闲聊。
  “听说了吗,这个月底,北漠大汗要带着太子殿下和小公主,来咱们大武国呢!”一个贵女刚摘了一枝桃花,忽地想起这茬,忍不住朝众姐妹说道。
  林灼灼一听,蓦地皱眉,他可没忘记,上一世就是这个北漠的小公主挑拨离间,才让娘亲情绪激动到马背上狂奔,结果下坡时马前蹄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娘亲不慎从马背坠落,太阳穴磕在尖尖的石子上,不幸早逝。
  想起上一世娘亲鲜血染红石子的画面,林灼灼蓦地眼眶涌了泪,一颗心揪起来的疼。
  “呀,灼灼,你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林灼灼面对询问,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可是,越想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脑海里娘亲死亡的画面就越清晰,这让林灼灼眼眶里的泪水越涌越多。
  最后,林灼灼实在没法子了,只能一边用帕子抹泪,一边忙向诸位姐妹扯了个谎,道:“我一开始饿,就偷偷吃了点香辣肠,好像是手指头没清理干净,不慎弄到眼睛了,辣得好疼啊。”
  诸位姐妹一听,也都没起疑,纷纷道:“天呐,那你快去清洗一下。”说罢,众人纷纷去喊御花园里的宫女。
  于是,在众姐妹的热情下,林灼灼很快捂着眼睛,跟随小宫女走开了。
  御花园里有专门供茶水的凉亭,小宫女带着林灼灼飞快进了一个凉亭,拿着茶盏盛满白开水,伺候林灼灼清洗双眼。
  “我自己来。”林灼灼接过宫女浸湿的帕子,擦起了双眼。也不知是湿帕子管了用,还是怎的,脑海里娘亲死亡的画面逐渐模糊了,然后林灼灼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汹涌而出的眼泪也渐渐止住了。
  正在林灼灼双眼舒服些时,忽地那头传来一声:“灼灼。”
  林灼灼透过凉亭护栏望过去,只见是四表哥来了,莫名的林灼灼心头生出一股依赖感,小跑着就下了凉亭,直直朝四表哥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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