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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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桓这日从吏部下值,直奔长公主府,在府外见了姜尚宫,知沈邵不在,才入府去见永嘉。
陆翊前日从西郊巡营回来,沈桓拿了画像去见陆翊。
“阿姐,陆兄说何长钧身边的确有这么人,他也认识,名唤常德的。只是听说常德的母亲死了,很少听他提起,倒是有个姨母家在北疆经商,时常去军营里看他。”
“姨母?”永嘉拥着小毯子,正一口一口喝姜尚宫刚煎好的药,她口苦的直蹙眉:“那陆将军可见过?可是画像上那人?籍尚宫当年是服毒假死,换个身份活于世上,掩人耳目也是未必。”
沈桓听了摇头:“陆将军说那姨母虽常去,但因是妇人,都在大营外头等着,他们未能见到面。”
“阿姐,你是病了吗?这阵子怎么总是见你吃药?”
姜尚宫闻言,在旁接话:“是调理的药,殿下身子弱,何院首开的调理方子,从前喝过一副,很有效,如今再喝第二副。”
沈桓了然点头,继续说正事:“我探到消息,何长钧三日后抵京,届时应会在城外修整一晚,我和陆兄的意思是,叫上他江湖上的朋友,我们一起去探查,看看这个常德有没有随着何长钧一起回京。”
“若是归京,我们便寻机会将他悄悄劫走,若是不曾回来,我们就要想办法,派人去北疆抓他了。”
“你和陆将军也要去?”永嘉有些担心。
“只有陆将军认识真人,我凭着画像万一看走了眼,打草惊蛇,再抓人只怕就难了,且这是咱们的家事,陆兄出人出力,担着得罪何家的风险帮我,我岂能自己不去?”沈桓安慰永嘉:“阿姐放心,我们不会莽撞行事,只要常德从北疆回来,他一个小厮,城里城外,我们有的是法子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了。”
三日后,沈桓与陆翊出城前,向长公主府递了一次消息,姜尚宫禀给永嘉,说沈桓他们已在城外设下埋伏。
日光在日晷上转动,永嘉一整日坐立难安,将近傍晚时,姜尚宫急急从殿外跑进来,永嘉望着她的神色一时心头紧张,却听她附耳说道。
“殿下,成了,人抓到了。”
第74章 长公主这个人,不能留了……
沈桓从城外回来, 长公主府内,姜尚宫开门将沈桓迎进夕佳楼,看过楼外四周无杂人, 才又回到楼中,关锁了大门。
永嘉在小榻上等了沈桓一日, 见他回来, 最先开口问道:“一切可顺利?有没有受伤?”她将沈桓拉到身边四处打量。
沈桓见永嘉紧张的模样, 连忙开口安慰:“我无事,阿姐放心。”他在永嘉身旁坐下:“今日见到常德那小贼本没想抓他, 他总跟在何长钧身边不好下手, 不想可是老天助咱们, 也不知因为什么事,何长钧先放了一批人进城,他只留几个人在城外扎营,看样子要留宿一夜,明早再回京。”
“我与陆兄见他们分开了, 便跟着常德进城,找了合适的机会下手,将他给抓了。”
“何长钧此番归京应该带了不少人马, 他是不敢带着所有人一起进城, 怕引天子忌惮,所以分散了人手, 他自己带三两个人在城外装模作样留上一晚,明早轻装简从的进城,直接去面见天子。”永嘉说完,追问:“那可有被别人发现?”
“阿姐放心,我与陆兄是悄悄做的, 已按照之前咱们商量的扣在京郊园子里了。”
永嘉点头,又问:“陆将军呢?”
“陆兄帮我捉了常德,已回了府上,替我们宴谢今日帮忙的兄弟。”沈桓说着不禁抿了抿嘴:“阿姐,陆兄待我是真比亲兄弟还要亲,你可知这是为何?他这般不计后果帮我们,你可知又是为何?”
永嘉自能明白沈桓的言下之意,她并未接他的话,只道:“这阵子你不要再与陆大人见面联系,虽然咱们是悄悄绑走了常德,但他失踪久了,何长钧早晚会发现起疑,倒时候风波涌起,我们与何家对峙,未必能落得上风,陆将军已帮了我们太多,往后不好再连累他。”
沈桓听永嘉不接茬,忍不住深深叹气,但口上还是道:“我知道了阿姐。”
对于陆翊,永嘉心中其实还有其他忧虑,她如今还不能确知,沈邵对陆翊的杀心究竟是真是假,他是只为了试探她,还是真的已对陆翊埋藏了杀心。
她无法确定,不好在中间轻易多言,但现下何长钧这棵大树未倒,陆翊等一众新将应该不会有事。
“审讯常德的事,我如今不方便出府,只能全靠你了…”
“阿姐可是身子不舒服吗?”沈桓闻言有几分担心:“我这阵子总瞧着阿姐脸色不好,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何院首时常来瞧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最近吃药吃多了,脾胃不舒服,不想乘车颠簸。”永嘉说着,端起茶盏喝了口温水,低下目光。
沈桓听了:“脾胃不舒服,可是那药不合适?要不别喝了……”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那常德,想从他口中套出他亲娘的下落,怕是要多废些功夫。”
“这事阿姐就放心交给我,阿姐不去也好,审讯总是难免见血腥,阿姐看了晦气。”
姜尚宫在旁听着沈桓的话,下意识去看永嘉,见她下意识用帕子压了压唇角,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
姜尚宫忙开口:“时辰不早了,惠王殿下今日也劳累了,奴婢替您备车回府吧。”
沈桓知姜尚宫这又是在遂客,只得叹气起身,对永嘉一礼告退,他道:“尚宫不必麻烦了,我骑马来的,骑马回去更快。”
姜尚宫帮忙送走了沈桓,连忙回来照顾永嘉,她又倒了盏温水回来,奉给永嘉,帮她顺气:“殿下害喜的愈发厉害,只怕后头还要遭罪…”
永嘉喝了几大口水,勉强压下恶心,她摇了摇头,坐直身子:“我没事…贺医士那边,有消息了吗?”
姜尚宫将杯盏放在案上:“回殿下,贺医士果然如您所料,就是张院首的嫡亲孙子,奴婢亲自跟了他两日,回的都是张府,可惜堂堂嫡子,竟要走后门。”
“张家凭白遭受无妄之灾,能小心隐忍至今也是难得。”永嘉叹了句,她思虑片刻,又道:“咱们得想些法子,再见他一面,我总觉得,他那日无故试探我,是想说些什么。”
夕佳楼的殿门被从外扣响,芸香走进来,说沈邵的御驾到府外了。
永嘉闻言,一如既往的坐在小榻上未动,她随手拿起一旁的书,胡乱的翻页看着,姜尚宫从永嘉身边离开,起身朝殿外走,虽芸香一起候在阶下,等候圣驾。
王然提着灯笼在前引路,沈邵一步步从庭院外走入,他看着候在外头的姜尚宫和芸香,直接挥手让她们退下,将王然也一并留在外头,他兀自走了进去。
“在看什么呢?”沈邵见永嘉头埋在书里,一抬也不肯抬,他凑上前,朝她书上瞄了瞄,随后伸手夺走:“诗词有什么好看的?别累坏了眼睛,你多瞧瞧朕,赏心悦目。”
永嘉近日总能听见沈邵贫嘴,她觉得他与以往又有些不同了,倒有些开始像小时候,像他去边关之前。
永嘉嘴上无话,她由着沈邵将她的书卷丢远,她被他纳到怀里。
如今盛夏,空气本就燥热,两人如此腻在一起,更是粘腻,永嘉不舒服,几番推沈邵,终于将他推开,她用帕子,擦了擦额上浸出的细汗。
沈邵见永嘉果然不舒服,念着她有孕,也不敢造次,他又跑远将那本被他丢远的书卷拾回来,他回到永嘉身边,手握着书卷,亲自帮她扇风。
他忽然想起些正事来:“妃陵修缮的差不多了,再有几日,你便可以将你母妃迁进去。”
永嘉闻言却一时沉默,片刻,她开口:“不急此时…”
“嗯?”沈邵有些意外。
“臣想陛下也不会出尔反尔,臣想着如今母妃入土不及半载,不想她不安生,再过一阵子吧…待天气凉一凉。”
沈邵本就无心此事,一切都看在永嘉面子上,听她所言,自无异议:“好,一切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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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日出东方,何长钧带着几名简从侍卫进城,他在宫门外卸下兵器,独自入宫面圣。
沈邵在御门单独召见了何长钧,还留他一起共进早膳。
用膳时,何长钧欲汇报北疆军务,被沈邵打断:“舅舅,你才归京,我们一家人吃饭,不提政事。”
何长钧闻言一时沉默,之后面上挂笑:“是老臣心急了…”
沈邵面上不动声色,替何长钧夹菜:“舅舅何时到京的?”
“臣…今早到京的,陛下…”何长钧犹疑开口,暗暗打量沈邵神色,却见沈邵面上笑容和煦。
“那还没来得及回家吧。”沈邵顺着何长钧的话开口:“用过饭,舅舅就回家看看吧,至于政务,明日早朝再报。”
何长钧闻言谢恩,在御门用过膳后,起身告辞。
王然方才一直在旁沉默侍候着,听沈邵与何长钧的对话,不禁心底起疑,明明昨晚庞崇来报,探到何长钧是昨日便已抵京。但他看着沈邵那番不动声色的试探,心里头虽不解,却不敢开口多问,只招呼宫人收拾掉碗筷,继续默默跟在沈邵身边伺候。
何长钧出宫归家,早有何铎和何欢在府门前迎候。
“爹爹,”何欢大步扑到何长钧怀里。
何长钧抱了抱何欢,用捧起她的小脸瞧了瞧:“伤可都好了?”
何欢点头。
“你那皇表兄下手也个狠的…”何长钧叹了一句。
何铎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左右,他走上前:“父亲,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
何长钧拍了拍何欢的脑袋,瞧何铎小心翼翼的模样,叹了口气,随后又道:“怕什么,事都做了,还不让人说吗?”
何铎连忙将何长钧请入府,他示意家中下人关门。
何铎与何长钧入书房议事。
“父亲,这京中不比北疆,人多眼杂,您说话可要小心啊。”
何长钧靠坐在太师椅上,大口喝茶,他冷笑一声:“小心有何用?我那个好外甥如今早不是与咱们一条心了,他前些时日闹了那么大动静去江南查茶政,难道什么都没查出来?我看他是早抓了我的把柄,等着秋后与我算账呢。”
“父亲您也别这么想,且不说陛下查没查出来,就算查出来,有何家军在,他也不敢动父亲,只是如今时局紧张,父亲还是让南方茶园的人停了停,我们也不缺这一时的银子。”
何长钧撂下茶盏:“我从今日进宫起,陛下就句句试探,他早不信我了,又扶持陆翊那帮砸碎,等着来对付我了,今日我要在御书房与他汇报军务,他都推辞了,要我明日到早朝上去说…像往常,这种军务私事,都是关起门来说的,你看他还把我当自己人吗?”
“不管陛下如何想,现在我们总是要低调行事的,”何铎开口:“对了,父亲,我有一重要事与你说。”
何长钧看向何铎:“什么事?”
“前阵子,我发现长公主正在找姑母生前的宫人,像是要翻查往事…”何铎话音未落,猛见何长钧站起来。
何长钧双目瞪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与我说?”
“就是因为这事重要,我才不敢在书信里写,总怕万一我们的信哪日出了差错,泄露出去,不是自己害自己…”何铎叹了一声,请何长钧稍安,他又道:“我本是在京中折了几条她寻人的门路,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竟还与陆翊有勾结,陆翊不知是从哪认识的一伙人,竟也帮忙开始帮着她寻人。”
“那她们到底找到没有!”何长钧急道。
“应该还没有,”何铎说:“我除了断了长公主这边的人脉,还从中截获了她与陆翊来往的信件,信件里并没提及他们已经找到人,都是那陆翊一心肖想长公主的问候之词。”何铎说着,不屑嗤笑。
“那些信件在哪?”
“父亲您别急,”何铎劝何长钧坐下:“我原是想借着信件,参长公主与陆翊一番,正巧那时惠王总往陆家跑,我以为天时地利人和,便命陈恩久去御前参了陆翊一本…”
“然后呢……”何长钧追问。
“没想到陛下那边没什么动静,只是将陆翊派去西郊大营,待了半个多月,听说是帮人在军营里捉贼…我听着滑稽,又实在拿不准陛下的意思,这才特请父亲回京,与我商议一番。”
何长钧听完何铎的话,不由猛拍大腿:“你糊涂啊!你以为那陛下与长公主与陆翊是何关系?岂是几封信就可以挑拨的?”
“别说惠王总往陆翊家中跑,就是惠王住到陆翊家中又如何,如今惠王背后一无母家势力,朝中唯一支持他的宋老丞相病故了,他曾经的亲信也都在西疆被陛下剪除的一干二净,他是一点威胁都没有了,才被陛下召回京来的……那长公主呢,更一介女流,从不参与朝堂政事,对陛下更无威胁,甚至陛下待他这姐姐,还格外有情谊,我们做局如此,都没能让陛下要了她们一家的命,你以为,凭着几封陆翊对长公主暧昧不清的信,便能定罪?”
“陛下无动静最好,陛下若是看了信,以为陆翊肖想长公主,顺手给他二人赐个婚,那陛下与陆翊之间,可真是铜墙铁壁不破,你就等着他们联手一起对付我们吧。”
何长钧一拳捶在书案上,他看着何铎,不由狠狠叹气,他用力一甩衣袖,将双手背到身后,他站在书房内,来来回回踱步。
何铎挨了何长钧一顿臭骂,垂头丧气:“父亲教训的是…是孩儿短虑了,孩儿以为陆翊军功赫赫,难免遭天子忌惮……”
“他那一身军功,是陛下一手捧起来,陛下忌惮什么?陛下忌惮的是我们…”何长钧伸手指了指何铎:“我看是你眼热陆翊的军功,才会如此沉不住气。”
何铎闻言想反驳,可张了张口,还是低头沉默下去。
“父亲,事到如今,我们又该如何,您得想想法子…”
何长钧闻言,深深的长舒了口气,他眯起眼睛:“既然长公主存心想要翻起旧事,来触我们的霉头,那她这个人,如何都不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