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下一句,下一句是什么?
  只听骆与时的声音再度响起:霍卿,还不跪下、领旨谢恩?
  扑通
  身体早于大脑做出反应,听到台词的指示,徐璨阳双膝重重砸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力让身体一歪,接着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这一巨响强行拉出戏。
  什么情况?怎么对戏对到地上了?这是还没对完?
  众人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人回过神来扶徐璨阳一把。
  徐璨阳被这一摔疼得出了戏,看向骆与时的眼中满是怒火。这人竟擅自在原本的台词中多加了个跪下,害得他一不留神出了这样的丑!
  骆与时垂眼看着徐璨阳,脸上依旧是标准的帝王笑,端庄和蔼,像是还没出戏,但眼神中的笑意已经直达眼底。
  这番表情落在徐璨阳眼里,就成了十足的奚落和嘲讽。
  气氛逐渐变得古怪,围观的人也察觉出一丝不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问问两位老师的戏对完了没有。
  蓦的,一只手斜伸出来将地上的徐璨阳拉起。
  小徐,还没出戏吗,入戏这么深,是被小骆的演技惊到了?来人先笑着对骆与时点了下头,又对徐璨阳说:看你这样子一定收获不小吧?助理呢?扶小徐先去休息一下。
  事情被轻飘飘揭过,众人回过神。
  刘导,好久不见。骆与时第一个出声,其他人也跟着向来人打招呼:
  刘老师。
  刘老师好。
  不用管我,我就是看看每组对戏的情况,做你们的事就好。刘叶平摆摆手。
  他是圈里德高望重的导演,也是《我是演技派》四位专业导师之首,在这里有很大的话语权。
  徐璨阳被助理扶下去,刘叶平上下打量着骆与时,面露欣赏:几年不见你的演技又进步了,老李果然捡了个好苗子。
  刘叶平口中的老李是骆与时拍《月光里》时的导演李鹤,两人是多年的好友,李鹤拍《月光里》的时候刘叶平来探过好几次班,还指点过当时演技略显青涩的骆与时,真论起来能他的算半个老师。
  谢谢刘导夸奖。骆与时微微欠身,谦虚道:毕竟都这么些年了,再毫无进步不是白长了这几岁。
  刘导,咱们去这边坐着说?
  嗳,不用,我还没老到站不动的年纪。刘叶平的眼神慈爱,等下我还要去看看其他组的情况,就这么站着和你随便聊几句。
  我记得你去年演了老何拍的《寻》?刘叶平问。
  是。骆与时点头,不过这部电影最后没上映,您是从何导哪里听说的吗?
  不只听说,我还在老何那里看过他剪出来的成片,拍得挺不错的。刘叶平面露惋惜,老何那人一向喜欢小众题材,又宝贝自己拍的片子,半分钟都不许别人剪,不然《寻》删减一点说不定还有上映的机会。
  不过你也别灰心,只要演技在,拍好片子的机会多的是。
  刘叶平说话的时候刻意没收着声音,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们是没看过骆与时演的《寻》,但能听出刘叶平话里的意思:骆与时和许多大导演都有联系,才不是什么查无此人的糊咖。
  随便聊了几句,刘导离开去往其他组查看对戏的情况,他本就只是来随便看一眼,多留了会儿说话的功夫不过是想给骆与时撑腰,压着徐璨阳和有些踩高捧低的人省得他们生事。
  徐璨阳从录第一期开始就经常耍小聪明,也因此最怕四位评委中最为严厉眼光最毒的刘叶平。
  吃到苦头,徐璨阳乖了许多,而且他好面子,总感觉那一摔后排练室的人都在偷摸笑话他,再重新和骆与时对戏的时候也浑身紧绷,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双笑中夹刀的眼睛和不怒自威的跪下。
  不等排练时间结束,徐璨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逃离了排练室。
  骆与时重新坐回休息区,对戏结束,他身上的气势都散了去,恢复起平时好脾气的样子来。
  这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地看剧本,真是个狠人!别说,我早就看那个徐璨阳不顺眼了,骆老师牛逼!
  说话的人比了个大拇指,话音未落就被身边人用胳膊肘顶了一下。
  小声点,没看到骆老师又看手表了吗?
  完了完了,还差两分钟就两点五十了,陆曜呢?怎么还没到?他之前可从来没有迟到过呀!
  骆与时放下手腕,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剧本,节奏和着不停转动的秒针。
  这一个两个的都要给他来迟到这套,是觉得他好欺负吗?
  第4章 塌房的第四天 拜托,他一见陆曜就会想
  时间一点一点靠近两点五十,排练室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陆曜当顶流当了好几年,粉丝群体相当大,在场的工作人员里就有他的粉丝。见识过骆与时的本事,他们不免替陆曜捏了一把汗。
  陆曜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呜呜陆哥千万别迟到啊,虽然我相信陆哥的实力但还是不希望他撞到骆老师的枪口上。
  负责拍摄的小组长也开始发愁,陆曜要是重蹈了徐璨阳的覆辙,那他们这组就真没几个能播出的镜头可用了,真难。
  排练室小小的门一下子承载了太多的期望。
  终于,在离两点五十还有几秒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不等众人松一口气,却见率先踏进来的竟然是只女士皮鞋?
  抱歉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进来的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声音里透着爽朗,让人心生好感。
  莉姐!
  嗳!下午好下午好!
  被称作莉姐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得风风火火,边走边指挥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助理把买来的奶茶和甜点分下去。
  这位就是骆老师吧?骆老师您好,我是陆曜的经纪人张莉。
  张莉小跑过来同骆与时问好,双手微微合十,脸上满是歉意:抱歉骆老师,我们陆曜被堵在路上了,估计要迟到半小时才能过来。
  说来这事都怪我,听说演唱会的票做出来了一批就非要留下陆曜一起看看效果。
  张莉将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我想着之前陆曜从公司来录节目每次都能提前十几分钟到,那今天晚出发两分钟应该没什么问题,谁知道刚好就
  a市的交通,懂得都懂,骆与时说了声没事,表示理解。
  张莉明显松了口气,继续笑着说:我一听堵车的消息就从公司带了点下午茶过来,您先休息会儿,我去问问负责人看看能不能先把剧本发给陆曜,让他在车上熟悉熟悉,等一过来了就可以直接开始对戏,尽量不耽误您的时间。
  然后陆曜还托我带了点票给您,张莉从包里掏出一小沓票,足有二三十张,这是陆曜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说是心意,其实这才是真正的赔礼。
  陆曜是顶流,每次开演唱会都一票难求,而且这几十张估计都是内场票,放在黄牛那里能请所有人好几顿下午茶,就算不卖钱拿去送人也很有面子,是很有诚意的礼物了。
  见骆与时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收,李诚直接将票接过来,替骆与时讲了几句场面话。他知道骆与时已经认可了张莉的道歉,但收下这份赔礼显然能让对方更加安心,也更符合圈里的人情往来。
  果然,送出票后的张莉状态更加轻松,和李诚一起,两个人精一拍即合,愉快地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张莉接着去找负责人沟通剧本的事,韩清也替骆与时领回了下午茶。
  骆与时最喜欢吃甜食,但今天有李诚在,韩清只敢给骆与时拿了杯半糖的奶茶回来。
  吸溜着凉甜的奶茶,骆与时心情好了不少,李诚趁机给骆与时吹耳边风:小时啊,一会儿你要不稍微收敛点演技?助演嘉宾把两位选手都干趴下,听着像爽文,放在节目里实在是有些尴尬。
  放心,我不会像对徐璨阳那样故意压他的戏。骆与时将奶茶放下,没等李诚松口气又说:但他如果没真本事接不住我的戏,就不怪我了。
  言下之意,还是半点水也不会放,至于节目最后的效果?随缘吧!
  李诚在心里呕出一口老血,心里祈祷着录完这一期他们不会被节目组彻底拉黑。
  张莉的话说得很准,陆曜赶来排练厅时离规定时间刚好过去半个小时,而且一到就表示自己现在就可以开始对戏。
  各组早已准备就绪,见陆曜这么配合,直接就开始了录制。
  剧情承接徐璨阳演过的上半段,陆曜动作半点没有含糊,直直地跪下去,背挺得笔直,。
  骆与时眼中露出满意,这表演的态度至少是及格的,再一眨眼,他也进入了戏中人的情绪。
  诡异的气氛在这对君臣间弥漫开来,殿下的众臣不明白,陛下不是在给霍将军论功行赏吗,怎么霍将军只跪下就是不肯谢恩呢?
  霍青山抬头,双目赤红,过度的压抑让他几乎是嘶哑出声:陛下可还记得那年臣说过的话吗?
  临行前他同嘉远帝许诺,只要嘉远帝肯帮霍家恢复清誉,他可以不要任何赏赐,军权也尽数上交。
  他愿倾尽所有,只求还霍家一个清白。
  当然,朕一直记得。嘉远帝短暂地沉默了下,眼中闪过挣扎。
  他同霍青山的少年情谊是真,当日许诺时的诚意也是真。可时过境迁,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不得不以皇帝的身份重新看待这件事。
  他登基不过两年,根基尚不稳固,在朝中还需依靠先帝留下的老臣。而霍青山因抗敌有功在民间的声望正高,此时给霍家翻案,名誉受损的不只是先帝,连他也会被牵扯到,甚至还可能让他和先帝留下的部下离心。
  做下决定,嘉远帝闭上眼,那日卿言愿在驱逐外敌后挂印归乡,可朕若当真如此行事,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
  嘉远帝篡改了当年的真相,又在霍青山开口前聊起对方这些年的功绩,状似无意地提到霍青山一手组建出的轻羽骑。
  轻羽骑多是当年霍家军的人,霍家获罪后,霍家军解散被充入各处,多不被重用,甚至被排挤打压。
  霍青山花了很大力气才将他们收拢回来,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现在又怎么舍得将这份安稳毁掉?
  霍青山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弯了下去。
  嘉远帝终于满意,只要对方肯识趣,他自会补偿他一个体面。
  于是尊贵的帝王从御座上拾阶而下,站直着将手递到跪着的臣子面前:爱卿?
  谢、陛、下、隆、恩。
  一只大手猛地攀上手腕,骆与时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对上陆曜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边布满了血丝,像是暴雨来临前云层中密布的闪电,触目而压抑,黑色的瞳孔幽深,藏着浓烈的痛苦不甘和偏执。
  骆与时的心颤了一下。
  卡!负责人胳膊夹着剧本小跑过来强行挤进两个人中间,这一遍效果很好,两位老师先休息,我们这边看一下有没有镜头需要补拍。他被骆与时搞怕了,对戏的时候一直拿着剧本在旁边守着,片段一结束就立马跑了过来。
  两边的助理也跟过来簇拥着骆与时和陆曜回到休息区。
  经纪人被喊去看刚才拍的镜头里有没有不能播的,韩清扶着骆与时坐下,将骆与时的奶茶递过来。
  见对方似乎有些愣神,他举着奶茶在骆与时眼前晃了晃:
  时哥?
  时哥!
  嗯?!骆与时一激灵,抬眼看了看韩清示意他小声,我没事。
  就是刚刚我不自觉就出戏了。
  他是天生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入戏容易出戏却也难。所以李诚不允许让他随便深度入戏,尽量只使用各种演戏技巧来接近深度入戏的状态。
  这种演戏方法难免会让演技下降,但几年下来,骆与时的技巧用得愈发纯熟,和许多老戏骨对戏时都没出现过问题,却不想今天差点在陆曜这里翻了车。
  骆与时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陆曜刚刚用力过猛,把那里都攥出了红印。
  骆与时用另只手顺着红印将手腕重新握住,温热的触感又将他带回那一瞬间的心悸。幽深的眼神如同漩涡引人下坠,趋利避害的本能强制将他从入戏状态抽离了出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和他初学表演时被老师的演技吓到瞬间出戏时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他的演技竟是在那一瞬间被陆曜反超了吗?
  不应该啊。
  他早非当年的表演初学者,陆曜也不是演戏大师。
  骆与时垂眸回忆着来之前看过的陆曜往期的表演,陆曜这种非科班出身的演戏都不讲究什么技巧,就是直接将自己代入进去然后揣摩戏中人的反应。他和戏中人重叠的地方越多,演出的感情就越真挚,表现出的演技就越好。
  所以陆曜的那个眼神真的是演出来的吗?
  那他演的成分里有多少是霍青山,又有多少是他自己?
  骆与时下意识往陆曜的休息区看过去。
  陆曜他胃不好,不能在坐车前吃饭,现在正吃着呢。韩清指了指排练室关了一半的大门,陆曜正捧着盒饭站在门外,旁边跟着给他拿水的助理
  陆曜怕盒饭有味道,所以吃饭都是去门外。但是走廊热嘛,就一般给他留一半的门。
  他旁边那个助理叫王召,是助理里的老大,从出道起就一直跟着陆曜。韩清努努嘴,语气贱兮兮的:瞧见没,伺候吃饭这种活都被他包了,其他助理凑都凑不到跟前,就挺烦他的。
  骆与时闻言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行去搜集八卦消息了?连人家的内部矛盾你都知道。
  韩清嘿嘿一笑:之前去领奶茶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助理跟我应该是老乡,就趁你们对戏的时候去套了下近乎,还交换了联系方式呢。
  这样吗?
  骆与时勾勾手指示意韩清靠近:那你帮我去打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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