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噩耗来得太突然了,林涣喝鱼汤的时候都不快乐了,颇有点食不知味的。
也有人觉得奇怪啊,问林涣前段时间不是天天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吗,怎么忽然舍不得了?
林涣瘫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很是惆怅:唉,你们不懂,我只希望身边的朋友们永远都在一块,以后都不要分开。
他感叹着翻了个身:唉,你们有没有什么诗词?我觉得我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说不出来。
他文盲得理直气壮。
【心上人:这就是小孩子吗?惆怅着惆怅着就忘了自己在惆怅了。】
【白菜豆腐脑:省得他伤身了,干脆给他拿来背诗算了,我先来好吧,苏轼《浪淘沙把酒祝东风》: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一言不合:□□开时伤聚散,曾记花前,共说深深愿。1】
【斤斤计较:古来多聚散,正似岭头云。2】
他们在弹幕发一句,林涣就背一句,没一会儿,那段即将和朋友分别的惆怅就变成了背书的痛苦。
林涣觉得自己又好了。
然而天气不好了。
外头忽然轰隆隆打起了雷,闪电也噼里啪啦的,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砸下来了。
林涣从床上跳下来。
外头的下人们早就慌乱起来了,秦嬷嬷带着丫头跑到林涣房间里:哥儿,外头雷大风大雨大,等会就叫下人们闭紧了门窗,别再出门了。
说着就叫丫头们关窗,又把炉子点起来,等她给林涣收拾好了床铺,却见林涣正拿着她带过来的伞往外走,顿时一惊:哥儿你去哪儿?
林涣迈着小短腿:我去沈吧嗒那里!
秦嬷嬷连忙要拦:夫人不让您出门,等明天再去吧!
林涣摇头:不行,就现在去!
秦嬷嬷咬牙拦着。
小丫头说:嬷嬷,沈家的公子和咱们哥儿就住一个院子呢,左右不过十来步路,中间还有防雨的阁廊,哥儿要去就让他去吧?
秦嬷嬷瞪了小丫头一眼,再看林涣,见他果然听见了就要往外走,连忙跟了过去:哥儿别自己一个人走,小心跌了跤,嬷嬷抱你去。
她抱了林涣,又叫丫头婆子打伞,到了沈倦门口。
林涣从她怀里跳下来,砰砰砰地敲门。
沈倦打开门,借着里头的灯光看见是他,便问:你怎么来了?
看见后头跟了丫头婆子,他倒是放下了心,弯腰要把林涣抱进房里:外头冷,仔细得了风寒。
林涣婉拒了:吧嗒,我就说两句话就走。
沈倦:?
林涣一口气从周紫芝的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背到了姜夔的君若到时秋已半,西风门巷柳潇潇。
然后在沈倦迷惑的表情下,饱含情绪地说:一路珍重!
沈倦:?
他有点看不懂林涣的这个操作。
直播间的人也不太懂,合着刚刚让他们给他找诗背,是为了这个?
林涣挺了挺胸膛:我才叫人翻书找到的这些诗,全给你背下来啦!你一定要记得我!
沈倦扯起嘴角:还还挺聪明?能背这么快。
他觉得就算前面没记住林涣,靠着今晚这个送别诗,他短时间内是忘不了这个小豆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类幼崽迷惑行为大赏。
文中诗句都是古诗,等我回头找一下出处再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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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外头风雨交加, 天色已经黑了。
沈倦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林涣,借着门口挂着的灯打量了半天,只觉得他是个可爱过了头的小孩。
而林涣还在叭叭着:吧嗒, 我一定是你见过的最可爱最聪明机智的小朋友了吧?你可千万不能把我忘了!以后咱们有空还一起玩!
沈倦半蹲下来,伸手摸摸林涣的脑袋:嗯, 不会忘记欢宝的。
林涣条件反射要躲开他摸自己的脑袋的手, 躲到一半想起来他要走了,又硬生生忍住了:算了,你都要走啦,我的头就给你摸一次叭, 不过只能一次嗷。
还有,拉钩!不许你撒谎!等下次见的时候我要问你的。
行。
林涣便勾住他的小指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沈倦说: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就快回去吧, 外头风大,别等会你叫风刮走了。
林涣想了想问:吧嗒你什么时候走?
沈倦算了算日子:过两天就走。
林涣捏住衣角:好早哦, 那你考试一定要加油!
沈倦点头:知道了, 快回去吧,等会又晚睡了长不高, 你怕不怕打雷?
不怕!
轰隆!
林涣话音刚落,一道雷就劈了下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还有这样的雷呀!弄得他好像说了假话一样。
他是真的不怕打雷的!就,除了今晚这种特别大的雷qaq。
沈倦看他僵硬瑟缩的表情就笑了:走吧, 我送你回去。
他拿了伞替林涣撑着,牵着他慢慢往回走。
雷声过后雨点渐大, 噼里啪啦落在房顶,像是无数的小珠子争先恐后地从天上滚落下来,有些清脆的声响。
乡绅这栋房子所有的阁廊之上都装了气死风灯,微黄的灯光照亮了前路, 隔着光还能看到斜飘着的雨帘。
沈倦和林涣一大一小手牵着手走在阁廊上,乍一看还挺和谐挺有氛围的。
前提是他们俩没说话。
林涣说:外面的雨好大哦,我总觉得我好像忘了什么。
沈倦嗯一声:你忘了咱们原先说好要去捉鸟儿,竹筐子都准备好了,我还买了稻谷。
林涣一呆:啊,好像确实忘记了。
他急着去掏鸟窝,后来又忙着去钓鱼,紧接着去忙着养乌龟去了,那个捉鸟的小筐子就给忘了。
他想到那个漂亮的小框子,立马低头认错:对不起喔。
沈倦已经将他送到了门口,这会儿就站在门边上同他说话:没事儿,一个小竹筐而已,不值当什么,你快睡吧。
林涣见他表情和平时一般无二,便安下心:那我睡啦!吧嗒再见,路上小心!
好。
林涣乖乖睡觉了。
#
第二天一大早,雨倒是没昨晚那么大了,只有一点点的毛毛细雨。
林涣醒的时候贾菌和英莲早就醒了,这会儿正和娇杏、茵梦他们在放水鸭子玩。
生下来两个月大的小鸭子还没换毛,身上都是毛茸茸的,丫头们就把这些个毛鸭子丢在积水塘里,看着它们在水里游,时不时地拿张帕子赶它们。
贾菌和英莲一人认了一只鸭子,说是要比赛看谁的鸭子游得快。
结果没成想,贾菌的那个游到一半不游了,英莲以为自己要赢了,结果她的那只快到终点的时候被一另一只鸭子拱偏了方向,直接掉了个头,傻乎乎的小鸭崽便顺着这个偏了的方向一路又游回去了,把英莲气得不行。
他们两个嚷着这把不算重来,瞧见林涣出现还问他来不来,被林涣婉拒了:我有事儿要忙!你们玩吧!
甄英莲好奇地看他一眼,见他穿着小斗篷,头上也戴上了遮雨帽,脚上踩着小水鞋,顿时问:你这是要往哪儿去?正下雨呢!
林涣带着个小厮就往外头跑: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你别告诉我娘我出去了!
小厮给他打了伞,急得跟什么似的: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回头嬷嬷知道我跟着您出来要罚我的!
林涣不理他,一路往晒谷场跑去。
这乡绅家的晒谷场就在隔河的对岸,下了坡淌过那条小溪流就到了,林涣便一路往坡下跑。
到了溪流边上却愣住了。
先前他躺的那块儿大石头还在,只是已经叫水淹了大半,本来只半米宽的小溪流经过昨夜雨水的汇入,如今宽了不少,且原先只没过脚踝的深度,如今都到林涣膝盖了。
小厮见他要淌过河,魂都吓没了:祖宗诶!这水这么急,你一站上去就被冲没了!
林涣瞅瞅他:那你背我过去嘛!
小厮见他就是不肯回去,铁了心要过去,顿时心里发苦,想着左右逃不了一顿打,普通的一顿打总比让哥儿被水冲走挨的打要轻些,干脆地把林涣背过去了。
晒谷场平日里是不上锁的,只有刚收完谷子要晒的时候才会上锁,防止别人顺手牵羊把稻谷装走,所以林涣进去得毫不费力。
小厮见他一路奔到后头,心想着哥儿怕不是漏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林涣环顾四周,能看的地方都看过了,愣是没找到那几个小竹筐。
本来那竹筐就支在后面的,他记的清清楚楚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叫小厮跟着一起找:你帮我找找,有三个小竹筐,这么大,扎得可漂亮了!
小厮:
所以祖宗您冒着雨淌过河就为了找三个小竹筐子?!这玩意你要多少我能给你收多少啊!
然而林涣不听,他就要吧嗒给他编的那几个小竹筐。
沈吧嗒昨天编得好认真的,昨天临睡前还记着这几个小竹筐子,他得帮他找回来。
林涣在晒谷场转悠了小半个时辰,才在一块墙根底下找到了那三个沾满了泥巴的小竹筐,连忙抱起就往回走。
哥儿等等我!小厮连忙从他手里要将竹筐拿过来,谁知道林涣抱得特别紧,愣是没让他拿到手,哥儿让我拿着吧,仔细竹签儿割伤了手!
林涣摇头:不会哒!咱们快回去吧,等会娘该找我了!
小厮只好任由他抱着。
过河的时候仍是他背过去的,到家的时候院子里的人都醒了。
林涣抱着小竹筐,先溜去秦婉那里,见她还没叫摆饭便悄悄溜走了,赶忙回了自己院子。
身上穿的小蓑衣小雨鞋要赶紧换了,再喝一碗热热的姜糖水。
这回他总算把小竹筐放开手了,就搁在自己视线能及的门边上,小厮见他惦记着,干脆自己找厨房要了水坐在门廊下帮他把三个小竹筐子刷洗干净了。
等喝完了姜糖水,他又抱着三个小竹筐跑去了沈倦那里。
仍旧是砰砰砰敲门。
沈倦带着睡意将门打开,就瞅见林涣蹲在门口朝他笑:吧嗒羞羞脸,这会儿还没起床。
沈倦也瞅他:昨儿夜里回来看了一本书,一下子入迷了,等看完天都亮了。
林涣嘿嘿笑,把三个小竹筐掏出来放到他面前:你看!我把什么找回来啦!
沈倦怔住了。
他低头看着林涣捧在手里的小竹筐。
这竹筐是他熟悉的样式,他编竹筐和人家不一样,人家收尾都在筐边上,他是倒着编的,收尾在筐底下,这三个竹筐一看就是他昨儿编的那三个。
林涣仍旧洋洋得意:昨儿你念叨着这些小竹筐,我今儿就给你找回来啦!怎么样?
沈倦不知怎么,心口有些酸软:你早上跑去晒谷场了?
林涣蹲着点头:嗯呐!我怕雨停了它们被人捡走了,早上起来就去找了,吧嗒我跟你说哦,外头的河水涨得好厉害,我要是蹲下来,它都能淹到我脖子啦
他絮絮叨叨,和寺庙里念经的小沙弥一样。
沈倦听得却很认真,一字一句地听着。
他也蹲下来,听一句回一句:下次别跑去找了,丢了就丢了,这东西我能编好多出来呢,这两天可能还要下两天的雨,你没事儿别出门
两个人蹲在一块儿叭叭叭地对着话。
跟着林涣的小厮心想怎么沈小公子都十来岁了,这样蹲在地上说话看着和哥儿差不多点大呢?
怪幼稚的。
等林涣终于说完了,从地上爬起来了,沈倦也从地上站起来。
林涣摆摆手:那,吧嗒我走啦!你继续睡吧,今天应该不会有人过来找你哒!
不等沈倦说话,他一溜烟儿跑了再不去娘亲那里,他就要被叫小懒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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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其余人都坐在桌边上就等他了。
贾菌和英莲想问他早起去哪儿了,被他使劲打眼色制止了:吧嗒说他昨天看书看累了,要继续睡觉,叫咱们不要等他了!
秦婉就笑:如今也是念了书的人了,也不是不认得字,竟还是吧嗒吧嗒地叫,我要是沈倦啊,恐怕得郁闷了。
林涣爬到凳子上坐好,晃悠着腿说:才不会呢,吧嗒没那么小气。
秦婉便佯装生气:你这意思是娘小气了?
林涣张了张嘴:没有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吃饭。
这里坐了三户人家,三家的口味都不一样,贾菌和娄氏是北边的人,早上爱吃面食,像是饽饽之类的面点,贾菌一个人能吃好几个。
林涣和英莲都是土生土长的姑苏人,早上爱喝粥或者吃面,英莲最近有些着了风寒,喝的就是药膳粥,苦着脸看贾菌和林涣吃别的吃得香喷喷的。
昨儿林涣喝鱼汤喝的不香,没喝够,便叫厨房备的是鱼丸面。
手敲的鱼泥合着茡芥、藕丁、笋丁团成龙眼大的丸子,在热水里一汆就熟了。
面汤是鲫鱼熬的奶白汤底,面上再盖一层煮得嫩嫩的肉片。
这样的面林涣能吃一大碗。
林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娄氏本来不在饭桌上说话的,在林家呆久了也不在意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