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同桌

  既然月考成绩出来了,下午的班会课便是调座位。照理说高中月月考试,但并不会月月调座位,但是老白之所以有此决定,是因为上次调座位是基于中考成绩,他想尽快让大家明白,初中和中考已经是往日云烟,此后,只朝前看不向后看。
  得到要调座位的消息后,孔见青就扭过头看岳文辕:“我们俩坐同桌吧?”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孔见青发现岳文辕人虽然话不多,但还挺好相处的,况且两人成绩相近,坐在一块可以互帮互助。
  “好啊,”岳文辕没什么意见,“你想坐第几排?”
  “第三排吧,就坐你这里。我这个第二排离讲台太近了,上课看黑板看得脖子疼。”
  沈中天不高兴了:“你们俩是打算自个儿抱团,然后孤立我?可真是两个白眼狼啊。”
  闫旭也扭过头来:“还有我呢,孔见青,你忍心抛弃我吗?”
  孔见青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忍心。”
  闫旭嗷嗷地叫:“不行,我还要跟你们坐一块。”
  这个闫旭怎么这么黏人啊,一点儿不像个高中生,跟个小学生似的,孔见青每每面对他,都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弟弟相处,而明明闫旭比她还要大半岁。她无奈地说:“坐一块就坐一块呗,我跟岳文辕坐同桌,你跟沈中天坐同桌,坐我俩后面不就好了?”
  沈中天脑袋上打出一个问号:“这不是三人位吗?你俩占了俩位,旁边还余出来一个呢。”
  岳文辕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我和孔见青不知道旁边还余出来一个座位吗?人家闫旭名次可在你前边呢,到时候他先选了第三个座,你就自己一个人坐另一排吧,这才是实打实地被孤立。”
  孔见青也忍俊不禁的。
  “……”沈中天反应过来,不仅他反应了过来,闫旭更是眼前一亮:“对啊!中天,我第七名,你第九名,那她俩旁边的第三个座位……嘿嘿,承让承让。”他朝沈中天抱了抱拳,模样十分滑稽。
  沈中天恼羞成怒,探过身子来揪住闫旭的后衣领:“不管,你还是乖乖跟我坐同桌吧,要不然……”他恶狠狠地威胁闫旭,两人一时闹作一团。
  调座位进展很顺利,岳文辕第一个进来,还坐在自己的原位上不动,是第三排中间的小路边。孔见青进来后,就直奔岳文辕旁边的位置。
  坐下时,她突然意识到,她这是抢了沈中天的座位呢。她想起初三的冬天,那次让她坐立难安的调座位。而这次,不知道是因为不需要当众说出“我想坐谁谁谁的位置,还是因为跟沈中天很熟,她心里竟然一点负担都没有,完全没有抢了别人地盘的感觉。
  正自想着,一个清润的身影已经在她右边站定。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谁啊,这么有礼貌,只要是空位不就可以随便坐吗,哪里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她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而一抬头,蓦地撞进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眸子里——虽然隔了一层细金属边框的镜片。
  竟然是梁书源。
  孔见青有点惊讶。梁书源虽然是班长,但是在以学习为主的高中,各种班级事务一切从简,所以他这个班长,基本跟君主立宪制下的国家元首性质相同,变成了一个虚职,仅仅是一个象征性的称号,只用于礼仪和涉外事宜。所以,梁书源并没有因为身担班长职务就跟所有同学都很相熟,起码,孔见青跟他就不怎么熟,一个月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而且,韩应似乎很烦这个梁书源,她偶尔的几次在他面前提到梁书源的名字,韩应就一秒变脸。孔见青本来就不爱惹事,若非必要,她才不想主动去招惹韩应不痛快呢。
  不过现在,人家梁书源都坐下来了,她也不好把人家赶走——其实哪怕他还没有坐下,依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说出“拒绝”二字。
  梁书源坐下后,主动扭过头跟孔见青攀谈,他声音很温柔,就跟他的长相很匹配。孔见青听见他说道:“开学这么久了,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认识一下了,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嗯?孔见青就还挺受宠若惊的,什么情况啊,上次调座位,闫旭一听到她的名字,便跟粉丝见了偶像似的屁颠屁颠地过来要跟她坐同桌,而这次调座位,梁书源上来跟她说“我早就想跟你认识一下了”?她什么时候变成万人迷了啊?您是中考状元啊大哥,不该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上赶着跟您认识认识吗?
  见她一脸困惑,梁书源低声笑起来:“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体育加试的时候,在英才校外。”
  孔见青干干笑了声,朝他点了点头。
  记得,怎么不记得?你差点被韩应给揍了,还是我救了你——所以,这是救命之恩,以同桌之情相报?
  “那天匆忙,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一直到高一入学,我在班里看见你,跟别人打听了你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孔见青。”
  “什么叫‘原来你就是孔见青’?”孔见青一脸茫然地问他。难道不该是“原来你叫孔见青啊”?他这话说的,倒像是以前就知道“孔见青”这个名字似的,她跟梁书源初中又不是一个学校的,她自诩还没那么出名。
  梁书源很快给她解惑:“初三最后一次市质检,你是市第三名,我在大榜上见过你的名字,很优秀。”
  原来是这样,孔见青了然,她朝他笑了笑:“你更优秀啊,第三次市质检的全市第二名,中考的市状元。”
  不过她倒是因此对梁书源挺刮目相看的。那次全市大考,他是第二名,却还注意到排在他后面的第三名的名字是什么。
  今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注意成绩大榜上排在自己后面的名字。
  她不由得想起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又帅又嚣张的脸来,韩应。想起他那句十分目中无人的“不好意思啊,当时没注意过第二名往后的名字”,而她当时是怎么回他来着?她同样目中无人地回了句“没关系,当时我也没注意过第三名往后的名字”,噎得韩应哑口无言。后来她还为此暗爽了好久。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梁书源疑惑地看着她。
  她赶紧收住笑容:“没什么,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她在心里暗自反省,笑,还笑,怎么着,跟韩应一样目中无人很好笑是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是吧?看看人家梁书源,不仅优秀,而且谦逊,同时还眼光长远,关注着每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而她一个没留神,手肘碰到了桌上的笔,她“哎呀”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笔骨碌碌地从桌子上滚了下去,落在梁书源脚边。
  他本来想帮她捡一下,还没来得及动作,孔见青已经弯下了腰:“不好意思,我捡一下笔。”梁书源只好往后挪了挪凳子,给她腾出空间。
  她没费什么劲儿就摸到了笔,只是抬了下眼,正看见梁书源的腿,他今天穿了条长度到膝盖的黑色中裤,而露出的一截小腿上,有好大一个伤疤。伤疤已经长得非常结实,看上去像是有些年头了,只是那个狰狞差互的印记和形状,看起来还是很吓人。
  孔见青愣了愣,起身看着他:“你腿上的……”才说了几个字,她蓦地发现梁书源正深深地望着她,眼神平淡,又似有一层说不出的复杂感,有点苍凉,又有点讥讽。
  不知道是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了,还是突然意识到这么问人家的隐私很不礼貌,总之孔见青的话头硬生生止住,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梁书源却开口了:“你是想问我腿上的伤疤吧?其实没什么,是以前被狗咬的,早就长好了。”
  噢,原来是这样,那看来就是个意外而已,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孔见青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样的话刚才她莽莽撞撞的反应应该不算冒犯到他。
  不过,被狗咬的?一说起这个,她就想到了harris,harris以前就咬过人,还差点因此被击毙。
  她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此时,兴许是为了弥补刚才的冒失和尴尬,她没话找话地跟梁书源聊天:“对了,你认识韩应是吧?初二的时候,他从英才转到我们实验,就是因为他放狗咬了人,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知道,”梁书源淡淡地说,“他放狗咬的就是我。”
  孔见青:“……”
  她傻眼了。
  她今天怎么回事啊,就感觉讲话完全不带脑子的……
  孔见青磕磕巴巴地说:“啊,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个的……”
  梁书源笑:“你对不起什么啊?又不是你咬的我。”
  嗯?孔见青有点呆住:“你骂我是狗啊?”
  “没有,”梁书源有点无奈,“孔见青,我好像有点知道韩应为什么喜欢跟你在一起了。”
  “……”孔见青说,“他没有喜欢跟我在一起,他就是喜欢欺负我而已。”
  “一个意思。”
  孔见青:“?”
  算了,孔见青也不想跟他争辩这个,她在心里想,你跟韩应都决裂几年了,你哪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
  “你跟韩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为什么会放狗咬你,还有那天在英才校外的胡同里,你们又是为什么起争执了?”
  她真的对这个特别好奇。梁书源为人温和又有礼貌,一点都不像会主动惹事,而韩应吧,混是混了点,拽是拽了些,但她不觉得韩应是黑白不分的人。但她几次三番问韩应,他都不肯告诉她,或许,她可以从梁书源这里找到突破口?
  而梁书源眼中的笑意散了些,他淡声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没必要再提。你一个小姑娘,不会想知道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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