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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夤夜

  冬瓜的确是个很机灵的人,他听闻唐见虎的喃喃声,心中便有了计谋,肉嘟嘟的脸上浮出坏笑,提议道:“虎哥,我有一个想法。”
  唐见虎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冬瓜便一脸自信地说道:“我之前有注意过罗不遇对卿欢以及陶杳杳的态度。若我没看错,罗不遇的确很在意陶杳杳,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情。但罗不遇并不喜欢卿欢,或者说,他今天会来我们酒吧砸场子,其本意并非是想为卿欢出气,而是顶不住陶杳杳那边的压力,方才硬着头皮过来的。我记得,当卿欢去桶灰豹子的肚皮时,罗不遇看他的眼神尤为诡异。大概是意思是,若非卿欢是罗不遇的小舅子,罗不遇早不管他了,任他闹出天大的事情,也只能他自己扛着。”
  说到这里,冬瓜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诡异。
  唐见虎也笑起来,他轻轻捏动自己脱力的手,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红酒,轻轻抿上一口,点头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注意到了。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只需对卿欢下手,不断给罗不遇制造麻烦,逼着他为卿欢出头,我们便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而当他的耐心到了某个极限,便会撒手不管卿欢的死活。陶杳杳又疼卿欢疼得厉害,若罗不遇不管卿欢了,陶杳杳自然也会与罗不遇疏远。这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办法,不过,我们要怎样对卿欢下手呢?”
  冬瓜坏笑道:“这个简单。卿欢是华蓥县一中的高一生,他仗着背后有个罗不遇,在学校里惹出不少事情来,很多人都看不惯他,却又敢怒不敢言。正好,我有一关系不错的哥们,也是县一中的,而且号召力不弱,他有的是办法政治卿欢。”
  唐见虎问:“他是谁,可靠吗?”
  冬瓜拍着胸膛保证:“他叫陈小帅,伏麒镇的,和我是同乡,只比我小两岁,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了,绝对可靠。”
  唐见虎露出冷酷的笑,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继续喝起酒来。
  ***
  顾铭连番挣扎,全身力气都用上了,就是挣脱不开罗不遇的手。心中纳闷起来,陶杳杳和卿欢力气大也就罢了,怎么这个干瘦的光头也这么有力气啊?
  稍一细想,顾铭得出结论来,陶杳杳力气大是不争的事实,卿欢和罗不遇恐怕就有些掺水了。毕竟,他自己的力气小,所以觉得每个人的力气都大。
  顾铭想到了李文豪,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个子却能跑完浩浩五千米的赛道,心中不禁感慨起来——我的身板虽若,却比李文豪强了太多太多,为什么人家能有如此可怕的能量与耐力,恐怕是长期锻炼的结果。或许,我也该好好锻炼一下体能了。
  “罗不遇,你还是放开我吧,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跟你走,若你用强的,或会起到反效果。”
  顾铭自知挣扎没用,便选择用语言劝解,希望能说动罗不遇这王八蛋。
  罗不遇似笑非笑道:“你打算怎么用强?”
  顾铭道:“你说你要开车回县里,我若在车上捣些乱,一不小心把你的放线盘打歪了,车子会不会撞开栅栏落山沟里我就不知道了。”
  罗不遇一愣,问:“你不怕死,想和我同归于尽?”
  顾铭失笑道:“我怕死怕的不得了,所以你还是别逼着我做些傻事出来了,误人误己的。”
  罗不遇笑了笑,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当真。往前走几步,到岔路口转角处,罗不遇眼角余光瞟到顾铭脸上的认真表情,他的心里忽地一凉,追问:“莫非你是认真的?”
  顾铭淡淡说道:“总之,我不想跟你回县里,至少现在不想。等我什么时候想通了,都不需要你说,我自己会找过去。”
  罗不遇沉思半晌,忽然松手了,很随意地说道:“随你吧,你不想去我也不逼你了,不然我还真得在你心头烙下一个‘罪不可赦’的标签。我实话给你说吧,虽然我看着你这王八蛋就忍不住想骂,但心里也没多恨你,只是觉得骂起你来很爽,很过瘾,哈哈哈……”
  ——你在我心里早已烙下“王八蛋”的标签,就算再加一个“罪不可赦”也没多大关系吧。
  顾铭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而问道:“莫不是你怕我把你玩死,才不敢带我上车吧?”
  罗不遇冷笑一声,嘲讽道:“你以为你随便说句话就吓到老子了啊?就算你真想打老子方向盘,把车子往栅栏上撞,老子就不知道把你五花大绑地捆了啊?我不信把你捆成个粽子,你还能在车上捣乱。”
  顾铭觉得这话很有道理,笑着点点头。既然罗不遇不打算带自己回去了,顾铭便往回走,打算先去找个旅馆歇下。
  罗不遇却快步上来把他拦住,皱眉道:“你别急着走,就算你不跟我回县里,也得告诉我你的住处,不然我回去没办法交差。”
  顾铭只得重复回答:“我真不知道我住哪里,可能待会随便找个便宜点的旅馆就住下了。”
  罗不遇皱着眉思考,猛然的,他发现身后的一群小弟以及陶杳杳、卿欢等人都不见了,他们似乎没跟上来,可能还站在酒吧门口,便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若没猜错,杳杳又和卿欢起了争执,现在还在酒吧那边吵。我回去看看情况,待会陪你一起去找旅馆,确定你的住处我就走。”
  顾铭回想起卿欢拿刀子捅灰豹子的一幕,估摸着陶杳杳正拿这事教育他,便也想过去看看,就说:“好吧,我和你同行。”
  两人一同折返,顺着直线走到街道中段,在不夜酒吧边上不远处停下。
  这里围了不少了,有罗不遇的小弟,也有闲来无事的路人,似乎还有几个不夜酒吧的服务员都凑过来看热闹了。
  远远的,顾铭听到陶杳杳冷厉的声线:“就是说,你觉得我弟弟还比不上城市里瞎晃的小混混,你看不上他!?”
  夏书遥焦急的声线急切地传出:“不是、不是的……卿欢的确是个很可靠的朋友,但我对他没有那种感情啊……”
  顾铭和罗不遇都听明白了,原来陶杳杳压根都没怪过卿欢拿刀捅人,反而是为他打抱不平,觉得夏书遥不识好歹。
  两人对视,均轻轻点头,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堆里面挤。很快的,两人挤进嘴里层,看清了里面的状况——
  陶杳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书遥,眸子冰凉,面容凶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俨然丢掉平日的出尘气质,反倒变得庸俗,像个平凡的市井少女。兴许,这世上也只有卿欢的事情能让她性情大变;
  夏书遥低眉敛目,俏脸绯红,早已被陶杳杳指责得无法反驳,只得沉默咬牙;
  卿欢觉得自己才是最丢人的那个人,本想找个地缝钻了,却又不得不夹在两个女孩中间劝架,两头受气;
  饿狼、水蛇、山猫三个人在一边干站着,脸上保持尴尬的笑容,却又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两个女孩起了争执,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基本上也没多少插手余地。
  两个女孩静默一小会,陶杳杳冷冷说道:“如果我早知道你不是欢欢的女朋友,之前说什么也不会帮你们脱困。”
  夏书遥闻此言,无言以对,把头埋得更低。
  陶杳杳又说:“算了,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这一次算你们运气好,有欢欢帮忙说好话。如果你们再落到唐见虎的手里,再也不会有人来帮你们了。”
  说完,她抓住卿欢的手,拉着就往人墙外面挤。
  卿欢使劲挣扎,但他摆脱不开陶杳杳的手,便也认命了一般,老老实实跟着她走。快挤出人堆时,他往回看了一眼,目光焦点在夏书遥身上,但她并未看向这边,而是往饿狼身边走了。
  顾铭和罗不遇见这边散场了,便往陶杳杳跟去。
  至于那一群小弟,罗不遇招呼他们回县里了,毕竟现在在城里也没什么麻烦事了,犯不着带着大队人马游街。
  原本罗不遇想去停车场取车,直接开车帮顾铭找旅馆,省事一些,但被陶杳杳喝止了。
  她说:“我要陪欢欢走一会,不用开车。”
  罗不遇便说:“好的,我们都走走,权当散心。”
  陶杳杳拉着卿欢走前面,两人手牵着手,挨得很近,走动中不断发生肌体触碰,看上去哪里像一对姐弟,分明是一对璧人。
  顾铭看着心里酸酸的,偷偷问罗不遇:“你不吃醋?”
  罗不遇大咧咧地说:“吃什么醋啊,人家是姐弟,彼此间亲热一点又有什么?”
  顾铭道:“他们虽是姐弟,实际上并没有血缘关系。若他们什么时候对对方产生了男女情感,你不就被排挤出来了吗?”
  罗不遇却很自信地说:“不可能,杳杳是什么性格,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永远都把卿欢视作弟弟,这一点不会改变。”
  顾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四个人连续穿过六条街道,已经走入闹市。
  每个城市都是如此,繁华地带,人流熙攘,摩肩接踵,哪怕是在夤夜时分,亦如白昼一般明亮璀璨。
  罗不遇给顾铭找了一家上档次的“新城宾馆”,很潇洒地写了一个单间,里面布置很奢华,软卧,沙发,茶几,电脑,浴缸,一切生活陈设应有尽有。自然而然的,这样的宾馆价钱一点也不便宜,166一晚,而罗不遇直接押了一千块进去,说的是等这人住到什么时候要走了,钱多钱少都找他,多退少补。
  对此,顾铭很疑惑,问:“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以为我会铭记你的恩情?”
  罗不遇冷笑道:“老子是怕你没钱住宾馆,到时候又在城市里乱跑。”
  顾铭皱眉:“你就这么关心我的住处问题?”
  罗不遇淡淡点头:“当然,不把你安置好,老子交不了差。”
  顾铭点点头,闭门,送客,洗澡,躺床上睡觉。
  睡梦中,顾铭又一次感觉到无孔不入的恐惧,狰狞的“魇”再度席卷而来。
  好在,魇的侵蚀并不算太深,顾铭被“咚咚咚”的叩门声惊醒了,拂去额上冷汗,对着房门的方向说道:“抱歉,我这里不需要服务,如果可以的话,请不要打扰我睡觉。”
  门外却传来熟悉的声音,“顾铭,是我,卿欢。”
  顾铭心里错愕,想不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没走,而且他的声线显得好生疲惫,似乎还带有一分哽咽之感,好像不久前哭过。
  沉默中,顾铭扭开房门,看到的第一幕便是卿欢红肿的眼。
  顾铭问:“你怎么哭了?还有,你不跟你姐姐回家,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卿欢没说话,而是木讷地走进房门。好似这里是他的家一般,竟直接往床上躺,还把被子裹走一大半,大概是哭累了想睡了。
  顾铭越发惊疑,再度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卿欢道:“顾铭,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段吗?”
  顾铭看一眼手机时间,凌晨零点半,不知道叫什么时间段,便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卿欢吧头探出被子,红肿着眼,无助地说道:“古时的干支计时法把一天分为丑寅卯辰等十二地支,也就是十二个时辰。寅时对应现代计时的九点到十一点,是人心灵最脆弱的时间段,古人将其称为夤夜。”
  顾铭皱眉道:“现在是凌晨啊,早过了十一点啊,就算你科普的没错,现在也不是夤夜时分了。”
  卿欢却哭诉道:“可是我在今天,不、不对,在昨天夤夜时分受了最严重的心灵创伤啊。”
  顾铭叹息,知道他是为夏书遥的离去而难过。不过这也没有办法,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左右别人的情感,面对此类事情,只能独自悲伤。
  卿欢哽咽几声,又把头缩进被子里,没动静了。
  顾铭迟疑老半晌,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夏书遥喜欢饿狼了?”
  卿欢回答:“是。”
  顾铭又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故意去接近她,这种事情,难道不是眼不见心不烦吗。你纯粹是自找麻烦,怨不得别人。”
  卿欢却说:“你懂什么啊,谁说喜欢一个人就一定得要对方也喜欢自己啊。喜欢这个情绪一直是单方面的啊,她不能妨碍我喜欢她,我亦不能强迫她喜欢我。”
  顾铭哑然,忽然觉得这家伙有一点许成语的影子了,似笑非笑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卿欢道:“我明明只想以朋友的身份去对她好,看她每天开心,我也觉得幸福了。可是,从灰豹子冲入书遥的家起,这一切都变成泡影了,我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近她了啊。”
  顾铭沉默,现在终于知道卿欢为什么这么恨灰豹子了,甚至都有拿刀子捅死他的心。原来是灰豹子无端地搅乱了卿欢的美梦,方才引来血光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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