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钟元元的眼里隐隐泛起泪花,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又恢复正常,继续说道:“我妈很欣赏这个画家,所以,我家仓库里囤了很多湾悦老师的画。”
这是魏原澈和韩藤在钟元元妈妈葬礼后首次听到钟元元提及其母,表情变得十分认真肃穆。
钟元元沉浸在记忆里,继续说道:“湾悦老师作为今年最火的青年画家,我妈几乎囤遍了她所有的画。这幅《仅愿橙大树》寓意向往成为大树,是以物寓人的方式,是两个小女孩的心愿。而无花果树在《旧约》里寓意家庭安定,橙子寓意心想事成。所以这画的名字叫《仅愿橙大树》。”
韩藤眼神凝滞,耳边全是昨晚云湛以的话!
韩藤润了润喉咙,不自然地发问:“你还挺了解《圣经》?”
魏原澈也吃惊地看向钟元元。
钟元元说:“怎么可能啊!?我怎么可能了解《圣经》啊,是因为我妈。我妈博览群书,读过很多英语文学作品,而西方作品里几乎都出现《圣经》,所以我妈熟知《圣经》里《新约》和《旧约》的很多典故。她知道葡萄藤和无花果树都寓意安定。所以,我家后院就有个葡萄园呢。”
韩藤的双眼瞪得格外大!
钟元元没发现韩藤的异常,继续说道:“湾悦老师也是个传奇人物了,2018年将近年末,她的第一幅画《 仅愿橙大树 》问世,那时只获得小部分艺术家的认可,但在她本人的回忆录里提过那是她画得最轻松最快完成的一幅画。然后,她描绘了最多人物出现的《笑容》,听我妈说一开始很多人不欣赏那幅画。其实也是她无数次想放弃的画,因为人物出现得太多了,但她始终秉承着要有始有终的信念坚持画完。幸运的是那幅画一问世虽没引起轩然大波,但后来被第三幅画——她的顶峰之作带动反而引起第二番大轰动,成为电视上提名最多最特别存在的画,还刷新了我国艺术画史上竞拍价最高的记录!待会拆到那幅画时我再和你们细聊吧。而真正让她一夜爆红,名震整个艺术界的是她的第三幅画《再见,丑小鸭》,也是她本人最爱的作品。后续她还创做了很多艺术画,《起雾》《最珍贵的金属》等等,反正我都带来了。因为我妈同样的画都买两幅,她的本意是一幅挂家里,另一幅留作收藏,但这里,我是把这里当第二个家的,把你们当做我家人看待的。所以,我把同样的画搬到第二个家。”
魏原澈和韩藤被钟元元的真情实意感动。
魏原澈润了润喉咙说:“元元,谢谢你的慷慨,对,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我们都是家人。”
韩藤一愣。
钟元元笑得很开心。
魏原澈又看向那堆纸箱,问:“那个湾悦老师2018年年末才开始绘画的吗?在那之前都没画过画?”
钟元元回答:“不是,她虽没画这种画,但一直在给书籍绘插图。属于那种默默付出很久,然后才厚积薄发,一鸣惊人,广为世人所知的勤奋型人物。”
魏原澈看向韩藤,温柔地说:“这不就跟阿藤一样嘛,阿藤的舞跳得那么好,都是长时间努力而来的。对了,阿藤,你几岁开始练舞啊?”
韩藤愣了下,回答:“忘了,但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跳舞。”
这时,德叔拆开一个很细但很长的纸箱,惊讶地说:“大小姐,这画是卷起来的啊,应该很长吧。”
钟元元笑着说:“这就是湾悦老师的第二幅画——笑容。”说着,她一个人没法抽出画卷,因为比她人还高!和第一幅画还有其他画都用玻璃壳装饰着不同,这幅画是塑料薄膜外封。
魏原澈和韩藤好奇地凑上前,钟元元趁机说:“来,阿澈你拿这一端,韩藤你拿另一端,把它拉开。它的宽度就很长,你们手臂张开都拿不住,就拿中心这一段吧。”
魏原澈和韩藤照着钟元元的吩咐把画展开,真的手臂完全张开也勾不到画的四个角,两人相距将近5米多。
魏原澈惊叹道:“omg!这也太长了吧!”
韩藤惊愕万分,却又不是十分确定地说:“我记得《清明上河图》好像也是这样,长5米多宽2米多。”
钟元元露出十分意外的笑容,说:“湾悦老师的这部作品就是模仿了《清明上河图》的长宽和散点透视法。内容是完全不一样,但轮廓和画法确实就是《清明上河图》中得到启发的。”
韩藤和魏原澈惊呆了。
钟元元继续说:“《清明上河图》是描绘如今的河南开封,那时是北宋都城东京(十二世纪,不是指日本的东京,开封的北宋时期名)的社会面貌,各个阶层日常生活的绘画。张择端老师画得这幅巨作在我们国家乃至世界绘画史上都是独一无二的,而湾悦老师的生平履历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国外不同的国家度过。所以,这幅《笑容》,你们可以看到很多很多不同肤色的人,穿着打扮也很明显不一样,一堆人里笑的感觉也大不相同。而这些人背后的建筑都是某一国家的地标,像金字塔很明显昭示站在前面的那些人是埃及人;你们看这里,这很显然是我国的天。安。门;再看这里,是自由女神像,在美国;那里是光华门,在韩国,后面那个雕像应该就是韩藤你上次说的世宗大王,因为坐着嘛,还有很多很多不同国家的地标呢。”
韩藤和魏原澈大吃一惊。
钟元元笑着说:“你们有空可以去搜索下湾悦老师的自传。她和很多国家的人打过交道,所以,熟悉很多异国文化。”
魏原澈惊讶地看向钟元元,说:“元元,你对这个新画家好了解啊!”
钟元元吐了吐舌头说:“我妈和我提起这个画家时说人家和我一样大!所以,你们懂得。”
魏原澈哈哈大笑,说:“果然听到同龄的某人那么厉害,想不关注下都难。”
韩藤的脸色变得很温和,视线再朝湾悦二字深深看了两眼。
钟元元看到德叔拆开又一幅画,兴奋地说:“这就是她直接爆红的——再见,丑小鸭。”
韩藤和魏原澈怔怔地凝视画。只见,画上有三只小鸭子,画的最顶上左上角是一只小小的鸭子在照水,那条水湖呈“7”字型;中间是一只稍大点的鸭子,眼睛上却蒙着一条布在画画,脚边是许多大大小小散落在地的画纸,画上画着什么;而画的右下角,鸭子的身边围着很多其他动物,那些动物还举着照相机纷纷在拍那只鸭子,而那只鸭子手里举着一幅画——一只白天鹅。
钟元元看向画,说:“你们都看得懂这幅画想传递的意思。”
魏原澈说:“不懈的努力后,丑小鸭才变成白天鹅。”
韩藤说:“安徒生笔下只写了丑小鸭最后变成白天鹅,获得世人的尊重,这幅画完善了过程。”
钟元元点了点头,说:“是的,这只丑小鸭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和坚持,才走向人生巅峰。”
韩藤的眼神变得愈发温柔,深深地说:“蒙着眼睛应该不是代表真的蒙住双眼去创作,而是不想去分心。丑小鸭的世界一片黑暗,唯有画画是它心中的那束光。”
魏原澈吃惊地看向韩藤,不禁发出感叹!钟元元亦是震惊地凝视韩藤!
韩藤继续说:“而且三次绘画的手法不一样,最左上角的是很潦草模糊的水墨画画法,只有黑白,而中间的那只鸭子颜色最鲜明亮丽像是油画,而右下角那只线条很简单勾勒,只有灰白,像是用铅笔画得素描感。我猜——于丑小鸭而言,它已看开最坏的和最好的那些片段,都保持无感无起伏的心境,而中间那段过程才是她毕生的财富和记忆所在点。”
“哇!——”钟元元和魏原澈惊呼。
钟元元愣了好久,不敢置信地问:“你了解过湾悦老师的画?”
韩藤摇了摇头。
魏原澈说:“但我们听着,你很了解的感觉!也太厉害了吧!”
韩藤说:“这幅画确实是好画,立意简单明了,但就是有它独一无二的魅力。我也只是说出一点感想,这幅画肯定还有很多没注意到的细节寓意,”韩藤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再看向《笑容》说:“那幅画表面上在画湾悦老师遇见的不同国家的人的笑脸,但也很有可能是伤心,内心在哭泣。见过多少人的笑容,意味着和多少人打过交道——所以,《笑容》里漫长的和人打交道之旅,就是《丑小鸭》里那段过程。”
魏原澈万分惊讶地看向韩藤,而钟元元整个人不敢置信,直直地看向韩藤。
韩藤继续说:“不是每个人喜欢出国,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她待过那么多国家,未必是她的本意。有的人或许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一个地方,但情非得已不得不辗转于不同的国家,不得不遇见那么多的人。”
钟元元捂住嘴巴,差点惊呼出声。
魏原澈激动地感叹道:“阿藤,你虽然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但你的心智一点也不幼稚,相反很很很成熟啊!”
韩藤轻微一笑,说:“这也只是我看下来的感觉,不准的,待会我就去搜索下这位青年画家详细了解下。”
钟元元却说:“你猜对了,湾悦老师坚持画完这幅画的第一个理由虽是性格上不喜欢半途而废,但第二层含义就是表面上和不同种族的人都能谈笑风生内心却满目疮痍,画上的每一个人物都带有她认识的人的影子,她在回忆也在赎罪,为逝去的青春岁月里她遭遇的不好的人怜悯自己,也为那些她没好好珍惜的人感伤——尤其是站在最中央的那个人。”
韩藤怔怔地看向钟元元。
魏原澈笑着看向钟元元说:“元元,那我们把这些画挂墙上吧,待会老丁来了肯定也会大吃一惊。”
钟元元笑着点了点头。
四人折腾了一会,给新公司挂满墙画。
韩藤和魏原澈仔细地端详长长的《笑容》,而钟元元站在门口最大的画《仅愿橙大树》前,心中轻语——妈妈,我会成为一棵大树,照顾好我们这个家的。
德叔刚离开,丁洛起却一脸严肃地走进公司。
钟元元就站在门口,笑得很开心地看向丁洛起。
丁洛起凑近钟元元说:“我有件事要和你汇报。”
钟元元看了看丁洛起的神色,笑容褪去,虽不解,但马上点了点头。
丁洛起看了眼墙上的画,两人走进钟元元的办公室。丁洛起关上门,对一脸不解的钟元元说:“我们公司注册通不过。”
钟元元吃惊地问:“为什么啊?”
丁洛起神色很不自然地说:“你上了银行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