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喝花.酒?
  堂堂的常胜侯, 喝花.酒?
  季凝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惊着了。
  常胜侯在她的心里,是响当当的大英雄、真豪杰, 怎么可能光临那种风.月所在?
  可是,谁又规定, 常胜侯不许喝花酒的?
  万一, 是他的同僚强拉了他去呢?
  万一, 强拉他去的人身份高贵,他拒绝不了呢?
  季凝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替“喝花.酒”的简铭寻起借口来。
  然而就算如此, 一想到简铭光临了“那种地方”, 还带了一身酒气回来, 说不定他的身上还有自己尚未觉察到的脂粉气, 季凝的心里就有一股子酸不溜丢的感觉。
  就算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 陪酒的花.娘,会不会有投怀送抱的?
  身为常胜侯府的主母,是有资格对常胜侯做一劝谏的,对吧?
  季凝暗自给自己鼓着劲儿。
  她默默攥了攥拳头,在心里面对自己说了声“嗯”,便止住侍女随从等,一个人追着简铭而去。
  简铭之前奔去了书房。
  那里有他换洗的衣衫, 他打算先沐浴一下, 再换了干净衣衫, 去见季凝。
  季凝追到书房的门口的时候, 刚好看到简铭的小厮定军守在门口。
  “夫人。”定军看到季凝, 忙行礼问好。
  “侯爷在里面?”季凝问道。
  “是。”定军答道。
  季凝迟疑了一下, 迈步继续朝前走。
  定军嘴唇动了动,想要阻拦季凝,又意识到身为下人,没有资格阻拦主母。
  这是季凝第一次光临简铭的书房,说不好奇是假的。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副套间,门内别有一番天地——
  季凝循着感觉一边往前走,一边目光掠过周围的布置。
  从贴墙而立的几个大书柜,到摆着珍玩的博古架,再到那张宽阔的白檀书案,以及书案后面木架上鳞次栉比地排列着的笙、箫、埙、琴等乐器。
  闻世家子弟自幼时起需要学习的东西极多,琴棋书画无所不包,季凝今日算是见识了。
  就是如简家这样的武将世家的子弟,这些东西也是都要学的。
  学这么多的东西,一定很累吧?
  季凝肖想着小时候的简铭是怎么将这些东西,都一样一样地学会的。
  小时候的简铭,是什么样的?
  季凝不由得好奇。
  “水备好了?”一抹熟悉的声音,从书房内的某处传来。
  季凝被惊了一跳。
  惶然四顾,她才意识到简铭的声音来自一扇如雕花架子一般的隔门之后。
  原来这里另有机关啊!
  季凝正感叹的当儿,隔门被打开一半,简铭自门口闪出身来。
  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呆怔了。
  无他,皆因简铭此刻正赤.裸着上半身,下半身也只着一条中裤。
  简铭满心以为是自己派去备浴桶的小厮来了,谁承想出来一看,居然是季凝!
  眼看着季凝的脸色俨然成了煮熟的虾子,整个人呆立在那里,好像被吓傻了一般,简铭暗叫一声惭愧。
  他火速掩上隔门,以听到冲锋号将要开拔的速度裹了外衫,才又重新拉开了隔门。
  季凝还傻呆呆地杵在那里,神游天外一般。
  简铭顿时只想掩面,觉得眼前局面太过尴尬了。
  虽说是季凝乱走乱闯在先,可是到底季凝是个女孩子,自己刚刚于情于理都是冒犯她了。
  “对、对不住!方、方才冒犯了!”简铭愧向季凝道,同时不忘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他昨夜只穿着中衣中裤,强拉了季凝躺在榻上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无措的模样。
  因为昨夜他是有意那般,而今日的情况则全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季凝是真的被吓傻了。
  她的脑袋里,始终一直都不停地晃着简铭精.壮的上半身——
  男、男人的身体,是、是这样的?
  季凝脑子里的声音,都是磕磕绊绊的。
  她当然没见过别的男人的身体,无从比较。但是刚才看到简铭身体上强健的肌肉的时候起,季凝便本能地认定:简铭的身体,一定比绝大多数男人,强壮。
  这无疑是一副好身材。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季凝的脸色,更是红得发紫,紫得发烫。
  直到简铭也磕绊着声音向她道歉的时候,季凝才恍然回神。
  幸好,简铭这会儿还算穿戴整齐。
  季凝偷偷舒了一口气。
  再看到那副健壮的身材,她怕是要原地燃烧了。
  “是、是我冒犯在先!”季凝忙道。
  说到“冒犯”两个字,季凝的声音不争气地虚了下去。
  她真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看简铭的……咳……的。
  “我不知道侯爷……侯爷在……”季凝继续不下去了。
  “我让他们准备醒酒汤,还有点心去!”季凝不知道自己嘴里都说了些什么,边说边往门口退。
  简铭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越发无语。
  看来,他是当真害得这姑娘羞窘难当了。
  这种意识,让简铭的心头泛上一种类似甜意的感觉,仿佛年少初识情滋味的时候。
  简铭忙晃了晃脑袋,晃走了那些不理智的念头。
  他于是重又变回了那个运筹帷幄、局面全在掌控的大将军:“到底怪我,没有提前告知夫人要到书房中沐浴。”
  他说话的同时,向着季凝笑得温柔。
  季凝因为他的笑容,而再次失了神。
  她难以将眼前这个笑得温柔的男子,与传闻中的那个战场上的杀神,联系在一处。
  若非说联系,大概也只有那温柔笑容之下,油然透露出来的自信吧?
  以及,即使身穿褶皱的袍子,也掩不住那挺拔的身材吧?
  他在战场上,与敌人浴血奋战,污了战袍的时候,是不是也依旧是这般的,英俊挺拔?
  季凝登时因为自己不着边际的联想,赧然了。
  她竟是肖想这个男人的风姿了!
  还有那副在脑海之中,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身材……
  门外,小厮们禀告沐浴的水预备停当的声音传进来。
  季凝如从梦中惊醒。
  “嗯……不打扰侯爷了!”季凝说罢,低垂着眼睛,拔腿就要走。
  简铭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就抢身两步,拉住了季凝的衣袖。
  季凝:“……”
  简铭此时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到底是有大将风度,并没有因为感觉到这样做不得体而松开季凝的衣袖。
  “到前面等我……”简铭脱口而出。
  “啊?”季凝怔怔抬眸,像是被他吓着了。
  等他做什么?
  季凝立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简铭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也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暧昧。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反悔不得。
  简铭于是又朝季凝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嘱咐道:“走路慢些个。”
  “啊……”季凝傻呆呆地答应着,仿佛她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时时刻刻都得大人叮嘱着似的。
  直到离了书房,将要走到正房的时候,季凝突然回神,霎霎眼:简铭是拿她当小孩儿吗?
  她又不是歆儿!
  季凝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实在觉得刚才在书房中的自己,傻透了。
  简铭沐浴罢,换了衣衫,穿戴整齐,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
  他然后去了平时燕居的厢房。
  那里,季凝早已经命仆人备了醒酒汤,还有茶水点心等物,她正坐在椅上等着简铭。
  见简铭出现,季凝起身相迎。
  简铭笑着让她坐了,于是两个人在桌两旁分别坐了。
  简铭换了身孔雀蓝色的燕居服,宽袍大袖,很有些飘然洒脱之感。
  这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都和润了许多,然而那眉眼之间的锋锐英气,是掩不住的。
  他已经不复之前在书房内被季凝撞见赤.裸着上身的时候的无措,他此时重又成为了常胜侯府无可替代的家主。
  季凝打量过简铭的燕居服的颜色之后,想到自己身上正穿着的湖蓝色的罗裙,心头一热:她的裙子与他的袍子,倒像是一套的……
  简铭并没有意识到季凝的小心思。
  他瞄了瞄桌上盛着醒酒汤的掐丝碗,便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
  “醒酒汤就不必喝了。”简铭道。
  他的意思是,沐浴罢他的酒已经醒了。
  见季凝投来探寻的目光,简铭心里莫名一虚,又缀上一句:“只是偶遇朋友,在醉霄楼里饮了几杯,尚不至醉。”
  季凝听说“醉霄楼”,心中一阵松快——
  醉霄楼是京中有名的百年老店,是正经营生的酒楼。
  简铭在那里,断不会是喝花.酒的。
  简铭也没有必要拿这种事糊弄她。
  季凝的心情,添了几分愉悦,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就算不喝醒酒汤,侯爷好歹也吃些点心垫吧垫吧。”季凝含笑道。
  “也好。”简铭觉得今日的点心,似乎比往日的颜色更好看。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
  他于是从善如流地捻起一块金黄色糕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然后挑了挑眉。
  季凝满目期待地瞧着他。
  “今日这桂花糕做得倒是别致。”简铭赞道。
  “可还合侯爷的口味?”季凝莞尔问道。
  简铭又咬了一口,点头道:“香而不腻,入口即化,有些意思。”
  季凝眼中的笑意深了些:“多谢侯爷夸奖!”
  简铭一愣,旋即明了:“这是你做的?”
  “正是。”季凝道。
  “我说怎么和府里厨子往日做的桂花糕不大一样!”简铭感慨道。
  又会做澡豆,又会做点心,所以,他这是娶了一个多才多艺的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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