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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中山自古出美酒

  “出城也不行,只要不出魏国,都是魏王之地,都有可能遇到我。”司马运淡淡一笑,言外之意是魏国境内由他驰骋,他朝魏任躬身一礼,“任公主能来的地方,我岂敢不来?乐公子若是囊中羞涩,尽管开口便是,委屈了任公主,可是罪过。”
  店家一听眼前的女子竟是声名远扬的任公主,吓得连连作揖。魏任点头一笑,挥手让他退下。
  “司马公子是无意中路过,还是有意来迎?”魏任猜到司马运绝非无意中路过,她的马车停在外面,司马运自然认得。
  “我是看到了公主的马车在外面,特意上来看看,免得有人怠慢了公主。”司马运此时才注意到周方的存在,目光在周方身上停留少许,惊讶出声,“你是何人?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不对,好像曾在哪里见过你!”
  乐城十分不满司马运对他要么轻视要么视而不见的态度,虽说他也不是很喜欢周方,但此时却有了同仇敌忾的意气,当即说道:“他叫周方,是任公主和我共同的好友。”
  “周方?周姓……你是中山国人?”司马运双眼一眯,眼中杀气陡现,他手按长剑,“怪不得能品出中山国酒,说,你是否认识中山国的太子周东?”
  乐旦当即起身挡在周方身前:“司马运,周方哥哥是乐家的贵客,你想对他动手,就是对乐家不敬!”
  周方暗叹一声,想不到他堂堂的中山国太子,沦落到了被一名女子保护的地步。他身子一错,想要挺身而出,却见魏任右手藏在身前,冲他轻轻摆动,示意他不要出头。
  司马运哈哈一笑,右手离剑:“原来是乐家的贵客,失敬,失敬。不过若是被我查明他是中山国的细作,到时魏王震怒,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如若只是中山国的平民百姓,倒也无妨。”
  “周方不过是中山国一名粮草商人,哪里是什么细作。”乐城将爷爷不让他说出周方在乐府居住的事情情急之下说了出来,“他在乐府住了两月有余,若是细作早被查出了,你真当乐府的人都是傻子不成?司马运,天下又不是你一个聪明人。”
  魏任神色黯然,和司马运的从容不迫相比,乐城太急躁太轻浮了,怕是终究难成大器。倒是周方,既沉稳又有担当,遇到事情又不退缩,真有几分大将之风。
  只是为何乐羊和司马运都觉得周方眼熟且大有来历呢?以乐羊和司马运的识人之明,二人通常不会犯错,更不会无理取闹,难不成周方真的隐藏了真实身份?魏任心思浮沉,一时想了许多,眼神也不由自主多看了周方几眼。
  “既如此,我也就不敢猜疑了。”司马运见好就好,呵呵一笑,朝周方拱手一礼,“周兄勿怪,在下只是一时眼拙,认错人了。”
  周方回了一礼:“司马兄多礼了,在下只是一名小小的粮草商人,虽是来自中山国,却并不认识中山国的太子周东。莫非司马兄认识周东?是否在下和周东长得有几分相似?”
  司马运心中一凛,他原本只是恍惚感觉周方似曾相识,又因听他的名字周方和周东似有关联,才大起疑心,不料周方毫不避讳周东,还反手一击,不由他收起轻视之心,再次打量了周方几眼。
  能在乐府住了两月有余,成为乐家的座上宾,绝非等闲之辈,否则只凭一个小小的粮草商人,就算乐城草包不识货,周方也不可能入得了乐羊之眼?司马运心思瞬间转了几转,虽说他不敢肯定周方和周东是否认识或者有何关系,周方绝非只是一个粮草商人那么简单,他心生一计:“我也没有见过周东,呵呵,只是随口一说,莫怪,莫怪。周兄,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周兄肯否帮在下一个忙?”
  周方微露锋芒,司马运立刻有所察觉,当即出招,正合周方心意,周方笑道:“司马公子尽管吩咐,自当尽力而为。”
  “我一向喜好美酒,听闻中山国美酒另具风味。正好周兄是中山国人,又是懂酒之人,不知肯否赏光陪在下去王孙酒坊买酒?”司马运态度谦恭,语气谦下。
  “这……”周方倒是不怕和司马运过招,只是不知魏任何意,就看向了魏任,“能陪司马公子品酒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在下毕竟是任公主和乐公子的客人。”
  司马运当即向魏任施礼:“公主可否借周方一用?”
  “不行,周方是我的客人,不能跟你走。”乐城当即出言反对。
  魏任嫣然一笑,冲乐城摆了摆手,说道:“何谈借用一说?我们一起陪你去品酒岂不是更好?”
  周方暗暗称赞,任公主确实聪明,一举两得,既遂了司马运的意,又一起陪他去,看他到底是何居心,想必司马运无法回绝。
  果然,司马运怔了一怔,微露惊讶之色,说道:“能得公主陪同,不胜荣幸。”
  乐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乐旦拉住,只好恨恨地瞪了司马运一眼。
  下楼,乐旦跟在周方身边,二人落后数步,乐旦小声说道:“周方哥哥,你要提防司马运,他诡计多端,又会说话,让人防不胜防。他不像哥哥那般有一说一,往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多谢旦妹妹,我记下了。”周方心中暗暗感激乐旦,乐城还不如乐旦心思缜密,也真是让人无语,更不用说和公主的镇静自若相比了。若不是他和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以魏任的眼界,他断然入不了她的眼。
  到了楼下,司马运站在周方的善信阁下,抬头端详“善信阁”三个大字,赞叹说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好一个善信阁,周兄好书法,苍劲之中有圆融,圆融之中有从容,若没有十几年的功力,写不出如此大巧若拙的好字。何时周兄有了空闲,可否赐字一副?”
  周方呵呵一笑:“司马公子谬赞了,在下的书法只是初入门径,还有诸多不足。赐字不敢当,如不嫌弃,定当献丑。”
  司马运抓住了周方的胳膊,手指“善信阁”三字:“周兄不必过谦,我并非不识书法之人。你看你的‘善’字,下面一横颇多悲愤之气,所以下面的‘口’字就写得奔放了一些,和上面的起笔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再看最后的‘阁’字,又心平气和了,是三个字之中最为圆润的一个。想必周兄这三个字在书写之时,心绪难平,起伏不定啊。”
  周方心中骇然而惊!
  原本以为司马运屠杀粮商,又处处和乐羊作对,是一个嚣张狂妄之人,没想到,他不但彬彬有礼,毫无张狂之态,还行事极其严谨,并且学识非凡,眼力过人,竟然一眼看出了他书法中的不平之气。
  没错,当时书写“善信阁”三字时,本想屏息凝神一气呵成,不料忽然想起了国破家亡之事,一时悲愤涌上心头,险些失控。后来勉强平息了心情,到最后一字才又恢复了平和。
  司马运真是了得!此人极其对付,比起乐羊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公子真神人也。”周方也不隐瞒,大方承认,“确实是在下写字时,忽然想起中山国灭国之事,一时心绪难平。见笑,见笑了。”
  “灭亡中山国,我也参与其中。食君之?,忧君之事,各为其主,周兄勿要责怪在下。”司马运朝周方深鞠一躬,“于公,征伐中山国是分内之事。于私,我亏欠周兄一份人情。来人,明日送上好的笔墨纸研到善信阁。”
  司马运的手下应声答应。
  魏任朝司马运投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瞥,眼神中有厌恶、有猜疑、有不满,却又有一丝佩服。就连乐旦也是暗暗点头,为司马运的公私兼顾的礼节而叫好。只有乐城一脸不屑,小声嘟囔了一句:“假仁假义,小人行径。”
  不多时来到了王孙酒坊。
  王孙酒坊位于酒坊街的街头,是一间不大的门面,门口有酒幡,上书“王孙酒坊”四个大字。两侧摆满了酒坛,都是新鲜出炉的新酒,封着厚厚的封泥。
  门口有一个十三四的少年在招呼客人:“中山自古出美酒,公子王孙第一流。王孙美酒,魏国第一好酒,天下少有。”
  少年虽衣着破旧,却眉清目秀,眉宇中虽有秀丽之气却隐有侠气。目光坚毅之中又有几许灵动,声音清洌如泉水,叮咚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乐旦悄悄一拉魏任衣袖小声说道:“任姐姐,这个少年长得好生俊俏,我都觉得比我还要好看几分。”
  魏任掩嘴一笑,悄声说道:“傻妹妹,你真没看出来他不是少年,而是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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