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节
楚南义开车同曾良君两人过去，没有多的人进行陪同，曾良君本以为他会将自己带来一些偏僻的科研机构，没想到楚南义却开车进入了一所学校，这所学校并不是大学，而是一所初中。
第四百八十七章 民科
在这所初中门口停车后，曾良君就问道：“别告诉我，这人是个民科。”
楚南义撇了撇嘴，说道：“还真被你说对了，人家就是这学校的物理老师。”
曾良君无奈的笑了两声，叹了一口气才跟着楚南义下车了。他现在算是搞清楚，为什么那份企划书上面的许多内容都不太严谨，特别是数据的精确度很差。
楚南义看到曾良君的表情便道：“我说，你还真别瞧不起民科，历史上面出身民科的人真不少，例如特拉斯，例如法拉第！就连爱因斯坦在研究相对论的时候，也是一个没有进入科学共同体的民科。”
民科，意思就是民间科学爱好者的简称，最开始的时候，民科是一个褒义词，问题是最近几年华夏国内大部分的民科就搞起了坑蒙拐骗的那一套，骗人气一点也不谦虚，稍微懂两个专业名词就去反相对论，还声称能够造出永动机，遇到专业人士的反驳也从来不会心虚，直接导致一部分科研人员看不起民科，曾良君就是其中一个。
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家伙造永动机，以曾良君的性格，在宿舍里面顶着倦意和那家伙死磕了半个月，那家伙还恬不知耻的把记者招来了，说要跟科大的某教授也是曾良君的一个导师辩论辩论，曾良君的导师自然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但是曾良君就不一样了，首先不管做的再怎么精巧玄乎的永动机，都无法绕过热力学第二定律，如果这位发明永动机的兄弟真的推翻了热力学第二定律，那么直接就能够领取诺贝尔奖了，还费这么大劲研究永动机干啥？
从那个时候开始，曾良君对民科就不大待见，没有基础支撑的研究，就跟空中建大厦一样，实在不靠谱。
民科本身确实有几个毛病，喜欢选择性近视，对一些尖锐致命的漏洞视而不见，而且新名词极多，逻辑也混乱，受困于常识又喜欢发表一些超越具体问题之上的议论，又常常将结论建立在未来的可能性上。
在网络上经常有一些物理学家和十几个民科长期作战。近些年来民科的危害真的不小，例如著名的水变油事件，骗了十几年，到现在还有人上当受骗。
“没呢，就是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好笑而已，那份企划书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民科能够弄出来的。”曾良君说道。
“是啊，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高级民科，哈哈！”楚南义也大笑起来，从观点和学术上面来看，那份企划书也不算差了，充其量就是因为设备简陋，导致里面出现的一些误差。
曾良君和楚南义进去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学校的铃声响了起来，一群在户外活动的学生就往教室里面跑去。
两人从操场穿过去后，就顺着旁边的走廊来到教学楼，两人在一个班级的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准备拿着讲义讲课，在看到楚南义后，他就对学生们说：“你们先自习，将p145到p150的课题复习一遍，”随后这位老师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好，楚先生。”
“你好，萧老师，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开天科技的总裁，曾良君，曾总，曾总，这位是萧老师。”为了不影响孩子们学习，三人就一边说话一边朝外面走去。
走到操场上面的时候，旁边有几个班正在上体育课，体育老师正喊着哨子让大家立正。
萧老师当然是听说过曾良君的，不过他是个很稳重的人，即便知道了曾良君的身份，脸上没有露出太过于惊诧的表情，而是淡淡的点点头，然后就跟着两人。
他话不多，可是对曾良君的问题是有问必答。
这个时候曾良君忽然问问道：“萧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企划书上面的那些数据虽然不太精确，不过不少数据想要获取或者计算，都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请问那些数据是从哪里来的？还有一些信息，据我所知，好像都不是现代推出的理念了。”
那些信息也不能够说是错误的，只是相对现在的研究方法，显得非常陈旧。
萧老师笑了笑，说道：“曾总真的是很敏感的人，那些数据，不是现代的，只有语言是现代的，还有利用现代的一些知识进行了加工，可是整个构架其实是我父亲做出来的。”
“你父亲？”曾良君怔了怔，问道。
“对，我父亲，我的父亲叫萧景林。”萧老师介绍道。
“什么，萧景林是你的父亲？”
萧景林对普通人来说名气不大，但是对于华夏的科研人员来说，基本上是无人不知。他是上世纪中期华夏国内著名的工程师，曾经担任过中科院的副院长，主导过国内好几个大型项目。
后来萧景林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被打成了右派，实际上那个年代只要是做科研工作的人几乎都是无法幸免。原因很简单：大方向错误。现代科学这一两百年的发展，所有的理论和实践都是西方人发明的，如果不依靠西方人的那一套套的定律和理论，根本就无法展开科研。
但是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任何与西方有关联的事物都是要被批驳，要被打倒的。性格灵活一点的还能够少受点罪，性子生硬一些的，根本就熬不过去那段特殊的岁月，就那么白白死了。
萧景林的性子算是那种硬的人，而且身体好，扛得住，就那样熬过了那十年动乱，可是十年之中萧景林也遭受了太多折磨，身体早就已经折腾的不成人样了，在国家为他平反后的数年，因为心脏病去世。
曾良君只是
大概的知道这位可敬的科学家的事情，他没想到萧景林的后人竟然就在楚南市里面，而且仅仅只是担任一个中学老师。
“是萧老师父亲设立的构架？难怪……”曾良君读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设计的很专业，目光也很有特点，可是总觉得有一股陈旧的味道在里面，曾良君又问道“不过你也修改过很多地方吧？”
“是的，时代不一样了，里面的很多设想都和现在大不相同，我就根据父亲的思路修改，光是修改就花了我好几年的时间。”萧老师说道。
当年许多大国都曾提过太空电梯计划，估计萧景林手上的这个太空电梯计划也是那一波热潮催生的产物。到目前为止，太空电梯计划还没有任何方案进行实施，如果进行的妥当，说不定这份企划书还真有可能摆上日程！
萧老师突然说道：“不过曾总，楚总，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跟两位谈谈，那就是关于这个项目的经济性。”
“请说。”
“任何项目都必须有利益作为支撑，如果是纯粹公益性质的事情，那么个人就不适合做了，因为没有利益做支撑，个人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萧老师坐在操场上面的一排铁凳子上，随后抬头继续说道：“太空电梯计划，可行，但是能不能做是两回事，就算我们顺利做成了，需要考量一个投入与产出的比例，我不希望最后太空电梯计划落得和铱星计划一个下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作为gsm时代的手机王者，摩托罗拉那个时候风头正劲。但是基于基站通信的手机有一个毛病，在偏远地区由于缺乏基站，信号就会非常差劲，甚至直接完全就没有信号。
摩托罗拉不知道基于这个考虑，就推出了卫星电话，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铱星计划。铱星计划就是发射七十七颗卫星，因为七十七号化学元素是铱，所以就叫做铱星计划。
然而费尽千幸万苦之后，终于在九八年正是将铱星系统投入使用，命运却和摩托罗拉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当时传统的手机已经占据了市场，摩托罗拉无法形成稳定的客户群，加上接受卫星信号的手机终端庞大，价格昂贵，通话费用也非常高，最终铱星计划宣布破产，从正式宣布投入使用到终止使用不足半年时间。
这就是市场的问题，摩托罗拉虽说资本雄厚，在公司之中也算是绝对的巨无霸，但是市场规律就是铁一般的规律，无法进行违背。
在市场规律的角度来看，别说一家摩托罗拉公司，就算是一个国家也拗不过，任何产品都要接受市场的检验，盲目发展以及对市场错误估计的代价是惨重的。
“我们不仅要修建太空电梯，更要反复验证太空电梯建立之后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萧老师大概是天天上课上惯了，这会儿说话就是一股脑门的全灌输出来。
曾良君倒是无所谓，倒是楚南义有点跟不上萧老师的思维。
曾良君点头说道：“是的，你说的很对，作为私人投资者的角度来说，我们不可能对着市场规律来做，如果未来没有良好的收益表现，这事情我看还是有些玄乎。”
谁知道萧老师听到曾良君的话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未来？嘿嘿，曾总，如果以未来的尺度来看，太空电梯将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它在未来某一段时间的收益，将会比任何一个行业都赚钱，问题是你们能够挨到那个未来吗？”
太空电梯是地面连接天空的桥梁，是人类通向太空的航道，当太空时代开启之后，太空电梯扮演的角色非常关键和重要，所以未来的前景不可能很快，除非人们再一次颠覆太空电梯，能够用一种新的方法离开地球。
但是作为一项太过于超前的技术，在建立的初期恐怕不仅不能产生盈利，更是会吞噬大量的资金，大量的资金有可能是一百亿美金，也有可能是一千亿美金甚至更多，实际上这是一个全球富翁都玩不起的一个项目，全球甚至有不少国家都付不出这么多钱。
“我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希望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个项目能够破土，因为建造一架太空电梯是我父亲临死前的愿望，我记得很清楚，他走的那天就跟我说，那个项目一定要保留好，日后用得着。”萧老师提到自己的父亲，还是有些悲伤，毕竟如果不是因为那十年动乱，他的父亲也不可能死得这么早，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了，可是萧老师还是耿耿于怀。
萧老师又跟曾良君讲解了不少具体的问题，曾良君便道：“萧老师，我觉得你在这些方面懂得还是挺多，可是窝在这个小小的初中里面，真的是屈才了。”
萧老师说道：“屈才？不，我觉得教孩子是一个有乐趣的事情，其实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才是九十年代，那个时候包分配，以我的成绩能够分进研究所里面的，不过我拒绝了，如果两种职业都是平淡一辈子， 那我宁愿选择教书。”
这个问题，人各有志，曾良君不是他父亲，自然不会理会萧老师这没出息的话，他说道：“萧老师，我上次看的就是一张简单地企划书，我能看看全面的内容吗？”
萧老师点点头，谈到太空电梯的时候，他的兴致总是很高。
第四百八十八章 珍贵的资料
“父亲的这个计划，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成果，你知道那场大动乱持续了十年之久，父亲几乎是拼了命，才将这些珍贵资料保留下来。”萧老师说着，就带着两人往校内的一排家属区走去。
楚南义这个时候却问道：“曾总，你说他这些资料都有四十来年了，现在还真的用得上？”
楚南义不是搞科学的，问出这种外行话也不奇怪。
没有等曾良君回答，萧老师就抢先一步的说道：“其实这几十年，人类的基础物理并没有太大的突破。”
曾良君点头说道：“现在基础物理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中，这个死局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突破。”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五十年的时间了，这五十年中人类的社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大的改变就是人类进入了信息化社会，沟通成为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信息几乎无所不在，只要拥有互联网，每一个人都是百事通。
可是从科学家的角度来看，人类并没有多大的进步。
如今取得的成就不过是通过前人的理论进行完善，但是人类在进一步通往更高层面的技术道路却并没有更进一步。基础物理无法突破，就意味着人类科技的加速度停止，所以五十年前的科技水平，实际上和现代的科技水平相差不多。
纵观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两千年前和一千年前，几乎没有什么改变，从燕京到明珠市，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个月，可是近一百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按照这个加速度，人类在本世纪初就应该进入宇宙时代了，而实际上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人类在将阿波罗号送上月球之后的几十年后，再没有将一个人送上月球。
“其实我觉得这种死局也不是不可解开的。”萧老师说道：“只是我们少了一样东西！”
楚南义虽然不是科学工作者，脑袋却不差，这些道理要是说明白了很容易懂，于是他小声问道：“你是说战争？”
“对，就是战争。”萧老师说道。
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之后，人类无比渴望和平，如今大范围的和平持续了几十年。
在战争时期，为了战争需要，国家会将大量的资金投入科研，例如原子弹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被制造出来的，可以说如果没有战争，原子弹与核能出现的时间恐怕要推迟许多年。
如今世界范围内，许多科研成果都是先为军用，然后才慢慢的转为民用，说白了战争就是推动科技发展的一大利器。
在没有战争的洗礼下，科技就像蜗牛一样慢慢爬着，当年米国著名的星战计划，就是因为米苏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战略核武器属于均势，走入军备竞赛的死胡同时，米国提出了“高边疆”战略。
因为这个计划的产生，大大刺激了米国的火箭技术，撼天技术，高能激光技术，微电子技术，计算机技术的发展，他们一方面能够加强国防，另外一方面还能够促进经济和科技发展。
三人说这话，就走进了学校的家属楼，这家属楼属于非常古老的楼盘了，只有四层高，外面的墙壁没有用水泥封装，红砖完全裸露在外面，随着时间的侵蚀，红砖慢慢的都变成了黑色和青色。
楼道里面堆积着不少煤块和生活垃圾，看样子这栋旧楼里面的住户不少。
“都是学校的老师，不过不少会弄钱的老师都搬了。”萧老师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到了四楼后，萧老师用要是打开了一扇陈旧的铁门，两房一厅，在当年算是不错的房子，不过放在现在看，空间布局极为不合理，唯一的优点就是打扫的非常干净，由于长年在的踩踏，原本粗糙的水泥地面都变得光滑异常，楚南义一脚踩上去差点摔了一跤。
在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铁门，铁门上挂着一把锁，萧老师用钥匙打开后，发现里面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间。
萧老师笑道：“这间房子是隔壁的主卧，父亲当年花五百块跟对方买过来的，打穿之后就成我们的房子了，不过这个屋子很少打开，里面做了防尘防潮处理。”
里面的一排书架上面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纸盒，纸盒上面都有资料编号，分门别类的牌放在一起，“搬走这些资料的时候，父亲请他的一个统计学的专家朋友过来摆放的，这些资料基本没有动过，按照编号就能够快速查询，这边还有两台微机，不过都是七十年代中期的产品，现在早都是废品了，呵呵。”
两台电脑都是七十年代中期的电脑，曾良君没有见过，他那时候还没有出生。不过楚南义倒是见过，看到两台电脑啧啧了两声说道：“这两台机是跑unix系统的，在当时两台电脑差不多得两万美金了，算上汇率，放现在恐怕要八九十万上百万！”
萧老师笑道：“就这玩意，现在拿出去当废品都不会有人收。”
除了这一柜子资料，在另外一边还有堆积起来的资料，“那些都是图纸和构思，这些东西花费了我父亲一辈子的心血，现在就只能在角落里面堆灰了，我看国家是没有心情启动这个项目了。”
当年的时候确实雄心壮志，不止是华夏，米国，苏联，西欧，一个个都是摩拳擦掌，势必要将人类带入太空时代。那时候米国还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计划，想要将人类在短时间内带到土星，而飞船动力则是利用核弹。
通过精密的计算，他们在轨道上面安放一百多颗核弹，在飞船起飞之后通过不断地引爆飞船达
到加速作用，这样飞船的速度就能够达到极高的速度，这个项目在理论上是可行的，后来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又害怕核弹在亚太空层释放放射性污染，最后还是将这个方案放弃了。
“这本，就是总目录。”萧老师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曾良君。
曾良君将这本小册子拿过来翻了翻，果然比那本企划书详细了许多，其中不少数据都经过了精确的推算，基本上应该考虑的东西都考虑进去了。
“这个项目，没有上报过国家吗？”曾良君问道。
虽说太空电梯难度很大，在石墨烯量产之前属于那种过于科幻的项目，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可是华夏是一个大国，在冷门的东西只要有一个未来可能，国家一般情况下也会用钱先养着。
“报过，不过没批准，他们都嘲笑我。”萧老师低头苦笑了一下。
嘲笑萧老师的，肯定就是有关部门了，曾良君安慰了一下，说道：“没办法，这是国家的发展阶段，过了这个阶段就会好起来。”
现在的华夏整个国家从上到下，都是将实用主义奉为圭臬，至于这些前瞻性的玩意，他们根本就很难接受，这就是为什么华夏会变成一个山寨大国的原因。
不过山寨作为一个发展的必然阶段，华夏整个国家也是跳不过去的，韩国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泥轰国也是这样发展起来的。只是山寨是有后遗症的，这个后遗症就是缺乏创新，或者不愿意创新，原因很简单，跟随别人的策略简单而有效，愿意创新的人就少了，等到华夏的技术实力上来了，就会自然而然的脱离这种山寨思维，进行积极的自主创新。
曾良君从目录中找到一个比较关键的材料方面的资料，那个资料中就提到了石墨烯。石墨烯其实已经被发现了几十年了，只是当时的物理学家们早已预言这种纯粹的二维晶体无法稳定存在，制备单层石墨烯的实验几十年一直没有突破，但是各种构想就已经很多了。
他顺着目录在柜子上面按照编号寻找，然后伸手将一个盒子拉出来，放在旁边的一个书桌上面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装订好的资料，这些资料大部分都是铅印的，不过旁边有许多笔记注解和引用，看到关于材料的描述的时候，曾良君就点了点头。
就在曾良君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眼睛突然死死的盯在了一排小字上面，眼神之中却是透露出震惊的神色。
那排小字写的很小，是用极细的圆珠笔写的，字体工整有力：石墨烯的材料将会在下个世纪初出现，倘若国内改革开放，思想开放，那么石墨烯的发明人很有可能在国内，有生之年恐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曾良君将那排字迹交给萧老师说道：“这是谁的字迹？”
萧老师伸头看了一下，摇头说道：“这不是我父亲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