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219,是阴谋吗
这一晚,不管是顾延年还是陈白羽都没有睡好。
顾延年一晚上都是噩梦连连,他好像看到了妻子死前一脸哀怨的问自己,为什么不回家看看?为什么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救她?
她等了他很久很久,等得没有力气了。
然后又看到自己的爹娘被饿得眼眶深陷,颧骨突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喊着‘救我’‘救命’。
最后,顾延年看到他那从生下就吃不暖穿不暖,瘦成大头娃娃的儿子,哭着喊着‘饿’然后就是要‘爸爸’。
在梦里,顾延年无能为力的看着,看着他的家人受苦受难,然后痛苦死去。他旁观着,他想要救人却有心无力。
家人好像离他很近,又好像离他很远。
近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家人的绝望,然而又远得他伸手不及,一辈子触摸不到。
这种感觉很矛盾,也很真实。
顾延年在梦里挣扎着,痛苦着。
他想要惊醒过来,却总有什么压住他,让他醒不过来。眼皮好像有千斤厚,任凭他用尽全部的力气也醒不过来。
最后,他累了,想要放弃了,想着就在梦里陪着家人一起死吧。然后他就从儿子的哭喊声中醒了过来,抹一把脸,发现已经满脸泪水,满头汗水。
顾延年真的想要问问贼老天,上辈子的他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为什么要这样凄惨?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在外保家卫国的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家人?
为什么?
睡不着,不敢睡,顾延年怕看到梦里无能的自己。
即使在梦里,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痛,痛彻心扉,痛不欲生,真实得他想要立刻就地死去。
痛苦的醒过来,然后再也不敢睡。
真的太痛苦了。
自从知道自己有儿子,知道自己家人凄惨死去后,他就很少能睡个安稳觉。准确的说,除了在大唐农场的那几天能睡得好,一觉到天亮外,就再也没有安稳的没有噩梦的晚上。
每天晚上,同样的梦境,同样的痛苦,一遍遍的经历,一遍遍的无能。有时候,顾延年甚至想要就这样死在梦里,陪着家人一起。
但想到他还有儿子没有相认,还有孙女需要照顾,他就告诉自己,不仅不能死,还要活得更好。
他的儿子需要他,他的孙女也想要他。
他想要补偿,想要给他们更好的。
顾延年起来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路灯发呆,盯着路灯看。
这一站就是一个晚上,眼睛酸涩,头有些痛。
黑夜迎来了光明。
天微微亮了。
路灯关了。
环卫工人开始工作了。
站在窗口的顾延年能听到环卫工人扫地的声音。
‘唰唰’、‘唰唰’。
顾延年能看到顶着雾水,顶着寒冷在扫地的环卫工人。虽然已经开春了,但天气还有些冷。
顾延年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继续盯着外面看,好一会打个呵欠,抬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然后下楼去锻炼。
周末,家里的阿姨会放假回家去,买菜的人会变成锻炼的顾延年,然后陈白羽做饭做菜。
自从和陈白羽相认后,陈白羽就做主让家里的阿姨每周休息两天。顾延年不管,家里任由陈白羽做主。
周末,有时候陈白羽也会和顾延年一起去买菜。但想到今天家里还有陈白羽的两个同学在,顾延年就在锻炼的时候顺便买回来了。
陈白羽的睡眠也不太好,眼底有些乌青,伸伸懒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下楼锻炼去。
沿着院子跑了三圈后,就拿出一张垫子在院子里做早操,做瑜伽。
现在还没有标准的瑜伽垫子,是阿公根据陈白羽的需要编织的一张和普通瑜伽垫大小的稻草席,然后让阿婆用两张防水布缝起来。
两张防水布把稻草席夹在中间,既有一度的软度,在脏的时候又能擦干净。好用又方便。
陈白羽对这张垫子很满意。
陈白羽站在瑜伽垫上开始做最简单的动作,这些动作都是上辈子跟着专业的瑜伽老师学习的,做得还算标准。
“姐姐,你也在锻炼?”邻居家的胜男小朋友也起来锻炼了,小小年纪已经坚持了两年,但陈白羽说不出一句夸赞的‘难能可贵’来。
因为这并不是胜男小朋友想要的,是被逼的。
她的父母因为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逼着她像个男孩子一样锻炼,甚至要比男孩子更出色优秀。
这也就意味着她要付出更多。
每次看到小女孩在一圈圈的跑步,陈白羽就觉得心疼。这个年纪,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本来就是想要睡懒觉的年纪,但她却因为‘胜男’二字而早早就起来锻炼。
而且锻炼的力度一天比一天大。
陈白羽真担心有一天,她会叛逆,会反抗,然后质问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是女孩,并不是她的错。
女孩子有什么错?
但现在的胜男还不明白,有些事情男孩子可以轻易的完成,但对女孩子来说却需要付出更多才能见到成效。
“姐姐,你做的是什么操?”胜男很好奇的看着陈白羽。
“瑜伽。能让女孩子变得更美丽,更魅力。”
女孩有些可惜,“我不能练,因为我以后是要当男孩子的。”要当男孩子,这是她父母还有爷爷奶奶天天对她说的话。
她想要穿漂亮的裙子,妈妈说,男孩子是不穿裙子的;她想要别漂亮的发夹,妈妈却把她的头发都给剪掉了;她想要吃甜点,妈妈说只有女孩子才喜欢吃甜点的......爸爸说,她以后长大了,是要当男孩子,男子汉的。
但是,她还没有长大。
她也想像陈白羽姐姐这样穿漂亮的裙子,带漂亮的头饰,然后像她一样好看得发光。
在胜男小盆友看来,陈白羽就漂亮得发光。
每次看到陈白羽,胜男小盆友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说‘当女孩子也很好。’可惜,家里的人都说,女孩子不好。
当女孩子是要被人欺负的。她被人欺负了,爸爸妈妈是要心疼的。
她不想被人欺负,也不想爸爸妈妈心疼,所以只能努力当一个男孩子。虽然她更喜欢当一个女孩子,但为了家人,她还是当男孩子吧。
看着胜男有些黯然的眼神,陈白羽微微的有些心疼,“男孩子也是可以练习瑜伽的。在某一个国度,瑜伽是全名的运动,就好像我们的早操一样。大家都可以做,大家都能做得很好。”
在2010年,第41界世界博览会,shanghai。陈白羽在yindu馆看到了一个健硕的满身肌肉的男人把身体扭成麻花,柔软的做在着各种瑜伽动作。
当时看的人不少,陈白羽这个喜欢大卫像的女人对这个yindu男拍了不少的照片。
陈乐乐因此后悔不已,因为她没有逛yindu馆,错过了美男。
国内学瑜伽的男人也有,但不多。
当初陈白羽学习瑜伽的时候,就全部都是女的。相信相对于瑜伽,男人更想去举哑铃或者做扩胸之类的更man一些的锻炼方式。
“我就觉得姐姐做得很好看。”胜男还是个小女孩,喜欢好看的一切,“姐姐也好看。姐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胜男的声音小了些,“比我妈妈还要好看。”她妈妈喜欢骂她,她觉得骂人的人的都不好看。
陈白羽笑了笑,一脸的真诚,“胜男也好看。以后,胜男也会是最好看的。”
“妈妈说我不能好看,我要好厉害。”胜男紧握着小拳头,“我要打败所有的男孩子。”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打败了附近所有的男孩子,但外面还会有很多很厉害的男孩子。”
这朱家灌输的是什么鬼东西?
小小年纪,就让她如此好胜真的好吗?
“那我还要打败。我妈说,我就是要胜过所有的男孩子。”虽然不太明白,但她也只能按照妈妈说的去做。
妈妈说,这也是为了她好。
小小的胜男,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明白,但她不知道问谁?谁能给她解答。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妈妈说的去做。
“如果遇到比你高,比你大,比你更厉害的男孩子呢?”
陈白羽真不明白,隔壁老朱家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一个女孩子去和一群男孩子比呢?
还要胜过所有的男孩子。
真是有病。
好好的女孩子,一早就被叫起来锻炼,也不管是否刮风下雨的。难道家长不知道,这叫揠苗助长?
锻炼太多,会伤害孩子筋骨?
“姐姐,我不能和你说话了。我还有三圈呢。”胜男一边挥手,一边跑开了。看着消失在视野里的小小背影,陈白羽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虽然心疼小胜男,但这是朱家的教育方式,她一个外人不应该也不能插手。
陈白羽看了一眼跟在胜男身后的男人,懒得打招呼。这样的男人简直就不配‘父亲’两个字。
可气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觉得胜男抢了他儿子的位置,因为有胜男在,所以他才不能生儿子。
因此平时对胜男冷言冷语的,一再要求她比别人家的男孩子更出色更优秀。
麻蛋的。
渣男。
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小羽毛。”
王靖雯和王萌萌也起来了,打个呵欠,明显的她们也没有睡好,太激动了。
昨天晚上,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一直到深夜。
“你们没有睡好?”陈白羽看着两人的眼底有些无奈,以为两人是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担心,于是安慰他们,即使宋二少不高兴,宋家也不会任由他乱来的。
“不担心。就是太激动了。这可是大人物的家。”
陈白羽满头黑线。
“小羽毛,我们要回去了。”
“吃了饭再走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不了。”她们可不敢和大人物一起吃饭,到时候失礼就不好了。但,面对大人物,她们还真淡定不了。
“好吧。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陈白羽让司机送王靖雯和王萌萌回学校,然后叮嘱一句,“如果宋二少找你们的麻烦,你们给我打电话。不过,他应该不敢的。”
“陈白羽,谢谢你。”
王靖雯和王萌萌抱住陈白羽
“谢谢你昨天晚上去救我们。”
陈白羽:“我们是朋友。”
“对。我们是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白羽让司机送王靖雯和王萌萌回校去。顾延年回来的时候,并不意外,那两个同学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恐怖大魔王一样,胆战心惊的,怎么可能敢和他一桌吃饭?绝对有可能吃到鼻子里去。
而他也不可能为了两个陌生的同学就放下身段来和蔼可亲。
“爷爷,你买了什么菜?”
陈白羽把顾延年买回来的菜一一的收拾好放进冰箱里去,“爷爷,我们今天吃鱼?清蒸鱼,然后还有一个鱼香茄子煲。”
“我再给你炸个香菇酱,我去上学的时候,你可以用来拌面。”厨房里的陈白羽大声问道。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顾延年回答一声,“好。”
“咦。家里没有蘑菇了,只有木耳。那我就炸个木耳酱吧。”
木耳酱虽然外面少见,但农场很常见。农场的山头里有不少的野生木耳。陈白羽小时候,在下雨过后的两三天都会和小伙伴们一起到山里去摘木耳和蘑菇。
阿公喜欢木耳炒肉,阿婆则喜欢用木耳和猪肉一起炸酱。木耳酱脆蹦蹦的,在陈白羽看来,比香菇酱还要好吃。
农场人不喜欢吃面,却喜欢吃粉,常用木耳酱拌粉。
决定中午吃什么后,陈白羽就把一颗白菜掰开放在水里泡,然后把刚刚煮的早餐端出来。
早餐,陈白羽煮了白粥,然后做了萝卜干煎蛋。把从农场带来的萝卜干剁碎,炒香,然后再倒入鸡蛋,煎饼。
煎得差不多了,再撒上一把葱花,然后出锅。
正在看新闻的顾延年已经能闻到煎蛋的味道,其中夹杂着萝卜干的香味。不能否认,陈白羽的家常小菜做得不错。
顾延年也知道,陈白羽从六岁开始就已经要给全家人做饭炒菜了。虽然心疼,但农场的所有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听说,农场的孩子从四岁开始就要学着干活了。看守少谷场,喂鸡,扫地,拔草等等,这些都是农场孩子的日常。
顾延年在大唐农场的几天,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像陈白羽也是要下田插秧、收割的。
顾延年能想象陈白羽在六月天盯着烈阳收割的情景,满脸的汗水,白嫩的小脸被晒得通红。
对于过去,顾延年不能质疑陈家人对陈白羽的感情。因为陈家人在普遍认为女孩子读书无用的农村,在很多女孩子都外出打工赚钱的情况下,还坚持送陈白羽上学。
“萝卜干好吃。”顾延年很喜欢大唐农场带来的萝卜干。一对比,顾延年就觉得他以前吃的萝卜干简直就是草。
“这是用黄妈妈的秘方晒制的。”黄妈妈就是一座宝藏,里面是挖不完的各种小秘方。
当然,为了农场的发展,黄给妈妈已经掏出了大半。各种的干果秘方,小菜秘方等。
现在干果和小菜批发成了大唐农场收入的主要来源。
“爷爷,朱家让小胜男天天这样高强度的锻炼,会不会影响她发育?”陈白羽真的很心疼小胜男的。
生而为女,这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她来承担这一切?
虽然小胜男现在还懵懵懂懂,但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男女的区别,会因此而难过的。要是再因为锻炼强度大而伤了身体,长大以后该怎么办?
提醒一句吧。
希望朱家在安排小胜男锻炼的时候不要太过分。
“不知道。不过,很多男孩子都是在这个年龄开始锻炼的。虽然小胜男的强度会比很多男孩子的强度要大一些,但应该不会影响到发育。”顾延年没有照顾过孩子,所以并不懂这些。
“爷爷,还是让朱家问问医生吧。即使要锻炼,也要在医生认可的范围,否则可能会得不偿失。”
顾延年有些为难。
要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和朱家人打交道。
但既然陈白羽心疼隔壁的小胜男,他就对老朱家提醒一句。
吃过早餐后,陈白羽在厨房炸酱,宋家的人带着宋二少登门来道歉。宋二少得罪了顾延年的亲孙女这件事一大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宋家担心顾延年会找宋家麻烦,所以急急地赶过来登门道歉。现在,宋家正在和李、张两家斗得狠,要是顾延年插一手,宋家还真的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下场。
黄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少二代三代在说起陈白羽的时候,都说一句,这人不能得罪。
得罪了会如何?
看看黄家,引以为戒。
宋二少得罪了陈白羽,宋家人被吓出一身冷汗。
顾延年并不为难宋家,“没事。小孩子闹着玩。”
看顾延年真的没有追求的意思,宋家留下不少给陈白羽压惊的礼物,然后才带着宋二少回家去。
在被压着给陈白羽道歉的时候,宋二少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形势逼人。陈白羽的势比他强,他只能自认倒霉。
他怎么能想到,不过是想要找个两个大学生玩玩而已,怎么就碰上了陈白羽这个硬茬了?
只能被逼着低头道歉。
陈白羽也大方的表示原谅,“不过是小玩闹而已。”陈白羽看着头上被包扎了白纱布的宋二少笑得软萌,“很对不起。我的同学因为惊恐过度,一时失手,下手重了些,真的很不好意思。要不,医药费我们出?”
宋家怎么可能会让陈白羽出医药费?他们只求陈白羽不要追究。必经是宋二先招惹陈白羽的同学。
他们宋家可不想成为第二个黄家。
想想黄家现在的凄惨境地,宋家人惊出一身冷汗。
陈白羽在送宋家人出门的时候提点了一句,“宋二少为什么会为难我的同学?宋二少的朋友里真的没有人知道那是我的同学吗?”
“我觉得宋二少虽然会玩,喜欢玩,但应该也不会强迫别人的是不是?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白羽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得像一只小白兔,说这话的时候,无知而有真诚。
宋二少虽然也没少强迫别人,但听了陈白羽的话后立刻就觉得不对了,“有人在阴我。”
以前他强迫的都是没权没势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昨天晚上,怎么就提到铁板了呢?
宋二少不会觉得自己有错,肯定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阴他。
可恶。
宋二少眼神阴狠,别让他知道是谁?宋二少摸摸头上的纱布,因为得罪陈白羽,他头上的伤不仅白受了,还要被爷爷逼着在书房里面壁思过,还要被扣一个月的零用钱。
可恨。
陪着宋二少来道歉的宋家人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在宋家和李、张两家互相算计,争夺利益的紧张时刻,这绝对有可能会成为压倒宋家的一根稻草。
所以,宋家的人不得不多想。
宋家人觉得这是有人在暗中引导宋二去招惹陈白羽,想要借顾延年的手来收拾宋家。
谁不知道陈白羽是顾延年唯一的亲人?
孤独了几十年的顾延年,突然有了亲人,怎么可能不捧在手心里宠?
宋家的人觉得自己真相了,觉得宋二少肯定是被人给算计了。
为什么宋家的人没有想起这一茬?因为宋二少平时就没少惹事,要家里擦屁股的。
宋二少惹事不奇怪,要是哪天不惹事了才见鬼呢。
所以,宋家人也只觉得宋二少是不长眼,惹到了陈白羽。
现在听陈白羽一说,倒更像是一个阴谋了。
至于是不是阴谋?真相是什么?
陈白羽耸耸肩,关她屁事。她不过是关心一两句而已,至于宋家会因此而想多,就更和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