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季娣筱今日打算请齐小夫人来家里做客,可没等她吩咐圆儿哥将人请来,就被她家兄长一句“别去那么早”拦住了接下来的进程。
  “兄长!”
  季娣筱的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几日前,那个狼河寨村民好不容易高兴的日子,却是让她看见季言叙带着右肩的伤回到家中。
  在一番逼问下才知,这人竟是在去找齐小夫人麻烦时惹得了近几日都要乖乖待在家中养伤的自找下场。
  “我并非让你不请她,只是让你晚点去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我。”
  纠正季娣筱的思想误区,季言叙再次提醒道,“说过很多次,你应唤我作哥哥,而非兄长。”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已经清醒的齐小夫人两眼放空的朝着手侧空荡荡的床板发着呆。
  她记得昨个起了个大早,带着吴筱筱两人去办了点正事,期间好像和人起了冲突,还尝了数杯口感顺滑,余香饶舌的清茶,可对于之后的她到底是怎么回到小木屋内,又是如何同这屋内主人相处一夜的内容竟是不曾有过丁点儿记忆。
  “死季言叙,感情这儿给姐姐我下套呢!”
  一想起昨个某人无事献殷勤的狗腿子模样,管木子难免有些气愤,偏偏因为宿醉带来的头疼令她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只能像只废狗子般撑着脑袋勉强存活。
  管木子的精气神是在听见门外一声稚嫩的唤门声时骤然回归。
  连滚带爬跑到门边,没等矮她半个身子的小娃娃开口说明来意,齐小夫人便不容分说的将眼前小小身板拥入了怀中。
  在嗅到那渗入肌肤里的奶香味时,拥抱的力度都不免加重了几分。
  果然,千金苦闷难敌千克奶膘呀。
  “娘亲,姑姑说让我请你去家中用午膳。”
  在管木子一系列用脸蹭,用手揉的物理攻击下,还有点享受的圆儿哥总算是想起了季娣筱临走之前的嘱托,只是令小娃娃没想到的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整个人被从腰间搂过的双臂提了起来,上一秒还稳站于地上的双脚也在一声“娘亲今个儿抱着小圆子”的提醒中彻底离开了地面。
  “娘亲放我下来,圆儿哥重。”
  想想到了这狼河寨非但没瘦下去,还极有可能重上个几两的体重,小娃娃别扭的在管木子怀里扭动了两下,可在感受到肉嘟嘟的脸颊被人轻啄了一口后,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反抗动作。
  在目睹到小娃娃僵住的表情时,管木子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奈何被数十个时辰的空腹体验弄得不得不靠在门板上缓和那两眼一抹黑的尴尬。
  于是,在考虑到小娃娃和小命儿都想兼得的情况下,管木子果断选择将圆儿哥背起,顺便还恶趣味地吓唬了两句说,若是背后的小娃娃不将她的脖子环住,就将他来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扔到不知踪影的巴妥司那里,当山间野人去。
  惹得圆儿哥是微抿双唇,不忍揭穿自己不是三岁小娃娃的残酷真相。
  从小木屋走到季家住房那边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反正一路上有个小娃娃作伴,管木子也是累到乐呵,只是四周如平日一般没人走动的小道上今日不知为何,让她产生了种有人盯梢的错觉。
  “谁!”
  在让圆儿哥将自己抓紧,疾步往前走的那刻,管木子一个侧身,堪堪躲过右身侧处冒出的偷袭物。
  等到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块儿鸡蛋大小的石块儿从离他们不过几尺远的房背后不偏不倚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砸来。
  许是管木子的一声惊呼扰乱了偷袭者的节奏,等到她迅速反应追过去时,看见的只有一个仓皇而逃的宽大背影,其余的,便不得而知。
  “他祖宗的,老娘这几日到底是冲撞了哪位大罗神仙,才惹得谁都能欺负!”
  回到道路中央,管木子依着泄愤的架势一脚将躺在地上的石块儿踢飞,等到将那逃脱之人的祖宗十九代外加亲戚朋友问候了个遍时,才想起来背后还背着个不懂事儿的小娃娃。
  见此,从意识到他家娘亲情绪不对劲儿,便自觉捂住双耳,避免受到脏话迫害的圆儿哥表示出了极大程度的谅解,可他现在更多要做的,还是劝告某人莫要误入歧途为好。
  管木子是在感受到一只小肉手轻抚在她头顶上时,听到了一番不合乎小娃娃年龄的语重心长劝诫。
  “娘亲,虽说爹爹在你这处不讨人喜欢,可爹爹说娘亲爱惹事儿,不加收敛还有存在着一点儿可信度,所以娘亲要记住,不能变成坏人哟,变成了坏人,圆儿哥就不能喜欢你了。”
  对于将小娃娃指出的问题听进去多少,管木子不清楚,她可清楚记得“你变成坏人,我就不喜欢你了”这句真真切切的在这几日出现过,还是出于她亲口所说。
  只是这话对谁说,又是在什么特定情况下让她说出如此矫情言论的其他具体信息,她是绞尽脑汁都想不起分毫,再加上现下有人故意捣乱,更是让她放弃了思考。
  “别想着让再给我下套。”
  餐桌上,将季言叙特意递给她赔礼道歉的茶杯往相反方向一推,管木子满副警惕的瞅着害她两次,甚至还想伺机行动的家伙。
  惹得季言叙在将茶水一饮而尽后,面无表情的离开了用完餐的人口集聚处,顺便临走前,还带走了不情不愿的小娃娃。
  “听小圆子说你有事情要找我聊聊,是什么事情呀?”
  将讨厌鬼撵走,再送走依依不舍的小娃娃,已有九分饱的管木子停箸,开门见山的同在场另一个被剩下来的人主动扯着话题。
  可惜季娣筱本就是个清冷性子,日常身边接触的人除了圆儿哥时不时同她唠了上两句嗑外,其余人皆未有主动靠近的意思,就连前些时日,每日三餐到小木屋报道也只是当个透明人般,安安静静的待在一旁聆听着一切。
  如今被齐小夫人直截了当的抛来话题,当真是让季娣筱有些怀疑今日这主人家到底是不是她。
  “两日前,我瞧见圆儿哥抱回来了个木偶娃娃,甚是欢喜,只是听说此物乃是齐夫人朋友相送,不知如今转手送给圆儿哥是否有些不妥?”
  这是季娣筱在余光瞥见方桌上放置的端端正正的木偶时,猛然想起的应答,可话刚出口,便自觉不对,想着再讲些什么挽回,竟是沉默了许久都未得出更好的解释,索性管木子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
  “我看那娃娃做的精细,每个关节都连了根细线可以活动,此番同小圆子见面也没个礼物送他,索性就借花献佛,让了图个乐呵。”
  管木子无所谓的摆摆手,口中说的也是轻巧,偏偏心里却是将送礼之人从里到外骂了个遍。
  唐小公子此番送来的木偶娃娃正是依着季家戏院头牌,南月筱的模样雕刻而成,其梳妆打扮,服饰配件,神态表情也皆是照着戏台上姿态精心雕刻。
  按道理来讲,这般诚心诚意的礼物送到何人手中都不免要夸赞一番唐小公子的用心,可只有管木子心里明的跟镜儿似的,此人那,是在给她千里传音,时时刻刻亮耳朵呢。
  “齐夫人有心便好,可我瞧着那礼物甚是贵重,恐圆儿哥手上没个轻重,坏了齐夫人朋友的一番好意。”
  自来礼物就没有刚到手,再转送出去的道理,怕是因为小娃娃故意纠缠,齐小夫人又是勉强答应,季娣筱一门心思的想要将木偶物归原主,却是弄得管木子哭笑不得。
  她总不能告诉季娣筱说这娃娃送来于她就是场鸿门宴吧,就光木偶身上涂了一半的颜色,都在无时无刻提醒着她与唐小少爷间未完成的约定。
  “其实吧,我这年龄也大了,对这东西也早都提不起性子了,有这乐子我还不如死皮赖脸缠着栗老板给我做上几顿肉吃不是?”
  为了将这麻烦玩意儿推出去,管木子正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你看吧,我这脑子刚清醒没多久,身子骨里的艺术欣赏也还未被开发,要是这送礼之人送我个金山银矿,或许我还能和他心平气和的相处相处,偏偏这玩意儿,你瞧瞧,除了能哄个单纯姑娘家一乐,于我这种成亲许久的人来讲,完全就是摆设。不!连摆设都算不上,完全就是块儿中看不中用的废木头,可季姑娘你不一样呀,听小圆子说你平日里也来捣鼓些小玩意儿,那这东西好巧不巧这个时候送上门来了,可不就是让你这种充满艺术细胞的人透过表面看本质吗,再说了,我之前说的借花献佛,那哪儿能是献小圆子那种半大孩子,当时是要献给像您这般内外兼修,才貌双全,品质比完美外貌更完美的艺术家,是不是?”
  “齐夫人谬赞了。”
  季娣筱谦虚道,她本想如同小妇人般客客气气的回上几句,偏偏话到嘴边还是化成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客套话,却也是那句“齐夫人是圆儿哥的亲生母亲,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惹得齐小夫人本就圆滚的双眸睁得更大了些,眼中的惊诧之意同样暴露无遗,而后更是不加掩饰的大笑出声道。
  “你这话说的可真真是令我心喜,不过季姑娘可曾想过,我若和小圆子真是亲生母子,你那混蛋哥哥又为何次次要置我于死地,还是说这辈子季言叙变了性子,连你这亲妹妹都被蒙在了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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