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第18章 打工人的第十八份工作
  谢观妙这一回的比赛,是在白玉京东北角的玄武演武场,抽中的场景是海战。
  顷刻间,中间的擂台就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初春正午的阳光炙热又耀眼,照到水波之上,本应营造出一种波光粼粼的梦幻之感,可不知道是因为太过风平浪静的海面,还是深不见底的幽蓝深海,只给人带来了一种波谲云诡的战栗。
  大战一触即发,这一回,谢观妙和玄田生都已没了退路。
  玄田生的脸色不算太好,因为海战之于他毫无优势。所以,这一回他再无半句废话,在比赛开始的一声令下后,就运起本命灵根,先声夺人,对谢观妙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谢观妙一张清丽的面容上不见丝毫惧怕,举剑从容应对的同时,不忘一剑又一剑的见缝插针,把攻击还回去。谢观妙修习的功法叫《兮万剑法》,顾名思义,当这剑法修炼到最后一层时,持剑者可化万物为万剑,飞花摘叶皆能伤人。
  谢观妙如今是金丹中期,最多能化六十四剑,可凝聚成雨齐头落下,亦可如鬼魅层出不穷,招招击中一处。
  一剑。
  两剑。
  数剑。
  在两人这样不留余地的斗法碰撞中,外泄的灵气迎着东风,在海面上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滔天巨浪。
  待谢观妙蓄力已久的一道重剑而下,便如远古的霜天巨人挥掌,带着尾风就要将蝼蚁碾碎。玄田生上回就已领教了这让人寝食难安的一招,如今便想出了利用空间法宝躲避的办法。他催动宝具,原地凭空消失,眨眼间就已瞬移跳跃到了谢观妙的身后。
  巨大的剑势无法改道,被激荡而起的海水失去了攻击目标,就这么被推着,山呼海啸的朝观众席拍了过去。
  但观众席上却没有一个修士感到了害怕,他们反而因为谢观妙展现出来的强大力量,而欢呼呐喊了起来。
  这就是身为道修人人都在向往的力量啊。
  移山填海,通天彻地。
  当海水真的就要打到观众席的那一刻,它们直接被拍到了空中,仿佛有一环无形的墙,拦住了它所有的去路。不管浪有多高,多么近在咫尺,观众席都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这就是迎年书院的力量,这就是青要道君的阵法,任你法力再怎么高强,对于道君来说,都只是一呼一吸间便能轻松化解的小把戏。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踏入白玉京的地界,在不作奸犯科的前提条件下,他们会永远受到来自道君的庇护。
  潮水褪去,观众席上的修士们鼻翼微动,仿佛连海水的潮腥味都还能闻到。
  谢观徼和赤炎子、明明子就坐在离中间擂台最近的第一排,身边基本都是各个仙门热爱近距离看人斗法的有名之才。一个个都极力想要展现大门之风,可惜毕竟还是太过年轻,在气氛的影响下,眼神里有着藏不住的激动。
  为了缓解这份躁动,他们中的一些人就熟稔的和谢观徼打起了招呼。
  他们早已被这些天来谢观妙战斗的英姿所折服,一边给观妙仙子加油打气,一边不忘对仙子的弟弟说:“你阿姊这回肯定赢了。”
  海面宽广,视野开阔,除了海底几乎没有藏身之所。这是再有利于剑修不过的场景,更不用提谢观妙的灵根还是出了名的水木双灵根。她也正在驱水为剑,不断的增加自己的武器和射程。
  反观玄田生就有点倒霉了,之前的广木之森他不珍惜,如今的海战对于他这个单系火灵根,隐隐是带有属性上的压制的。哪怕他因为机缘,得了无惧风水的地心火为本命灵火,其在大海之上能够发挥出的威力,也远不如陆地。用宁执的现代思维来理解,就是空气中的湿度过大,不宜助燃。
  玄田生施法放出的火球,比平日小了一圈有余,还没烧到谢观妙的裙角,就没了威力。反观谢观妙的水剑却是招招致命,层层叠加,一次比一次的威力更强更猛。
  两人就这样见招拆招,看上去斗了个旗鼓相当,但玄田生的心里清楚,他其实是不如谢观妙的。
  如果再不搞些歪门邪道,他真的会输。
  长老们坐在远离观众席的高台之上,和花想容等书院教习一起,对擂台上的二人不住点头,觉得不管是谢观妙还是玄田生,今日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长老们的态度如此轻松,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二人虽在以死相拼,却未必真的会有人死。
  过往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生死战只是生死不论,并不代表一定要死人。
  “一个是仙宗弟子,一个是可塑之才,失了哪个都会叫人遗憾。”大部分人都爱和稀泥,且不觉得为了一点感情纠葛,就值得搭上一条人命。
  花想容对于这种说法不置可否,没急着发表意见,因为她已经看到玄田生快忍不下去了。
  玄田生很快就会打破所有人的妄想,因为他就这么一个卑劣之人。他未必是谢观妙的对手,但抡起杀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果不其然,不出片刻,看上去一直在被谢观妙的挥剑节奏带着走的玄田生,便咬破了拇指,朝着空中的最后一环扣了下去。他以己身之血为引,连起了刚刚不断瞬移跳跃时留下的灵力落点,这最后一下就如点燃了炮仗的烛芯,在空中迅速结网,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刻画出了诛杀困阵!
  血腥不祥的阵法,将谢观妙牢牢的压制在了其中,并不断缩窄逼近,宛如打着旋的血滴子。这根本就不是正统的道修手法,换了其他选手来,也没什么经验应对。
  斗法和杀人,从来都是两回事。
  这些天,已经足够玄田生自以为是的琢磨明白,他想要力量,声誉系统很重要,但他自己的道也很重要。别人都以为他走的是多情道,他也曾一度这么觉得,但后来在无数的唾弃与辱骂声中,他顿悟了,多情就是无情。
  他真正在修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多情道,而是无情大道。
  无情大道的第一步举世皆知。
  杀妻证道!
  玄田生以前没有发现,是因为他从未把那些和他有过纠缠的女修,真的当做自己的妻,她们只是他的消遣,他的娱乐,他长生之路上的锦上添花。
  他有些话没有说谎,他真正当做过妻子,至少是未婚妻的,只有谢观妙一人而已。
  所以,谢观妙的突然翻脸、再不来往,才会让玄田生如此愤怒,又是如此不甘,他的求而不得,演变了不顾一切的摧毁。她是他整个少年期的美好,是一切的悸动,亦是他早就该舍弃的最后一丝人性!
  她该死!
  她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成为他成功之路上的养分呢?
  她过去做的明明是那么恰如其分!
  观众全场哗然,他们都看到了玄田生的狠辣与阴毒,长老们也是没想到玄田生这个之前自诩深情的,如今反而是最先痛下杀手的。
  还是以这种略显邪门的手法。
  在众人为谢观妙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只有花想容等一些真正的高手全然不见担心,因为她们觉得谢观妙未必会输。
  谢观妙也确实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她没有阻止,因为她想要的是与玄田生共归于尽。
  这个阵法正好可以共同葬送了他们两个。
  谢观妙假作被困在阵中束手无策,直直的跌落入了无底之海。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到一点点的“绝望”,直至完全不动。她最后缓缓的闭上了眼,只静心等待着玄田生上前。
  玄田生就是这么一个懦夫,在不确定谢观妙真的毫无还手之力时,他是不会出现的。但一旦他确定了她对他再也造不成威胁,他反而会如闻到腐肉味的鬓狗般迫不及待的上来啃噬,他想在所有人眼前亲手杀死谢观妙,用以证明自己的强大。
  谢观妙本觉得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可是,莫名的,心中却浮现出了一丝不甘。她为什么要和玄田生这种烂人死在一起呢?真的好恶心。
  好恶心啊!
  她越是压抑,越会在爆发时迸出前所未有的抵触。
  弟弟看到的上辈子里,她是以为你没有选择,才不得不采取极端措施与畜生同归于尽;这辈子,真就毫无其他可能了吗?如果两辈子都是一个结局,那她过往的那些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又为什么要重生呢?重生?不对,重生的不是是弟弟吗?!
  谢观妙在心中睁大了眼睛。
  突兀的,她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玄而又玄的世界,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她上辈子就遇到过,又或者是昨天。
  谢观妙之前一直在试图加深弟弟和书院之间的感情联系,自己却没怎么露面,因为她怕被道君看出端倪。但是,就在昨天,也就是比赛之前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他想见道君最后一面。因为她一直挺相信缘分因果的,从见到道君的第一眼其,就觉得他很是面善,仿佛从灵魂深处,两人有着什么联系。
  昨天的天色很好,从没有过的好。
  谢观妙进入道君的主院,最先看到的不是道君,而是书斋中的一幅画。画中有一个与她长相极其相似的男子,还有一个让她下意识就想要去亲近的女子。
  道君说:“这是我的师兄谢因和嫂子楚兮。”
  楚兮!
  谢观妙从小修炼到大的剑法叫《兮万剑法》,楚兮正是发明这剑法的人。她也是第一个成为北域第一的女剑修,在过去那个魔门大兴、道门势微的年代,楚兮仙子以一己之力,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道之口。
  没有人知道她师从何派,又是从何而来,大家只知道当她成名在这片大陆上时,她便已经是出神入化的剑修。
  五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只有修炼了《万剑》的人,或者说,只有修炼了《万剑》的女修,才会看到楚兮仙子留下的前言。她从不是什么神话,也没有离奇的身世,她只是个被渣男负了心,又被下一任爱人治愈的人。
  过去的她籍籍无名,直至万念俱灰、一无所有后,她才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人皆说杀妻证道,却为何没有杀夫证道?
  如果过去没有,那就由她今始!
  但杀夫不是绝情绝爱,只是斩断妄想,剜去伤疤。
  画中的仙子好像活了般,缓步从画中走到谢观妙眼前,她对她说:“畜生伤害了你,从不是你的错,亦无须自责。他要杀你,所以你反杀,这是天经地义。所有你爱的人都会支持你,连老天都在帮你。你已足够厉害,只是若能再相信别人一些就好了。”
  相信你的师门,虽不想与华阳仙宗起冲突,却也不是真的就怕了那仙宗;
  相信你的家族,一如上辈子,他们宁可一同死去,也要与你一起;
  以及……
  相信宁执期。
  “不过一个区区华阳老祖而已。”我们阿执超厉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瞎扯淡小剧场:
  男主不需要挂,他就是所有人的挂=v=
  第19章 打工人的第十九份工作
  海面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随着谢观妙坠海的时间不断增长,观众的不安也逐渐显现。不只是观众席的修士在窃窃私语,连法台上的各派长老都坐不住了。
  “简直是胡闹!”
  “花教习,你就准备这样纵容下去吗?”
  “华阳仙宗可真是厉害啊。”
  华阳仙宗的木长老根本没脸开口,他对玄田生的所作所为是厌恶的,但是没办法,让玄田生继续上场是华阳老祖的决定,他们根本不敢说话。这些天,玄田生也根本就没有回过华阳仙宗所在的客栈一次,师门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其他长老也知道华阳仙宗的情况特殊,虽然言语上多挤兑了几句,但其实根本没指望木长老能做什么,他们只是纷纷把目光看向了花想容。
  宁执的公关是非常给力的,虽然长老们一直在和稀泥,可他们对谢观妙的欣赏也是实打实的,他们不想她死。斗法斗到这一步,已经足够证明谢观妙与玄田生的实力了,根本没有必要再比下去。
  救下谢观妙,就算玄田生赢了好了。
  华阳老祖是妖族,天生擅长推演天机,大概他早就算到了会有今天,所以之前谢观妙扬言要杀了玄田生时,他这种护短的性格才会什么表示都没有。
  花想容坐在椅子上没动,一副“规则就是规则”的冷硬模样,实则心里也产生了动摇。明明她判断谢观妙不会上玄田生的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又出现什么新变故了吗?是不是真的应该终止比赛?道君对谢观妙的偏爱已是肉眼可见,如果道君在此,他又会怎么做呢?
  道君……
  也在主院里被姬十方问着同样的问题。
  今天他们还是一起在院子里看的虚影外放,从谢观妙中招开始,宁执就捏了一把汗,这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让他不由的就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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