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谢奚收起心思,不再惆怅,问:“地图没带来吗?”
  崔邺耍赖:“再借我看几天。”
  谢奚玩笑:“那就是长安城的地图,有什么可看的?又不是什么军要机密图。”
  崔邺深深的看着她,最后嘱咐:“谢奚,你知道会制图,意味着什么吗?我很怀疑,你们家把你培养成这样,是想干点什么?”
  看得出来他是个教养极好的人,从开始到现在,全然不窥探她的隐私,只听她愿意介绍的。
  谢奚:“我自然知道,这也是我只给自己看的,我怎么知道,你居然能进我的房间。”
  崔邺听的笑起来,他身量高,一身胡服,看着利落洒脱。
  “陆三长的确实不错,你真不考虑?”
  谢奚看了眼他玩笑的眼神,波澜不惊的说:“当然会考虑,帅弟弟有多吃香,你又不是不知道。”
  惹的崔邺大笑。
  正说着吴媪敲门进来问:“小娘子,昨日丢了五头羊,阿武带着一帮人找了一天,今天还是没找到。”
  谢奚错愕,问:“昨天什么时候丢的?”
  吴媪有些愧疚,但满脸都是气愤,可见还是想自己去找。
  “昨日午后回来才发现的。”
  谢奚问:“丢了多少只?周围农户处找了吗?”
  吴媪也有些生气:“他怕他阿爷生气,晚间回来并没有说。”
  谢奚宽慰:“不是大事,我出去看看,鲁伯要是回来,让他来找我。别让他冲阿武发火。”
  谢奚则带着崔邺沿着翻山的路去寻阿武,两人走在路上,远处依稀能看到渭河上游的山峦,谢奚指着远处的田地:“关中平原,是个好地方,你如果多走几趟河西道,多赚钱,投资给我,我的农场绝不会叫你亏钱的。”
  崔邺问:“你养了多少羊?”
  谢奚:“将近一百只,秋后就卖掉,也没那么多人手。”
  崔邺建议:“养羊不如养马。”
  谢奚:“你倒是心大,我也知道养马好,我这不是朝中没人,不敢养嘛。”
  崔邺忘了眼一望无际的麦田,感慨:“万民生计,果真是最难的。”
  谢奚果断说:“这些以后再说,我先需要粮种,你若是有好的种子,记得给我送来,我先筛选育种。我需要稻种,你有去南地的路子吗?记得给我收集各色稻种。”
  阿武带着一帮少年,谢昭也跟着,见了谢奚羞愧的说:“都是我的错。”
  谢奚见他这样惭愧,安慰:“几头羊也不是什么大事,阿武,不要为错误消沉,有头绪了吗?”
  其中一个少年说:“定是昨日遇上的商队偷的。”
  几个少年都附和。
  崔邺问:“怎么回事?”
  阿武扁着嘴,老实说:“昨日归来的路上,遇上一个胡人商队,就在西道上休息,人很多,我们赶着羊群,穿过西道,当时猎狗在前面追赶兔子,我们都去逮兔子,等回头梳拢羊群时就发现羊少了……”
  这里才出长安城不远,西道是入秦州的必经之路。
  她好奇问:“这商队大概多少人?是寻常商队吗?”
  阿武摇头:“将近五十人,看着不像,武人很多。大都是胡人的样子。具体我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人。”
  崔邺见人没事,安慰:“我托人去西门打听一声,人没事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谢奚对未知的事情有点担心,神色严肃的看着崔邺,崔邺见她有些惧怕,立刻说:“过几日我送两个看家护院的人给你,有什么事让他们来找我。”
  谢奚看着阿武赶着羊群往回走,站在西道上问:“河西道上是不是出事了?”
  崔邺:“不止河西道,陇右道怕也是要乱。”
  谢奚看了眼远处苍翠的山峦,深深叹了口气。
  回去后大家对丢羊的事只字不提,阿武闷闷不乐了几天,谢昭白生生的脸晒得有了光泽,整日的缠着阿武,让阿武教他射箭。
  吴媪的菜园子扩大了一倍的面积,谢奚将崔邺给她的种子全都种下去了。蔬菜水果各色都有。
  立夏一过,天气就热了,稻种质量层次不齐,她花时间筛选后,先准备育苗。
  准备了一星期,挑选过的出苗率和秧苗的品相确实好。
  通渠后,第一次灌溉,只种五亩,就在西瓜地旁边。
  鲁伯没有种过稻子,全凭她的指挥。
  周边农庄大都是麦田,极少有人像她一样折腾。
  谢奚一身短打布衣,挽起裤腿,教鲁伯和几个佣农插秧,鲁伯性格悍勇,但是人很正直,周边的佣农既怕他又敬他。谢家从不苛待农户。
  插秧到一半,她还在低头看间距,远处的车马声已经冲这边来了,谢奚逆着光一时没有看清楚来人,鲁伯几步越过她身边,挡着她,站在她前面看着路上的主仆,问:“这位郎君,这是?”
  那人礼貌的说:“某陆益之,不请自来,打扰了。”
  哦豁,这就是传说中的陆三郎。
  谢奚一身胡服短打,头发用一根簪子扎起来,像个年少的小男生。她伸手搭在眉骨处,忘了眼不远处的陆益之,有种一秒进入剧情的感觉。
  果真好看的人,会让人心生惭愧。
  倒不至于自卑,她是个大方自信的姐姐,她这样给自己定位,所以光着脚上了河堤,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不自在。
  看了眼陆益之,眉目清秀,眼神清亮,书卷气很浓,但并不迂腐,看她有惊诧有好奇,没有丝毫的鄙夷。
  谢奚心想,果真好涵养。名满长安城的陆三郎君,果真名不虚传。
  她指指远处的渠池,招呼:“我先去洗洗,你们在这里等我。”
  等她穿上鞋袜过来,鲁伯已经带着人继续去插秧了,陆益之站在田边看着稻田,好奇的问:“北地果真能种稻?”
  谢奚看着绿油油的秧苗自豪的说:“只要我想种,就可以种。”
  渠边种了十几亩的芸薹,已经绿油油的了,陆益之不好一直盯着她看,看着芸薹也不认识到底是什么。
  只在心里想,她和所有人说的都不一样。
  谢奚是个好客的人,人都到跟前了,不好不留人家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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