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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阮明姝眼眶一热,避开他的目光。
  陆君潜神色微黯,默默起身,也没说什么。
  “将军,”阮明姝想起一事,“我能去老太太那请个安么?”
  阮明姝本以为陆君潜会很快答允的,没想到他却迟迟未应。
  “我会让丫鬟们跟着的,不会出府。”阮明姝只好再次保证道。心中越发觉得,外面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但陆君潜不想让她知道。
  “好。”陆君潜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想通了什么,利落答应。
  *
  阮明蕙陪千梦走到承德门前,这是京城西南隅的偏门。
  “明蕙,不必再送啦,就在这吧。”千梦牵着小毛驴,亲昵地拍了拍阮明蕙的小手。
  “千梦,你真的不等奚哥回来,让他陪你一起去么?出了城门就是郊外,你一个女孩子,我感觉好不放心......”阮明蕙忧心忡忡道。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十几日虽不长,但朝夕相处,一张桌吃饭,一个屋睡觉,已经成了亲密好友。
  “没事哒,我可是lao江湖,你别担心。而且水月庵香火旺盛,一路上定然许多行人,不怕的。”千梦安慰道。
  阮明蕙见她坚持,只好点点头:“好吧,不过水月庵除了山前的大佛堂,其余都是皇家禁地,你要小心一些,别乱跑呀。”
  “知道。虽然我师父下山前说他要找的人在水月庵,但我也不确定他现下在哪儿。我过去会先打探打探的,尼姑庵里找个胖叔叔,应当很容易的。”陶千梦道。
  “嗯,”阮明蕙替她理了理行装,“那便快些出城吧,日落后不安全。我们在家里等你呀,千梦姐姐。”
  阮明蕙目送千梦和她的小毛驴消失在城门外的官道上,才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回走。
  姐姐被关在陆府,不得相见,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倒并不是很担心阿姐的安危,她相信陆将军不至于为难女人的。但是,性命无虞并不代表日子好过啊。
  奚哥这几日行踪成谜,三天两头见不到他,叫人忧虑。
  还有她爹,那一脚踢得虽狠,却是留了力气的,并未伤及脏腑。他仍在家卧床休养,每日手不释卷,挑灯苦读,念叨着定要高中为官,同陆君潜斗个你死我活......
  “唉。”阮明蕙越想越烦,长长叹了口气,拐进条不宽的街道。
  街道两边大多是卖些熟食的小店铺,阮明蕙正低头走着,蓦地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拉住。
  阮明蕙吓了一跳,慌忙朝后躲。
  “漂亮姐姐,赏个铜板吧,俺妹妹快要饿死了......”拉住她衣角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衣衫褴褛。四肢瘦得皮包骨,肚子却不正常得大,脸上脏兮兮的满是伤痕,大大的眼睛因为瘦弱而凸出来。
  阮明蕙心头一软,伸手从袖兜里掏出小小一粒碎银子,又从腰包里摸出几文铜钱。
  “拿去吧。”她弯腰将银子和铜钱一起塞到他手里,也不怕脏,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姐姐!”小男孩激动地跪下,猛磕几个头,飞也似地跑向馒头铺。
  今年本就年景不好,顺平一带近来连下几场雹子,鸡蛋大小,人畜死伤极多。年底催租催粮又急,不少难民涌进京城,靠衙门赈灾分粥活命。
  阮明蕙知道那钱只救得了一时,没什么大用处,便笑不出来,心情越发低落。
  但她没想到,那小男孩刚走没多久,她拐进条巷子,立刻被一群难民围住了。
  若都是些形容可怜的妇人小孩也就罢了,其中不乏男人汉子。阮明蕙有些害怕,掉头想走,却发现巷子那头也涌来一波。其余行人皆怕惹上麻烦,避之不及,匆匆逃开。
  “菩萨娘娘,施舍施舍吧!”
  “小娘子,给我们些钱吧!”
  “姐姐,我妹妹也好久没吃东西了......”
  他们越逼越近,阮明蕙被扑鼻的异味熏得连连后退。她今日未带许多钱,手忙脚乱地翻遍全身,也就剩几文铜钱。
  “我没有钱了,只剩这么多。”她弱弱道,将那钱一扔,立刻就有几个人争抢成一团。
  她本意是趁机逃跑,但这些人见她衣着华美,并不信她只有几文钱,依旧不断靠近她,甚至想伸手扯她的衣服。
  阮明蕙急得想哭,一个小女孩已经抓上她腰间绣袋。
  就在她要大喊救命时,一柄剑鞘飞来,登时最靠近她的几个男子惨叫着捂住脸蹲下。
  “滚开。”裴星洲晃了晃手中长刀,皱着眉道。
  人群犹豫着慢慢散开,但并不情愿离去。
  裴星洲也不管,拉住阮明蕙就朝大街走,还朝背后撒了把碎银子。
  阮明蕙心中有气,将他手甩开。
  但又觉得刚受他恩惠,不好翻脸不认人,便硬着头皮说了声:“谢谢。”
  裴星洲抱着双臂,瞧了瞧她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嗤笑一声,冷冷道:“怎么,你还挺生气?你们阮家人,都是哪里来的底气。”
  第70章 妹妹和裴星洲【不看副cp可……
  因他这话, 阮明蕙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得够呛。
  这段时间, 家中遭逢剧变,她柔弱的性子也改了许多, 平日打理生意见外人并不露怯。但此刻对着裴星洲,一时还是说不出重话。
  于是她也没反驳,只咬着唇, 低头快步走开,心中暗道:她若是再理裴星洲, 她就是头猪,养肥待宰还屁颠颠讨好屠夫的猪!
  裴星洲见她不搭理自己,登时火大。
  他几时受过这样委屈?哪一次不是她又羞又怯地跑来同他说话!为他缝剑穗子!给他做好吃的!
  “你怎么不说话,又想装哑巴?”他身量高腿儿长,追上阮明蕙的小短腿简直轻而易举。
  阮明蕙简直要被他贱兮兮的调调气到吐血。
  她是瞎了, 还是被猪油蒙了心?十岁出头屁都不懂的年纪就对这么个不着调没点数的男人念念不忘!
  “我生不生气,与你何关?裴大人,还请自重!”她不得不放狠话。圆溜溜的杏眼儿瞪得大大的,怒视裴星洲。
  裴星洲哼了一声, 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怎么与我无关, 你敢说, 你不是生我的气?”
  “是又怎样?你抽我爹的鞭子, 还要拔他的舌头,我不能生气!?我讨厌死你了!”阮明蕙要被他气哭了。
  裴星洲的眉眼漂亮得不像话, 是阮明蕙用画笔画了无数次都描摹不出的好看。
  可现在,这人的飞眉俊眼,迎着她忿恨的目光, 只不以为意地轻挑一下,毫无抱歉之意。
  “不能。”他不讲理地回复。
  语气还凶巴巴的。
  阮明蕙气得跺脚:“疯子!”
  “我问你,我是平白无故抽你爹鞭子的?他那张臭嘴,骂了我哥多少次,我忍他好久了,没把他的舌头割下,都是看在你的面子!”裴星洲说着也来了气,拉住阮明蕙的胳膊,不依不挠要同她辩论。
  阮明蕙甩开他的手,怒道:“他骂你哥,你就抽他。那他若动手,你是不是要他的命?”
  裴星洲比她高出许多,闻言冷冷垂眸瞥她:“不然呢?疯狗咬你,还打不得,得回咬才行?”
  “你才是疯狗!”阮明蕙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觉得自己亲爹叫人侮辱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揪着不放。”裴星洲有点怂,但还是硬着头皮不示弱,“就你爹金贵,打不得?一而再再而三,我不是没警告过他。三十好几的男人,只会惹完事再叫女儿擦屁股,还天天清高大义挂嘴边,能不恶心人么?我哥就活该被他骂,被他砍?”
  整天口出狂言,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就是他娘的菜鸡一个,那天举刀没碰着他哥,否则就算阮明蕙求他,他也要把阮文举弄到牢里教训教训。
  阮明蕙也知道自己亲爹不对,可是裴星洲说得实在过分,气得她眼泪汪汪,身子直抖。
  “你为你哥,我为我爹,”她用袖口狠狠擦了擦泪,“你不能说服我,我也不能说服你,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便大步朝前走。
  裴星洲一个箭步,便挡在她身前。
  阮明蕙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他怀里,肌肤被他胸前锈金蛟纹擦得生疼。
  “你为什么还要拦着我!”她又羞又急,连退好几步。
  “我要和你讲道理。”裴星洲理直气壮道,“你就说,是不是你爹三番四次招惹在先?我先不提陈年烂谷子的事,就这个月,他是不是和那伙没娘的小人合伙诬陷我哥,我哥追究了么?他在卢夫子寿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落我哥面子,我哥计较了么?他骂我骂得那么难听,连我娘都捎带上了,我抽他又怎么了!”
  “你别说了!”阮明蕙大喊一声,蹲下捂脸哭起来。
  “我.......”裴星洲心里发虚,“你别哭,你站起来,和我讲道理!哭啼啼算什么男子汉......不对,算什么......”
  半天也没寻着个合适的词。
  “你说的我都知道,”阮明蕙抽泣道,“可他是我爹啊!我能怎么办,我就是看不得他受苦!”
  这条街上人并不多,但两人动静闹得着实大,偶尔路过的行人都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裴星洲一拍脑袋,暗道完蛋,明天全京城都要议论他当街欺负小姑娘了。
  一世美名,毁于小哑巴。
  他拉起阮明蕙,挟着她往偏僻处跑。
  “你放开我!”阮明蕙甩开他,看了看周遭堆叠成山的废旧木材,阴暗偏僻的破落院子,一个人也没有。
  “你带我来这干嘛?”她有点怕。
  “你不是要哭么,这里没人,你哭个够。”裴星洲气呼呼道。
  阮明蕙心里委屈,嘴巴一撇,竟真的又要流金豆豆。
  “算了算了,”裴星洲连忙打住她,“我时间宝贵,你还是回家再哭吧。”
  阮明蕙掉头就要走。
  裴星洲扯住她的袖子,不说话,也不让她走。
  阮明蕙把袖子抽出来一次,他就扯回去一次。
  几个来回,阮明蕙心态又崩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泄了气般,往那破木长凳上一坐。方才虽是叫裴星洲拉着跑过来的,但她也累得够呛。
  “一句话,你不能生我的气。”他很认真地对阮明蕙说。
  阮明蕙摇摇头,情绪低沉:“我方才说过了,做不到。”
  “你这是借口,不公平。”裴星洲突然蹲下身子,挺翘的鼻尖擦过阮明蕙小巧的鼻子。
  阮明蕙惊得朝后仰,差点从坡脚的长凳上摔下去。好在裴星洲手疾眼快,扶住她的腰身,将她稳住。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周身是蜜桃样的甜甜气息,腰间细细软软的,和他硬邦邦的腰腹触感完全不同。裴星洲不自在地收回手,耳朵有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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