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

  “糟了。”阎君心道不好,忙收回玉龙啄,一棍劈向施法召唤恶鬼的黑大人。
  他这一棍正中黑发人胸口,直将他出其不意地狠狠砸向身后的棺椁。
  黑发人落地时吐出一口灵气,福兮顺势翻滚到石柱后,拼命干咳。
  者华见状,瞅准时机双手合十。
  刹那,他腰上的骷髅串兵遍布黑气,十数个凶神恶煞的鬼怪嘶吼着冲向前方的小鬼。
  “班门弄斧。”者华讥笑道。
  若不是顾忌着福兮,就这几个小啰啰,根本不用阎君出手,他就能收拾了。
  他好整以暇地踱步到福兮身边,待要取笑她两句时,身后骤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
  那黑发人没了福兮身体可以暂局,一团黑气聚散收拢,没一会儿已长成了一个身高六尺的巨人。
  他双目赤红,力大无穷。
  者华召唤出的十几个地狱鬼怪围在他身边,还未靠近,竟被他拎小鸡一样撕成两半。
  “快后退!”阎君大喊道。
  他手持玉龙啄,真火全出。
  不想那黑发人已无实体,真火和玉龙啄的攻击压根伤不了他分毫,反而令一地密密麻麻的小鬼气焰更加嚣张。
  玉龙啄被地狱真火层层包裹,与黑发人胶着不分。
  阎君盯着那黑发高大男子的腹部,只见他腹中似有一个缺口,像是被什么利器损伤。
  他忽地响起了什么。
  阎君翻身跳起,一边用真火吸引黑发人的注意力,一边全力调动玉龙啄,才将他重新捆了起来。
  饶是如此,黑发人仍在剧烈挣扎。
  他身上有着不属于地府,更不属于天庭的神秘力量。
  邪恶,而又强大。
  阎君双手牢牢拽着玉龙啄,冲者华大喊道:“快,用剑刺他腹部!”
  者华听罢亦发觉他虽是一团看得见的黑气组成的人形,却偏偏腹部有一道豁开的大口子,那伤口分明是就是被利刃剑进去的。
  他大喜过望,忙抽出自己的长剑,飞身跃起,用尽毕生力气将长剑狠狠插进他腹部缺口。
  霎那一道炽热的电流袭遍者华全身,他持剑的双手被烫得剧痛而灼热,几欲站立不稳。
  好在这一击终于起了效果,阎君玉龙啄上的地狱真火将黑发人整个吞没。
  刺目的烈火,熊熊燃烧。
  黑发人高大的身躯扭动得像一条疯狂的虫子,咆哮声震得者华双耳欲聋。
  者华身子却越加沉重,他朝对面因为被大火熏红了眼睛的阎君咧嘴一笑。
  待这一战胜利后,待阎君找全筋骨,杀进天庭,他就要向阎君请辞回地府。
  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陪虚耗度过短暂的余生。
  可是他的嘴唇不知为何,好像一块铁石头,完全动弹不得。
  他想动动眼珠,却引得头顶虚耗剧烈反抗,几滴咸咸的水,吧嗒落在他铠甲一样坚硬的脸上。
  玉龙啄好像也很烫手,阎君急切得松了手。他快速地在说话,者华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想抬头,摸摸莫名哭泣的虚耗。
  想张口,问问阎君在说什么。
  想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为什么那么沉。
  终于,麻痹的痛感迟钝地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最后一瞬,者华哀嚎一声,残存的法力全冲到头顶。
  福兮踩着一地化为黑水的小鬼尸体,小心翼翼地走到者华身边。
  她想伸手,却又不敢。
  阎君连连后退,嘴唇蠕动。
  他试着去互换还维持着刺杀动作的者华:“者,华?”
  没有人回应。
  在长剑穿透黑发人的那一刻,者华已经变成了一个石人。
  和他们进墓时,见到的道士石人一模一样。
  他甚至也面带微笑,好像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伟大事。
  阎君不知不觉中红了眼,他鼓足勇气,走到者华身边,试图揭掉他身上灰扑扑又密不透风的石泥。
  “者华,不要和我开玩笑。”他已隐隐带了哭腔。
  石人纹丝不动。
  倒是被烈火燃烧着的黑发人怪叫一声,头发倒竖着轰然倒地,化为一摊黑色的黏水,转瞬消失了。
  地面唯有一截雪白通透的龙骨,提醒着他们,刚才的黑发人是真实存在过的。
  那龙骨落地后嗅出主人身上的味道,忙一骨碌跳起,讨好的绕着阎君转圈。却被怒火中烧的阎君一拳打在了石壁上,缩着不敢再动。
  福兮认出那是他找了许久的龙骨,小心地替他捡了起来。
  她一时词穷语尽,举着那截龙骨,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一滴眼泪从石人眼角滑落,福兮心口抽痛,从未有过的巨大悲伤潮水一般将她淹没,淹没。
  角落里不知从哪里突然跑出来一只灰毛小狗,他样貌丑陋,舌头猩红,眼睛外突,鼻子又短又小。
  即便是狗,也是只丑狗。
  福兮将靠在者华石化双腿上悲鸣的小狗抱起,抚掉他脸上的泪水:“虚耗,你还好吗?”
  小狗呜咽着,从他怀里跳到了者华的肩膀。
  他踩着他的肩膀,一步一步又蹲在了他头顶。
  阎君颤抖着用双手覆盖着眼睛,他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
  “你要拿走一件东西,就必须留下点什么。”
  “你会后悔的。”
  这河底沉得,根本不是恶鬼,而是他自己。
  用他的龙骨镇压恶鬼,
  而老道士和者华,是祭品。
  阎君大笑起来,
  好一个祭品!
  他越笑越是觉得不堪。
  四百年前,年幼的他亲眼看到父母被剥皮抽骨死于天尊之手,那时候他无力报仇。
  等了一百年,他以真龙之身飞升为上神,却不到叁天就被他暗算镇压于地府,若不是者华,他不会成为叁千鬼怪之首。
  而今,连者华也死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兑换诺言,
  帮他们转世为人,
  双宿双飞,永远不再分开。
  福兮不知所措地用手紧紧抓着阎君的袖子,江底墓忽地动山摇起来,巨大的石块接二连叁从头顶坠落。
  她将灰毛虚耗塞进怀里护好,大喊道:“阎君,墓室要塌了!”
  阎君恍若未闻,他愣神地看向面前的石人。
  福兮又急又怕,阎君片刻后回过神,反手将玉龙啄放进她手中。
  “你先走,我有一件事要办。”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出去以后我们再报仇好不好?”福兮哀求道。
  他灵力不全,大仇未报,又痛失挚友,福兮不想他再有任何闪失。
  阎君摇摇头:“我不能把他丢在这。”
  说罢,他手上忽然用力,将福兮远远推了出去。
  抱歉,这章本来周四就写好了,但是我太懒了。
  欢送者华下线了,接下来就是魏叁岁了。
  谢谢小可爱追文,你们真的都是天使,我会把这个故事写完的。
  (其实本来莫符和道士,也有很多段戏份,但是我太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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