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原本繁华热闹的长街如今空空荡荡,街边的店铺酒肆也大都关了门。
  一队侍卫发现了这边的异动,朝着两人冲过来。
  为首的侍卫将他们打量一番,扬声呵道,你们是何人?城外来的?
  宁隐笑笑,是从城外来,我们前不久在贵城做生意,中途有事离开,但生意尚未做完,不知城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变得如此萧条?
  侍卫见他们气度穿着,再听言谈,气势不禁矮了一截,两位公子有所不知,城中最近怪事连连,不得不加强戒备,若有冒犯还望见谅。
  宁隐扫了一眼他们腰间的佩刀,阁下是戚城主手下吧?我们与戚城主有些交情,不知可否方便禀报?
  这侍卫面露难色,不是在下不通融,城主近期谢绝会客,全因高人称城内怪事皆因风水不好,让城主焚香沐浴,闭门谢客,方能改运势。
  原来如此,不知城中是何怪事?这是哪来的高人,哪有这般改风水的做法。
  侍卫才要开口,被身后的人拉住袖子,随即转了话锋,在下不便多言,两位公子来此地要多加小心,这里不太平。
  那侍卫对着二人抱拳小施一礼,转身便带着其他人走远了。
  宁隐二人兜兜转转,也没找到一处可落脚地方,连客栈都关了门。
  宁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个人,即使那边不迎客,也能讨个住处。
  两人来到知音阁大门前,果然见阁楼房门紧闭,原本悬挂在外的红灯笼也没了影子。
  季江上前拍门,拍了许久才见一个小厮出来。
  两位客官,不好意思,咱这最近不接客。
  小厮刚要带上房门,季江一掌拍在门上,直接推了门进来。
  诶,公子,公子,咱这真的不迎客!小厮在后头焦急的喊道。
  这边闹出不小的动静,楼上终于有人下来了。来者见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挂上了一丝欣喜。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两位公子。云音略一颔首,快给两位公子看座上茶。
  云老板别来无恙,我二人来是因为接到了消息,无华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宁隐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音闻言,忽然正色,两位公子走后不久,城中接连出了怪事,一夕之间,不少百姓昏迷不醒,没有断气,就像是陷入了长眠。
  云音回忆着这些日子的事,止不住有些发愣,执团扇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昏迷的人越来越多,郎中查不出所以然,城主请来一波又一波的道士做法也没有成效。后来有一天,突然有一行人来了云华城,自称可以降妖除魔,解决云华城的祸事。自那时候起,城主府紧闭大门谁也不见,所有传话都由那行人代劳。
  宁隐放下茶杯,直言问道,云老板可知这行人是什么背景?
  听说是仙派高人,其掌门在修士中德高望重,算出云华有难,前来解围。他们让云华城的百姓每日清晨都前往圣地参拜,若不到者就会同那些昏死的人一样下场。一开始有人不信,果真就得了报应,自那以后,城中百姓再无一人敢违背。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计较。但凡是正道都不会有此番要求,怕不是有人趁火打劫,甚至这城里的祸事就是他们所为。
  云老板,先前您所托之事我们已经办了。季江上前,将银镯交回,把弋仁心的遗言尽数转告。
  云音低头盯着银镯愣了会儿神,忽然笑道,他那个人,确实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自他回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再抬头时,云音面上淡定从容,似乎并无不妥,唯有一双含泪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
  多谢两位替我完成了此生心愿。二位公子若不弃就就在知音阁中,吃穿用度绝不怠慢。
  宁隐点点头,心道等的就是这句话。
  明日晨拜,我们与你同行,去见一见这位德高望重的仙派掌门。
  如果真的是在仙派中有威望之人,就算他不识得,季江也会有所耳闻。
  次日一早,两人披上斗篷跟在云音身后,充当陪同的侍卫。一路上终于瞧见人烟,不少百姓与他们一同齐聚所谓圣地。
  在那三尺石台上,左右都有侍卫把守,中间的供桌原本空空如也,是百姓们一一将贡品献上才将其摆满。
  季江侧头在宁隐耳边低声道,我看这所谓仙派就是趁机敛财来的。
  宁隐摇摇头,应该不只是为财。
  百姓们举着香对着石台一个劲儿的行礼参拜,口中念念有词。两人混在人群中,观察周围动向。
  半柱香的时间都过去了,那位所谓的仙派掌门终于露了面,被众人簇拥着,大有千呼万唤使出来的架势。
  待看清那人面容,宁隐心道这不是老朋友了?
  好一个德高望重的仙派掌门,影山派自夺宝不成之后便没了生息,不想叫他们再此处碰见。
  怎么是他们?季江紧皱眉头,盯住台上那一对师徒,当日冯掌门和颜刹在清河山上的所谓还历历在目。
  冯掌门往台上一站,巡视台下信众,满意的点点头。
  弟子颜刹上前一步,高声道,家师今日要做一场大法事,来改变云华风水,扭转乾坤。还需要各位父老乡亲的鼎力支持,请三位壮丁上来配合,可有自荐的?
  一时间底下鸦雀无声,颜刹又问了一遍还是不见有人应承,随即笑笑,冲着台下指了三人,让侍卫们下去给带上来。
  被带上台的男子纷纷跪在冯掌门跟前,不敢抬头。只见冯掌门突然抬手,击在两人的天灵盖上,那两名男子忽然全身抽搐,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剩下的那个惊恐的往后退去,被颜刹一把拦住,别急,一会儿就到你为法事护法了。
  每日参拜都如此?
  这分明是借法事之说吸取元气,助长自身功力,被吸取的人好一点会成为活死人供人驱策,只要吸取元魂者再用力一些,便直接一命呜呼。
  云音点点头,每日挑三人,做法之后,这些人依旧能行走,就是看上去像是个病秧子。
  元气都快没了,没死就算万幸。
  眼看台上的两名男子元气即将耗尽,宁隐弹指扫出两颗石子。冯掌门顿时收手避开,两名男子像一摊软泥似的倒在地上。
  颜刹冷眼瞧向台下,不知是何方神圣,请现身赐教。
  两人同时跃起,飞至高台。台下登时传来一阵骚动,百姓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两人的来头。
  颜刹打量两人,嗤笑一声,两位是哪里的高人?从何而来所为何事?为何打断家师做法?
  季江撤下斗篷丢到一旁,冯掌门别来无恙,不想贵派到别家门派讨不到好处,就来这里祸害百姓了。
  颜刹危险的眯起眼,是你。
  清源派弟子,讨教一二。
  话音刚落,两人忽然拔剑相向,在众人面前交起手来。
  论旁门左道的功夫,颜刹用的一绝,可当下的季江已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刀光剑影的过了十招,颜刹中了一掌败下阵来。可他刚一落败,冯掌门趁机而入,直冲季江命门。
  宁隐挡在两人中间,单手拖住其手臂,任对方施力却发而不得。
  冯掌门这样欺负一个小辈,不光彩吧。
  宁隐反手一挡,直将其震退数丈之远。
  冯掌门捂住心口,脸色不善,阁下又是何人?
  宁隐退去斗篷,区区不才,不过一契灵而已。
  冯掌门面露惊讶,你是这个小子的契灵?
  而一旁的颜刹打量两人,忽然冷声道,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刹儿,不得无理。冯掌门一改方才态度,变得热络起来,这都是误会,我们都是仙派中人,同是除魔卫道,不要打了自家人。两位请移步城主府,叙旧一二。
  不愧是老狐狸,见打不过就采取怀柔战术。叙旧是没什么可叙的,但他们眼下还是需要见一见戚城主的。
  宁隐原想见到戚勤,能够问出一点端倪,哪知见到本人时,戚勤却仿佛不认识他们一般,只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反而对冯掌门一众人礼让有加。
  戚城主不记得在下了?
  戚勤再行打量宁隐,阁下如此风度,所在下见过一定过目不忘。
  冯掌门笑着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同道中人,戚城主不必疑虑。
  谁和你们是同道中人。
  宁隐但笑不语,当下心思百转,看来戚勤也被人用法术抹去了部分记忆。
  贤侄和这位公子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就住在府中,戚城主自然会好生款待两位。如今云华有难,我们自当同仇敌忾。
  宁隐笑这位冯掌门道貌岸然的厉害,经过两次交手还能自圆其说。
  既然如此,冯掌门不如先将盗去的金玉鼎交出。季江突然出声,一点面子也没给对方留,做了贼的,还谈什么同道中人。
  你!
  颜刹刚冲一步,就被冯掌门一个眼神挡了回去。
  贤侄说的什么,冯某听不明白。看贤侄的意思,是不愿与影山派一道了?冯掌门转向宁隐,那么这位公子呢?
  宁隐弯了弯唇,我们自是一体。
  季江看了眼宁隐,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更是直背挺胸,气势过人。
  颜刹被拦两次,终究是忍不住了,喂,穿红衣服的,为什么上次在清河山没看见过你?
  第56章 镜中城(二)
  季江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冷声道,关你何事?
  同是血气方刚不服软,颜刹亦是向前,与他对上,我又没问你,上赶着回答什么,不就是契灵吗,别人问都问不得?不知道看你这紧张样子,还以为是在护娘子。
  宁隐看不下去两人这股幼稚儿,按住季江的肩膀将人拉回来,首先,在下名姓,不叫喂。再者,在下想问问冯掌门,吸人元气的做法可是仙家做派?
  见宁隐重提旧话,冯掌门的笑容登时僵住,阁下多心了,此法乃是我派创的新术,取之彼道,还至彼身。如今城中百姓被风水影响,恐是惊了地下亡魂,元气越足的人越容易中招。冯某现在削弱他们的元气,等云华为难解除,再将元气尽数奉还。
  一派胡言。
  宁隐眯起眼,如此还真是多亏冯掌门的一番苦心了。
  眼下没死人,影山派尚且能强词夺理。仗着控制戚勤,将云华城握在手中。
  冯掌门笑笑,岂敢岂敢,分内之事。
  两人自城主府出来便直接回了知音阁,戚勤做掩护,影山派尚未真正露出马脚,端的正派德行,让人暂时无从下手。
  云音一直守门等候,直到见着人才放了心。
  两位可见到城主了?
  宁隐点点头,神色肃然,但他已经不记得我们,想必和影山派关。
  我早就觉得这帮人不妥,可连城主都将大权交付,无人敢质疑。
  宁隐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探查百姓昏迷的死因。
  知音阁中昏睡的多少人?
  云音粗略一算,阁中算上小厮总共七十一人,昏睡中的二十三人。
  这二十三人全部被抬到了后院的房内,分了三个屋子塞下。宁隐两人前往查探时,他们身上都盖着白布,若不是还一丝气息在,就要以为这里是停尸房了。
  宁隐观其面色,毫无破绽,就像是单纯的睡着了一般,气息微弱但还算正常,探脉象也得不出结论,怪不得请来的郎中和道士都没法子。
  他们都是何时昏过去的?之前可反常?
  云音状似回想,半晌后摇了摇头,没任何异常,都是一夜之间就叫不醒了。
  宁前辈,我看他们就是睡着了,只是睡的比较深,像是被困在了梦里。季江探着其中一人的脉搏说道,此人的脉象忽疾忽缓,就像是在做噩梦,师父说我小时候时常做噩梦,脉象就是这样的。
  宁隐闻言也探了同一人的脉,果然如季江所言,再探其他人的脉搏时,大部分平缓无奇。他留意到那些脉象平稳的人嘴角都微微上扬,像是做着什么美梦,而脉象忽快忽慢的人眉头皱成川字,额角隐隐渗出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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