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我答应你家少主的事不会食言。秋灵素说着替谢昀斟了一盏茶。
  谢昀不喝。连小朋友都知道, 不能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秋灵素道:谢盟主既然不相信我,何必来找我谈呢。
  此案还有三个疑点, 非见了夫人才能澄清不可。
  秋灵素优哉游哉地坐着听,好似很享受跟谢昀的交谈。
  最大的疑点自然是, 夫人在南宫灵手下活到今天。按理说,他该将你杀了才对。
  你想说我跟他合谋害死先夫。不是没有可能。但你也可以认为南宫灵本性不坏。他毒杀师父本就愧疚, 便更加舍不得对师娘下手了。况且丐帮早有流言蜚语, 我若突然暴毙, 只怕有更多的人不服他。
  谢昀点头称是。以他对南宫灵的了解, 南宫灵的确优柔寡断, 比不过他狠心的哥哥无花。
  可是无花既然能唆使南宫灵杀死任慈,为什么也要留下秋灵素一命呢?
  秋灵素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反问:谢盟主觉得为什么?
  谢昀绕开这个问题, 开始讲第二个疑点。孙学圃的死。
  从任慈到灵鹫子、左又铮、札木合, 乃至于到后来无花要杀死的南宫灵, 用的都是天一神水。独独这个孙学圃死得蹊跷。他竟是因目盲鼻塞给毒气憋死的。
  可见不是无花杀的人。若是无花杀人, 用天一神水杀死指认楚留香的孙学圃, 更能给香帅备口又黑又亮的大锅。用毒气来害命,可见害命者的本意是洗白楚留香。
  要洗白楚留香的,只有秋灵素和南宫灵。但那时秋灵素分明还唆使孙学圃把楚留香坑入局,决不会替楚留香洗白。
  于是杀孙学圃的人只剩南宫灵一个人了。但是以南宫灵的武功,杀一个盲人需要大费周折设计毒气吗?
  秋灵素听得津津有味,好似这事情自始至终与她没有一点干系。
  谢昀又不解答,准备讲第三个疑点。
  秋灵素按捺不住:谢盟主说话真吊人胃口。你平日也是这般哄女孩儿的吧。
  我倒想哄。可没人搭理我。谢昀说出令人扎心的无奈事实。
  秋灵素道:不应该啊。你这张脸,江湖上自是人人都爱才对。
  谢昀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惜现实无情地证明并不是。
  秋灵素说:不打紧。你快些把前两个疑点讲透,我便领你去见好看的人儿。
  谢昀找不到情缘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是个很执拗的人。说了要讲第三个,就不会直接揭晓第二个。以前大唐江湖位面的小姐姐们背地里都说他可能是华山吕真人弃养的剑修,恐怕也跟这个品质有关。
  秋灵素耐性真好。静静地看他继续表演。
  第三个疑点,夫人容貌尽毁,屋里摆那么多昂贵的镜子做什么?
  上回跟着楚留香拜访秋灵素时,谢昀就注意到这些镜子的存在了。任慈手头拮据,宅屋破败身无长物。可是秋灵素的那些镜子俱是背面镶着玉石的上好铜镜。几乎每一盏煤油灯的附近,都有方小小的铜镜。
  秋灵素嗔怪道:难怪整个江湖都没女子爱你。谢盟主便是这般不解风情。谁说女人的镜子只能用来照脸?我的身子也是好看的。
  但是一个恨不得把画师眼珠挖走的女子,定不愿意在镜中看到她的脸。哪怕是蒙着面纱的脸。谢昀笃定地说:夫人先前与我对谈,却不知顾影自怜了几次。
  秋灵素将脸上的白纱撕开。
  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任凭谁有张这样好看的脸蛋,不整天对着镜子瞧来瞧去那才不妥呢。
  你不是任夫人。
  我的确不是那女人。
  秋灵素在何处?
  姓孙的瞎子也是这么问我的。我便同他说,不把楚留香拖下水,我便把那女人变成像他一样的瞎子。
  谢昀长叹口气。事情的真相同他猜的一样。孙学圃受了威胁。于是选择一种最不像自杀的方式了结性命,引得人们去寻画像上的秋灵素。
  我也不知那女人为何总是好命。她生得好看,我便毁了她的脸。没想到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丐帮的糟老头子、瞎眼的画师、还有那些赶来送死的登徒浪子。哦,还有楚留香。
  听她这么说,谢昀便知道眼前的女子是谁了。正是毁掉秋灵素容貌的石观音。真正的秋灵素早已被石观音顶包。无花和南宫灵自然不会来向他们的娘亲下手。
  谢昀只觉石观音简直坏透了:你已毁了秋灵素的一生,何必还要穷追猛打。
  我本来已忘了这个人。直到有天南宫灵提起他的师父和师娘。石观音回味着往事,你知我听到了什么?任慈为了将丐帮传给秋灵素,竟悄悄服毒好嫁祸给徒儿。她一张烂脸凭什么那么好命。我索性叫南宫灵给他们送去神水。那丑人替任慈尝汤,很快地,啪,炸开。
  石观音当时就站在窗外欣赏屋里的景色。秋灵素方啜上一小口鸡汤,非但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也一齐烂了。
  可是令人恼火的是,任慈见到秋灵素死去,毅然决然端起毒汤一饮而尽,跟着秋灵素齐赴黄泉。
  石观音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嫉妒之火熊熊点燃。
  就从那一刻起她决定留下来,戴上面纱,扮成秋灵素。正好把秋灵素写信召来的旧情人们逐个宰杀。巧的是秋灵素的旧情人里好几个都是当年趁火打劫灭掉黄山世家的地头蛇。石观音就在这间屋子里逐个同他们行罢云雨之欢,然后领他们参观秋灵素腐败生虫的尸体。再强行给他们灌下天一神水,叫他们跟秋灵素死得同样凄凉。
  至于楚留香。他倒没跟秋灵素有过关系。只不过无花和南宫灵都提过楚留香的好,以致于石观音跃跃欲试。正好拿那些浪子攒局把楚留香引过来,看他是否真有那么好。
  楚留香的确很好。好到明知道他被人诬陷还要倒贴帮忙。冲着这点好,石观音决定留着楚留香慢慢玩,彻底让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没想到楚留香给她带来了更大的惊喜!同这个惊喜相比,楚留香实在不算什么了。
  石观音款款深情地看着谢昀道:我同你爹刚认识那会儿,他还不到十岁,可能还没你的肩膀高。那时我不会武功,长得也不好看。他偏偏就是中意我。后来还同天枫十四郎打过架。唉,跟你一样傻。
  谢昀听石观音提到谢晓峰,连忙按住本来准备出鞘的长剑。谢昀跑前跑后几个月,还真不是专程查案或者除魔卫道的。自始至终他都不过想找到谢晓峰而已。
  石观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二十多年前的童年回忆。谢晓峰不到十岁就把妹,谢昀是万万没想到的。可他不感兴趣。他直接快进到十四年前谢晓峰写给黄山李姑娘的信。
  石观音却不知道有这样一封信。
  谢昀将十四年前的信交给石观音:这封信被南平城的公孙二娘拦截下来,你自是收不到的。我想问的是,在你给谢晓峰的去信里,跟他约好在七月初七在什么地方碰头呢?
  谢晓峰要寄出的信里只写了七月初七碰头,却没有写具体的地点。按照常理推断,定然石观音给谢晓峰的信中提到了。也正是因为石观音的邀约,谢晓峰才离开了南平,离开了公孙姐妹。
  石观音捧着信的手在发抖。
  他要送我的红鞋子呢?那个截我信的□□呢?
  谢昀只好简明扼要地把公孙二娘的故事给石观音讲一遍。
  不愧是谢晓峰的儿子。你干得实在不错。石观音听罢很欣赏:念在你替我杀了那贱人的份上,只需陪我在这屋里过上一夜,我就放你自由。从没有哪个男人这么好运。
  出卖色相换情报的事谢昀是绝不干的。
  石观音看着屋里越点越亮的七八盏煤油灯,笑得风情万种:你不干也得干。
  第37章 第 37 章
  石观音的灯不是白点的。每一盏灯里都带着有毒的熏香。灯芯越烧, 香气越浓。在不知不觉中,任凭内力再怎么精湛的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石观音武功不弱。但她更喜欢用毒。她喜欢看男人们失去力气无力挣扎的模样。每一个到宅子中同秋灵素约会的男子,都免不得遭受迷香的熏陶, 最后成为石观音裙下嗷嗷待宰的羔羊。
  谢昀在屋里说那么多话, 分析那么久的案情。香自然也入了他的骨髓。
  可谢昀未觉疲惫。对于一个本就依靠系统打架、毫无内力的人来说, 再毒的香也只不过普通的熏香。谢昀本就没有内力可以失去。
  石观音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猎物:你跟谢晓峰长得还真是像。我看你第一眼便认出来了。
  石观音纤细的手指便要沿着桌面的边缘攀过来, 勾上谢昀的肩膀。然后再从肩膀往上撩, 准备撩动谢昀那张长得极像谢晓峰的脸蛋。
  谢昀往后退开几步。
  石观音说:你爹可不会像你这般害羞。他初次同我见面,还是主动示的好。
  我一直有个问题。为什么谢晓峰那么招人喜欢?到处都有他的女人?
  那你该问他的女人去。石观音绕过桌子, 把谢昀逼到墙边:你没有武功, 跑不了的,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谢昀故作傻白:谁说我没武功。我会跳舞。
  石观音笑了出来:谢晓峰的儿子还会跳舞。
  我当然会跳舞。而且我敢保证你不敢看我的舞姿。
  我为何不敢。你尽管跳来让我瞧瞧。
  石观音翘着腿坐下。她对她精心调制的香料很有信心, 她丝毫不怕谢昀耍滑头逃掉。既然谢昀想跳舞,就让他跳吧。
  谢昀总算能好好转圈圈了。
  一圈, 两圈,三圈。
  石观音看得不亦乐乎。一个大男人不住地转圈圈多么滑稽。她又想起谢晓峰。谢晓峰如今也过三十了吧。要是谢晓峰本人来转圈, 那该多有趣。
  石观音拍手叫好, 甚至生出陪那孩子玩玩的心思, 便说:我来给你数着, 看你到底能转多少圈?
  谢昀转圈圈的功夫越来越长进, 他完全可以转两百圈以上。谢昀故作童稚:有奖励吗?
  你每转一圈,我就多赏你一鞭。保你爽得大叫。
  谢昀吓得一个剑破式就朝石观音击去。
  剑破式的剑气又快又狠, 兼之加上十几个圈圈的威力加持, 石观音稳稳地挨了一剑。
  石观音捂住小腹:你还有内力暗算我!
  石观音没有倒下去。挥动长袖。两幅袖子就同两柄长镰。袖风所过, 桌子、床板、帘帐、柜架统统报了废。
  原因是石观音的袖舞是外功。即便内力被封住, 依旧可以用外功伤人。
  而谢昀已经没有武功可用了。秒无花的时候用了洗剑问心, 上天目山赶路图省事用了对影三人, 再加上刚刚的剑破式。他一共就会三招。
  谢昀只能东躲西藏地闪避石观音的进宫。
  石观音的袖舞从他头顶掠过,直在木头做的墙上扫出个大洞。
  石观音也察觉不对。她的袖舞虽然威力不减,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她感到胸口有个阀门被封住,提不上真气,只能像寻常女子扛着大刀打人。这种情况下,打不中谢昀也属正常。
  石观音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谢昀封了她的内力,而是看向燃香粉的煤油灯:你动了我的迷香。
  谢昀将计就计:不错。现在我们都没有内力。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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