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9)
苏御有点憷,要不是李初尧拉着他,估计得吓得忘记走路。
周氏福了福身,率先开口:父亲。
兰老爷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舅母等人都请了安了,只剩下苏御和李初尧,后者拱手一拜,苏御跟着照做,小声喊:外公。
李初尧也跟着喊了一声。
老爷子身体一震,显些落下泪来,小辈们全部装作没看见。
喉头哽咽,好半响,老爷子才说:回来就好。
苏御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眼眶微红,一句回来就好,比承认他的身份,更显得珍重。
这是对母亲的原谅!
苏御隐忍的将眼泪憋了回去,他咧嘴笑了笑,谢谢外公。
老爷子冲他招招手,苏御立马上前。
这些年,是外公迂腐了,别怪外公。
苏御连忙摇头。
周氏拿着帕子擦眼泪,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种场景。
王氏也有点想哭,这么多年了,总算要将心结解开了。
何氏叹了一口气。
李初尧心情复杂,他无法想象,老伴死不瞑目刻在脑子里,是什么样的场景,而在见到苏御这一刻,老人选择摈弃了所有。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
周氏等人悄悄退出了房间,只留了兰枫彻和李初尧在一旁。
宋家的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兰枫彻知道的比较多,留下更合适些。
老爷子问了苏御许多话,知道他嫁了一个好夫君,便招李初尧上前。
不错,阿御有你照看,我们也放心了。昨日丫鬟的传话,他其实听见了,能够放下男儿身段,将就一个双儿,实属不易。
这样的深情,就算他死了,也不用担心了。
李初尧看了一眼苏御,笑了笑说:我能遇见阿御,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兰老爷子只当他真情流露,苏御却明白,李初尧是真的这么想的。
兰枫彻怕他们又要恩爱个没完,上前插嘴道:祖父,当年您和小姑来往的信可还留着?
兰老爷子摇了摇头,当年的信纸,早被他烧了。
苏御同李初尧对视一眼,说:我娘亲,并未收到过祖母离世的信纸。
兰老爷子蹭地站起身,虎目瞪大,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御立马竖起手指,对天发誓:我以娘亲发誓,若是我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噼!
兰老爷子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怔愣地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
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手中的信,就已经不是兰舟所写,那他这么多年的怨恨,对苏御和兰舟的不闻不问
该如何弥补那可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而眼前是他的亲外孙,任由人在兰舟死后,受了四年苦,遭人陷害,又被放逐到沂南,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夫人的死不瞑目,哪里是对兰舟,分明是对他!
兰老爷子眼神悲怆,直直坐在座位上,如同陷进了梦魇里。
兰枫彻连忙喊人:祖父!
苏御慌张握住老爷子的手,外公,娘亲从未怪过任何人,她临走是笑着走的。
这句话仿佛唤醒了老爷子,他好似捏住了救命稻草,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母亲真的不怨我?
苏御眼中含了泪珠,真的,她从未怪过任何人,她说:人最终的归处是寿终正寝,但也有例外,生老病死,本就是世间常态。
娘亲让我和大哥不必替她难过,她只是先到了归处。
外公,娘亲说人生无常,珍惜当下宝贝的东西就好。
她不怪你的!
老爷子老泪纵横,小女儿最像他,却又最不像他!
连他都不明白的道理,兰舟却看得明明白白。
李初尧五味陈杂,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因为兰舟都说完了。
兰枫彻也不好受,他以为在父母叔伯那里听到的描绘,已经足够了解兰舟这个人,如今听苏御说出口的话,心中除了赞叹小姑的豁达,还有心疼。
看着老爷子抿着嘴唇,无声泪下,他眼眶也跟着红了。
今日之事,若是告诉了父亲叔伯,只怕心中愧疚更甚。
苏御抱住老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外公,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为死了的人讨回公道。
其实兰舟从未想过,谁去惩罚苏家,苏御这话,不过安慰兰老爷子,让人有个念想。
兰枫彻也跟着说:是啊祖父,以假乱真写信的人,还没有找到呢!
老爷子抬起头,目光透露着坚定,他一定要找出当年的罪魁祸首!以祭奠亡妻和亡女的在天之灵!
苏御松了一口气,他退开身,站在一旁,只要老爷子身体安康,其他事就好说。
第172章 同一人所为(三更)
老爷子擦掉眼泪,沉吟了好半响,才说:当年你母亲来信,意欲要断绝关系,我其实也怀疑过,只是你们祖母的死,让我没办法去深想。
苏御看向李初尧,后者点了点头,问:外公,可认识宋家的人?
京城宋家?老爷子皱了皱眉。
兰枫彻让人搬来凳子,让苏御和李初尧坐下。
他坐在两人对面。
李初尧看了一眼兰枫彻,将隐瞒的另一部分事情说出来,先前阿御中了两次毒,分别名藏思和呐絮,前者虽是苏府柳秀所下,但并不知其名字,只知道效果,后者是在邺城宋家。
我怀疑背后有人,便暗中查探,后来阿御不小心试探出,此毒出自京城宋家。
老爷子一脸惊吓,颤抖着手打量苏御,眼神里闪过一抹后怕,毒可解了?
兰枫彻眼里也尽是担心,生怕刚找到小表弟,又让老爷子面对另一个悲剧。
苏御点点头:解了。
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敛眉沉思。
兰枫彻:难怪你们当初问我宋家。
他一脸你们不信任我的表情,苏御不好意思一笑,李初尧没有丝毫愧疚。
老爷子却突然说:若是如此,只怕当年的信,也是下毒那人所为。
三人心下一惊,这又是何故?
老爷子摇了摇头,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当年,你祖母收养了一个女孩,取名兰涓,比你娘大六岁。
苏青山当年一表人才,同兰涓年纪相仿,兰苏两家刚定下婚事,兰涓便以为是自己。
收养兰涓的时候,还没有兰舟,但苏尚北老爷子说,他想定亲的是兰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于是兰涓觉得是兰舟抢了自己的如意郎君,怀恨在心。
不是亲缘,哪里养的熟。
兰涓找苏青山,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不愿意,她一气之下,便嫁进了宋家。
成亲前一晚,还将兰老夫人气病了,质问她为什么要生兰舟,有了她,为什么还要兰舟这个死丫头!
兰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却只学会了恨。
嫁人之后,回门那日,兰涓约了兰舟去湖边玩耍,那时候兰家底蕴十足,宅院后面便是一片湖泊,兰老夫人去寻人的时候,刚好瞧见兰涓将兰舟推进湖里。
兰舟被救了起来,所幸没有其他事,兰涓跪求不要伸张此事,毕竟她才嫁人。
兰家念在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应了,但同时也断绝了关系。
兰家不要这种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亲人!
兰家也不许再提起此人,所以这些事除了兰舟的哥哥们,其他人都不知晓。
兰老夫人这一生,对待女儿从未偏颇,却不想收养一个兰涓,最后还是害了自己的女儿。
如今还害了自己的外孙。
李初尧听完,心情复杂,他不由将目光看向苏御,其实苏烈又何尝是苏御看到的模样。
骨子里还是继承了柳秀的本性。
只是苏烈和兰涓不一样的是,兰涓觉得本应该给自己的宠爱,有了兰舟后,便变了,自己不能遵循本心,让妒忌左右了自己的良心。
兰舟同样待苏烈如同亲子,却只教他怎么做人,连带照顾好弟弟,也是在临终的时候嘱托。
这或许是无意为之,反而让人惦记在心。也时刻铭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兰涓出嫁的年纪,不过十几岁,怎么知晓娘亲的字迹呢?
不怪李初尧疑惑,在现代,兰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写的字也未定型吧。
兰老爷子摇了摇头,她们俩的书法,都是我亲手教的,兰涓虽然大兰舟六岁,但是两人的字迹相差不远。
也就是说,苏府有心人,将兰舟的字迹给兰涓,让人临摹,时间一久,原本有七分像,也能学个十分。
苏御不解,皱了皱眉,自顾自说:兰涓觉得是娘亲抢了苏青山,又为什么帮柳秀呢?
兰枫彻也颇为不解,这兰涓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兰家好歹养大了她,最后竟然同外人,冲自己的恩人下手!
忘恩负义!也太歹毒了!
这一切在兰涓看来,自己不过是兰家养的一个猫猫狗狗,她总觉得兰老夫人偏心,连同以往疼惜自己的哥哥们也偏心。
所以她恨老夫人生了兰舟,更恨兰舟抢了她的一切!
当然她也恨苏尚北,要是没有这个老头子,嫁给苏青山的人就是她!
所以苏尚北和兰舟的死,都有她的功劳。
至于对苏青山的爱,本来就是胜负欲,所以她乐意帮柳秀,让这些对不起自己的人,都去死!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让她无法动手报复苏家和兰家。
就是当年兰家搬出京城,宋家知道她和兰家断绝了关系,便将她从妻降成了妾!
反正也没人为她讨取公道!
这也加大了兰涓的恨!
尤其是后来,宋家又再娶。
一系列下来,她便和柳秀达成了合作。
当然这些,外人并不知晓,连同兰老爷子也不知道。
李初尧随口道:可能是柳秀不足为虑吧。
人都有胜负欲,对于比自己强的人,总忍不住去扩大情绪,不择手段追赶上人。
见苏御木着脸看自己,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苏御一个一个数,想嫁给你的,除了邺城宋家的宋清,还有京城宋家的宋宁,照你这么说,他们不是该联合起来对付我?
兰枫彻噗嗤一声笑出声,这可真是神转折。
兰老爷子却意外竖起了眉毛,你要是敢辜负阿御,我兰家不会放过你!
李初尧:
被苏御这么一插科打诨,严肃沉重的氛围,瞬间没有了。
这真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李初尧想掐苏御的脸,但瞧兰老爷子护犊子的模样,不管谁错,苏御都不会错,他给了苏御一个回去收拾你的表情。
苏御不为所动。
被老爷子看了一眼,李初尧正色道:如果都是兰涓所为,也说的通。
兰枫彻:那你们可要去京城?
李初尧点点头,等邺城李家的事情结束,我们便起身去京城。
祖父,届时我也想前往京城。兰枫彻拱手一拜,他们已经从京城退出来多少年了,如今的圣上风烛残年,也到了朝代更迭的时候了。
兰家虽然没有野心,但为了保护家人,他们愿意将野心暴露出来。
此事你同你父亲商议。
兰枫彻抿了抿嘴唇,你同意了,我爹不敢反驳。
兰老爷子哼了一声,是你想去,又不是我想去。
兰枫彻:
祖父可真无情。
李初尧却笑了笑,建议道:三表哥,可是想考取功名?
当然想!兰枫彻不想只做一个教书先生,他要在朝堂上,一展宏图。
李初尧点点头,诚心建议,秋试还未开始,你可以看书好生准备。
本以为李初尧会帮自己说话,让祖父答应的兰枫彻:
苏御发笑,三表哥,你一定可以的!
兰枫彻:
老爷子看了他一眼,教诲道:切莫好高骛远,踏实走好每一步,运筹在握,比什么都强。
孙儿明白。
老爷子又同李初尧说:阿御便交给你了,兰家永远是你们的家。
李初尧点点头。
至于宋家和苏家,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李初尧和苏御对视一眼,若是老爷子动用京中的人脉,对付商贾,只怕会影响兰家的仕途。
外公,这样吧,宋家和苏家,还是由我和阿御对付,届时您提供人脉即可。
见老人家不松口,苏御撒娇道:外公,你就答应吧,如果你出手,他们就体会不到我娘亲的痛苦了,而且苏家还有我大哥呢!
老爷子皱了皱眉,你大哥?就是那个养子?
苏御点头。
你当初受苦,你娘养了他十几年,也未见他报答养育之恩,帮你脱离困境,他算什么大哥?
兰老爷子对苏家有怨恨,连带着苏烈也带了有色眼镜。
李初尧帮着开口:那时候,柳秀一直用阿御的性命威胁苏烈,所以他不敢有动作,只能乖乖听话。
我们成亲时,苏家将阿御的嫁妆送往李府,出嫁连送亲的人都没有,是苏烈风尘仆仆赶来相送。
我那时候正为脱离李家做打算,柳秀让人给阿御下毒,院中下人,是由苏烈处理。
李初尧语气平淡,如同只是陈述事实,没有半点偏颇。
但从这些事,也能看出,苏烈是铁了心同柳秀作对,同苏家作对了。
兰老爷子还是未认同,只是对苏御说:孩子,你受苦了。
苏御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求助地看向兰枫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