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鱼儿反应最积极,很快就叫哥哥们抬着稻谷过来舂米了,大家一看,都赶紧回家搬稻谷来试一下新的舂米工具。
  于是筒车便正式投入使用,成为了全村人的新宠。
  木匠师傅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做好了筒车,萧彧给他算工钱的时候,木匠师傅说:“萧郎君,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边工钱我就不收了。你这个图纸送我吧,我拿到别处给人修筒车。”
  萧彧一听喜出望外:“可以啊。这筒车也不是我发明的,只是现在会做的人几乎没有,你是独一个,你要是愿意,就多教几个徒弟,将这法子给推广开来,也算是我为崖州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木匠师傅听了,连忙答应下来:“一定,一定,我一定多教几个徒弟,让崖州到处都能看到筒车。我还要跟人说,这是萧郎君造出来的筒车,让人们记住你的功德。”
  “不、不,这真不是我造的筒车,不用替我宣传。”萧彧连忙摆手拒绝,这是劳动人民的智慧,他可不敢居功。
  不过不管萧彧同不同意,后来崖州甚至神州大地上,筒车都被叫成萧车,这都是后话了。
  下过大雨,又冷却了几日,砖窑终于可以开窑了,不知道青砖烧制效果怎样,萧彧还挺期待的。
  他挑了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开窑,师傅们都过来了,大家慎重又忐忑地打开窑门,入目便是一片红色,师傅惋惜道:“萧郎君,这颜色是不是不对?不是青色啊。”
  萧彧走近来,依旧可以感受到里面散发出来的热气,余温还没散尽,外层的砖头并不是期待中的青砖,而是有点发紫的红砖,是没烧制成功,还是外围没泼到水,所以没产生变化?
  萧彧说:“这是红砖,不是青砖,不过也不打紧,红砖也能用,只是不如青砖结实。今日就不起出来了,先开窑散热,小心烫到。”
  既然砖头都烧好了,就该准备建新房了。新房怎么建,萧彧和裴凛之早就开始讨论了,是在这房子的基础上修个大院子,还是另起地盘重新修个院子?由于现在的房子位置比较靠前,再往前修就有点局促了,最后决定在这房子边上重新修个一进院落,以后再扩大规模,就在这院落前面再加一进,以此类推。
  房子的结构也是萧彧和裴凛之一起商量定下的,中间主房三间,中间为客厅,左右为卧房,左右的房间还会从中隔开,保证足够的隐私,东西厢是客房,前厅为厨房和饭厅,修成一个四合院。
  这样下来,萧彧烧的这一批青砖估计要全用光,没有多余的给吴兴义了。不过也不打紧,吴家原也没打算现在就盖房子,计划要到秋后了,可以另外烧给他。
  萧彧还打算烧青砖卖,青砖烧制比石灰高复杂,但需求量更大,应该会受大户人家欢迎,到时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萧彧向来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的人,青砖已经好了,门窗也早就准备好了,就该挖地基了。地基用石灰石做基石,用糯米灰浆做粘合剂。
  地基快修好的时候,那边窑里的砖头就能起出来了,外层是红紫色的砖头,但里面就是乌青的青砖了,成色非常好,相当结实耐用。
  红砖可以修在房子内层,因为内墙会粉刷,外层就用青砖,可以不粉刷。
  青砖一车车被拉出来,再拉到萧彧家院子里,又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萧郎君总是会带给大家无数新奇事物,不管是石灰、纸、筒车、夜间课堂,还是现在的青砖,都叫人们大开眼界。
  以至于村里人的眼光被养得无比之高,以后见了什么事都特别镇定淡然,因为他们相信,除了萧郎君,不会再有人能做出让他们吃惊的事了。
  修房子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萧彧每天除了上课,都是在工地上泡着,他是设计师嘛,泥瓦匠还得听他的指挥。
  这天鱼儿突然跑来找萧彧:“郎君,你快来看看我们的蚕,它们全都往地上爬,怎么办呀。”
  萧彧赶紧跑到蚕房一看,原本白白胖胖的大白蚕此刻已经变短变黄了,它们正努力地往竹匾外爬,萧彧一拍脑袋:“鱼儿,赶紧去抱稻草来,要干净点的。”
  这段时间忙着盖房子,把这事给忘了,更专业一点的办法,应该是给编一些专门的工具,给蚕吐丝结茧。
  “要稻草做什么?”
  “蚕要结茧子了,得给它们准备茧山。”
  在萧彧的指挥下,小姑娘们抱来了不少稻草,将下层的草絮都抓掉,留下干净的草芯,给蚕爬山结茧。一夜功夫,便有许多的蚕上了山,开始吐丝结茧。
  小姑娘们养了一个多月的蚕,如今终于看到蚕吐丝了,觉得无比神奇,好有成就感啊。
  孟家娘子养的蚕比他们家的晚上一天上山,她也依法炮制,准备了稻草给蚕结茧。
  短短几天功夫,几乎所有的蚕都吐丝结茧了,有的蚕不走寻常路,甚至沿着墙壁爬到了房梁上结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萧彧看着稻草上挂满的白色小灯泡,就像他心上开满的花,今年冬天就能盖上又轻又暖的蚕丝被了。
  不过到底是做蚕丝被还是缫丝织布呢?今年的蚕数量有限,即便是织布,恐怕也织不出几匹布来。而且光靠他们两家养蚕是远远不够的,还得动员起村里所有的人来养蚕。蚕丝织布,恐怕得等明年了。萧彧决定先解燃眉之急,做蚕丝被,有多的再缫丝织布。
  当然,还是要研究一下怎么缫丝织布。萧彧曾经在视频中扫过两眼,缫丝好像就是水煮蚕茧,然后抽出丝来,几根丝合在一起,就成了丝线。
  他试了好几次,不是抽得粗了,就是抽断了,试了好几个蚕茧,终于找到了窍门,要将蚕茧外层的乱丝去除掉,只留里面结实紧密的茧,从这里找出丝的头绪,有了头绪,抽丝剥茧就容易起来了。这是个特别需要耐性的活儿,萧彧研究出法子,便将这事扔给了小丫头们去弄。
  做蚕丝被的茧不用急着处理,萧彧记得蚕结茧后不久,蛹化成蚕蛾就会自己咬破茧出来。为了明年留下更多的蚕种,萧彧决定等蚕蛾出来之后再处理那些被咬破的茧,做被子不怕断丝。只有抽丝的茧子要赶在蛹化成蚕蛾之前处理掉,或者直接先煮死,再慢慢抽丝。
  抽丝是个细致活儿,萧彧发现干得最快最好的是那个叫惠儿的残疾姑娘。她因为软脚瘟致残,走路一瘸一拐的,显得很自卑,说话轻声细语,从不敢跟人对视。
  其实惠儿是个心灵手巧的女孩,长得也很可爱,小圆脸上一双大眼睛格外灵动,上课也非常认真,接受能力很强,学东西还会举一反三,作业也写得极其工整。萧彧喜欢叫她回答问题,他希望用这种法子来鼓励孩子,培养她的自信心。
  最近这小丫头变得开朗爱笑了许多,因为老师们总夸她,她总算是找到自己擅长的点了。因腿脚不便,很多体力活没法干,她就经常帮忙洗衣喂蚕,还帮吴家娘子绩麻织布。
  吴家娘子对她也很赞赏,不止一次跟萧彧说惠儿的布织得好。萧彧想到,蚕丝织布是个特别细致的活儿,没准惠儿能够胜任,就是年纪稍小了点。
  这边忙着抽丝剥茧,那边房子也在如火如荼地盖着。萧彧希望能赶在台风来之前将房子修好,不过春天雨水确实多了点,盖房子期间就下了两次大雨,不得不停了三天工,断断续续的,花了将近二十天,房子主体终于完成了,就剩下屋顶没盖了。
  盖瓦顶请的还是去年那个师傅,按照去年盖屋顶的进度,这房顶没有一个月怕是盖不好了。出乎萧彧意料的是,这次师傅带了七个帮手过来。
  原来是师傅从萧彧这里盖过瓦顶之后,到处推广他的糯米灰浆黏合技术,不少人家都按照这个法子重新盖了瓦顶,他生意红火,不仅收了两个徒弟,还吸纳了三个同行,于是他的班底就变成了现在的八个人,这下干起活来真是又快又好。
  当然,活少的时候他不会出动这么多人的,只有碰到大活,才会整个班子出动,比如这次就是。
  萧彧原以为房顶需要月余才能好,但这次只花了十来天就都盖好了,不仅因为人多,还因为师傅们做得多了,技术比第一次盖要精湛熟练了不少。
  闵翀和吉山赶着马车回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新房全面竣工,家里在摆流水席宴请村民。他们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离开一个多月而已,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多出了一座新房。
  那房子黛顶青墙,修得比刺史府还要漂亮,不夸张地说,这是崖州最漂亮的房子。其实用最漂亮还是有点夸张的,萧彧没什么钱,他家的房子跟那些讲究的大户人家没法比,至少门窗就没法比,他都是做的最普通的款式,没多少花纹和雕饰,因为那些是真需要钱和工夫才能办到的。
  不过就算细节上不够精致,也不掩饰这是一座极其漂亮的房子。
  正在新房里招呼客人的萧彧听来汇报的孩子说闵翀和吉山回来了,高兴得连忙跑出来迎接,过门槛的时候太激动,鞋子都被门槛挂掉了。
  裴凛之跟在他身后,看着落在地上的鞋,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从地上捡起那只木屐,套上那只伸进门槛准备找鞋子的脚上。
  萧彧嘿嘿傻笑:“跑太快了,这木屐不如草鞋穿着方便。”
  木屐是裴凛之给萧彧买的,因为他之前的草鞋穿坏了,新草鞋磨脚,需要磨合好一阵子才能舒服,裴凛之便给他买了木屐,以前在京都的时候,夏天也是穿木屐的。
  裴凛之说:“那就慢点走。”
  萧彧说:“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了,我想知道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土。”
  “你看了也看不出来,不得试试才知道?”裴凛之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快了。
  刚出院子,没走几步,就已经看见了朝新房子这边走来的闵翀和吉山。萧彧兴奋地挥手打招呼:“闵当家、吉山,你们可算回来了,辛苦了,正好赶上吃饭。”
  吉山兴奋地跑过来:“郎君,我们回来了。家里盖新房子了?这么快,我们出去的时候才开始烧砖呢。”
  萧彧说:“对,青砖烧出来就赶紧盖了,担心过段时间飓风就要来了。闵当家,辛苦了!”他从裴凛之手中抽回手来,朝吉山后面不疾不徐地走的闵翀拱了拱手。
  闵翀微微点头:“东西都带回来了,在车上,你看看能不能用上。”
  “回头再看,你们都饿了吧,赶紧去吃饭。我再去给你们炒两个小菜。”萧彧招呼他们。
  裴凛之看了萧彧一眼,郎君已经很久没下厨房了,虽然闵翀和吉山在外奔波辛苦被款待是应该的,但还是架不住内心有点泛酸。
  萧彧招呼他:“凛之来帮我忙。”
  裴凛之便跟着去了。
  萧彧说:“好久没下厨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也做个。”
  裴凛之听见这话,内心顿时熨帖无比:“郎君做的我都爱吃。”
  萧彧找了些食材,去厨房里做了一道炒蛤蜊、爆炒虾仁,还有一份羊肉片,羊肉片是裴凛之爱吃的,他口味偏北方一点。
  萧彧说:“凛之是跟闵翀他们一起吃还是单独吃?”
  裴凛之问:“郎君呢?”
  “我同他们一起吃吧。”
  “那我同你们一起吃。”
  “好,那就一起端过去吧。”
  他们将新炒的菜端到闵翀和吉山吃饭的桌上,坐下来一起吃饭。虽然流水席已经开了大半个时辰,萧彧和裴凛之也都还没吃饭,现在客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该自己吃饭了。
  饭桌上,吉山狼吞虎咽地扒了几口饭:“还是郎君做的菜好吃。”
  “慢点吃,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风餐露宿,二位都清减了不少。”萧彧说。
  闵翀没说话,默默吃着饭,他一向高冷,很难听到他的态度。
  吉山问起了房子的情况,什么时候建的,花费大概多少云云,都是家常闲聊。萧彧也没隐瞒,大致解答了一番。
  吉山听后哀叹一声:“看样子我想修房子还远远不够啊。”
  萧彧才想起来他家的房子塌了,兄妹三人还是寄住在自己家里,不过他早就安排了他们兄妹的住处:“现在新房已经修好了,我是这么安排的:我们几个都搬过来,那几个小姑娘也都搬到这边来,原来的房子一间给老吴家住,剩下几间给老人和孩子们住,这样应该能宽敞一些。”
  吉山眉飞色舞:“我也搬过来?”
  萧彧点头:“你与你弟住一间厢房,闵当家住一间,几个小姑娘住一间。”
  “谢谢郎君!”吉山兴奋至极。
  以后老房子就相当于孤独园了,几个老人住萧彧原来住那间以及闵翀住的那个杂物间,应该是足够了。二十个男孩分两间住,比原来要宽敞多了。
  厨房依旧在老房子那边,课堂也在那边的厅堂里。
  等第二批青砖烧出来了,再在老房子边上再修几间房子,养蚕、织布、制陶等都可以在里面进行,这样住房、作坊也就都有了。
  这个家也就越来越有模有样了,萧彧心情非常愉悦,日子还是很有奔头的。
  吉山吃了七分饱,开始说起他们路上的见闻来,找到不少粘土和石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上。
  吃完饭,萧彧和他们一起去检查他们这次带回来的土样和石头样本,每一块土和石头都标注了出处。粘土如何,还得等烧过之后才知道,石头萧彧倒是了解一些,居然真给他们找到了石英石和长石,甚至还有一块石膏。
  萧彧拿起那块石膏,反复检查了一遍,确定就是石膏,他有些兴奋地说:“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石膏就是南方人用来点豆腐用的,他在乡下外婆家见她用过,将石膏煅烧后,捣碎磨成粉状,加一点豆浆搅拌,然后倒在豆浆中,豆浆就凝固成豆腐了,这下可以做豆腐吃了,真是意外的收获。
  闵翀问:“这有用?”
  萧彧点头:“有用,这个可以用来点豆腐。”
  “豆腐是什么?”吉山好奇地问,他没吃过豆腐。
  裴凛之问:“郎君,豆腐是用这个做成的?”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试试就知道了。”萧彧基本可以肯定就是做豆腐用的石膏。
  闵翀说:“那其他的石头无用了?”
  萧彧连忙说:“不不,都有用。这些白色的石头应该都有用,等我先试试,确定好具体哪种有用,咱们再去开采,尽量找近一点的地方,比较省时省力。”
  烧陶瓷没那么快,就先做个豆腐来试试吧。于是萧彧赶紧喊上鱼儿去磨豆子做豆腐了。
  黄豆用石磨磨碎,去掉豆壳,然后放水中浸泡一晚上。第二日再用石磨磨成豆浆,将豆浆加水大锅煮开,用细麻布过滤掉豆渣,煅烧磨碎的石膏放入少许豆浆搅拌,然后倒入滚烫的豆浆中,等冷却片刻,便能凝固成豆腐脑。
  因为不知道石膏比重是多少,萧彧将豆浆分成了几份,最后做出来的三种豆腐,一种非常嫩,勉强凝固了,还有一种恰到好处,就是常吃的豆腐脑,还有一种比较老,这个只能用来做老豆腐了。
  于是这一天,家里所有人都吃上滑嫩的豆腐脑,豆腐脑上再浇上一勺子蜂蜜,把一群孩子吃得都忍不住舔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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