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误会
云风篁送走燮妃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左右就问：“莫不是燮妃娘娘过来同娘娘说了什么好消息？”
“倒也不算。”云风篁微笑道，“只不过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有趣罢了。”
清都等人听出来这话里对燮妃的恶意，就委婉询问，是不是以后都不需要关照燮妃了？
“照以前那样，份例不必克扣，但也不需要太给面子。”云风篁想了想，吩咐道，“私下里叫那几个新晋的妃嫔，有事没事给她找点麻烦，无关痛痒但膈应的那种。”
这要是平常时候，燮妃惹起了她的怒火，直接料理了也就算了。
反正不管是淳嘉还是翼国公府，对这个云氏庶女其实都没有很在意。
但……
如今皇帝不是正要重用云氏子弟么，这会儿翼国公的亲生女儿跟亲外孙出事可就不那么妥当了。
最主要的是，淳嘉刚刚还挖空心思的帮她出气来着，她跟脚就对燮妃下手，未免显得太不在意皇帝的想法跟安排。
反正刚刚吓唬了燮妃一番，接下来再有点儿风吹草动的，估计燮妃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
至于燮妃在这种环境里怎么个煎熬折磨法，那云风篁就不管了，这便宜手帕交从前也没有为她着想过，她庇护着这位在宫里安安稳稳到现在，还生了个皇子，简直仁至义尽不是吗？
转眼到了该回帝京的时候，顾箴派人来请云风篁到卧霞楼说话：“太皇太后自从善渊观回来就一直说是凤体违和，连请安也停了。但如今即将起程，你我总要去问候一二，免得她老人家路上不舒坦。”
其实皇后独自去就成，之所以要喊上贵妃，无非是怕太皇太后又提出来她不好回答的事情，指望贵妃在场能够应付下。
云风篁心知肚明，也不反对，于是后妃二人一起去请安。
太皇太后让她们等了些时间才出来，瞧着面色红润的样子不像是卧病，倒是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将养着，身子骨儿更健朗了。
当然后妃也不会戳穿她，仍旧当着玻璃人儿一样小心翼翼的问候了一番，就提到回程之事。
“你们也不是头次来行宫，往年怎么样，今年就还怎么样好了。”太皇太后听罢，不冷不热的说道，“哀家这儿没什么可叮嘱你们的。就是有个事情，你们今儿个不来，哀家也打算这两日派人去召你们来问问：据说明惠的婚事被提起来了？”
提到这个事情顾箴就郁闷，瞥了眼云风篁，见她低眉顺眼的没有开口的意思，才不情愿的说道：“是呢皇祖母，是陛下亲自在过问，说先帝就这么一个嫡女，务必寻个如意的驸马才是。总不能叫妹妹误了花信……皇祖母明鉴，不论是陛下还是孙媳，都没有容不下妹妹的意思。实际上就妹妹的天真可爱，陛下同孙媳都是巴不得她日日在跟前的。只是若是为着我们的喜好，叫妹妹一直待在宫里，却叫九泉之下的先帝如何安心呢？”
太皇太后这回倒没顺着明惠长公主骂她了，像是完全忘记上回的事情一样，只道：“那陛下属意谁家子弟？”
顾箴摇头：“陛下说先帝嫡女非同小可，驸马人选务必再三斟酌，不能跟上次一样，叫妹妹再受委屈。”
太皇太后就看云风篁，道：“贵妃呢？贵妃知道么？”
这一幕让顾箴气的胸口疼，她这皇后讲了不清楚，太皇太后还要问贵妃，摆明了觉得她不受皇帝宠爱信任，所以这种事情皇帝也不会跟她讲。
好在云风篁也跟着摇了摇头说皇帝还在斟酌之中。
“那等回宫之后再说罢。”太皇太后点一点头也就放她们走了。
出门之后后妃立马各奔东西。
傍晚的时候，清舒夫人崔怜夜亲自到兰舟夜雨阁来求见。
这崔氏近年在宫里存在感跟燮妃半斤对八两，还有贾蘋叶来的鲜明，云风篁都不甚记得她了。
闻言就有些诧异，召了人到跟前，也不客套，直接问她有何贵干？
崔怜夜看着妆扮华丽一身贵气的贵妃，心情非常的复杂。
两年多了，当初初入宫闱的宝林眉眼长开了些，越发的姣美明艳，言谈举止之间也有了那种有恃无恐的高位妃子才有的傲慢与从容，自己呢？二十几岁的年纪，算不上老，在这时候却也不算年轻了。
因着父亲崔琬权力的衰落，以及皇帝的冷落，像一朵花开在了寂寞的角落。
若是一直这么绽放着，倒也算保持了从头到尾的清高孤傲。
但从接手二皇子起，就注定这种姿态是拿捏不起来了。
“娘娘，妾身是为二皇子而来。”崔怜夜定了定神，福了福，复说道，“二皇子之前折损不小，太医说，顶好有那上好的官燕，给二皇子补一补。妾身那儿的官燕不如娘娘这里的好，故此斗胆来求娘娘赐予些许。”
云风篁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本宫还以为什么事儿，就这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就问她要多少。
崔怜夜忙说二皇子年纪还小吃不了太多的：“娘娘随便给一些就好。”
云风篁便让清人去自己库房里取了些许：“本宫因为快要起程回去了，兰舟夜雨阁里备的也不是很多。你且让二皇子吃着，等回宫之后，本宫再让人给你送过去。”
“谢娘娘。”崔怜夜露出些许羞赧之色，似乎是想起来从前对云风篁的刁难与不喜，很是惭愧的再三道谢，又说等二皇子好了，一定带他亲自过来叩谢贵妃的恩典，这才告退离开。
等她走了，云风篁就问清人：“清舒夫人那儿怎么回事？好歹也是个夫人，崔琬还没倒台呢，怎么上好的官燕都吃不到了？”
“也不是吃不上。”清人连忙解释，“只是去岁说是遭了些灾劫，贡上来的官燕里上好的本来就不是很多，太皇太后跟两位皇太后那边是肯定要先挑的，再下来就是娘娘您这儿。然后还有如今的淑妃娘娘、德妃娘娘跟洛昭仪一些人分了分，到清舒夫人那儿，可能品相就不那么好了。到底是宫中主位，按着娘娘的吩咐，该有的也都是给着的。就连燮妃那边也没落下过。”
这两年宫务都是云风篁在实际做主，她有个规矩就是除非自己吩咐，不然各处的份例该多少是多少，不许因为宠爱稀少克扣，否则一旦发现，主管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过。
哪怕清人是近侍，却也不敢违拗，此刻当然害怕被认为阳奉阴违拿捏了崔怜夜的东西。
“既然二皇子到她跟前去了，那以后给她那边就也好些罢。”其实这解释半真半假，上好的官燕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的确不可能应有尽有，但供应主位们还是没问题的——重臣们的家眷都能得到赏赐，宫中诸妃怎么会不够分？
主要是清舒夫人这段时间无宠，娘家也失了势，虽然云风篁吩咐不许克扣，负责的人却也不想讨好。
所以就给了她比较次一等的。
如云风篁这种帝宠隆重的，那是从做婕妤开始，许多待遇就向四妃看齐了……
这种默契云风篁心里清楚，也无意彻查到底，毕竟这都是人之常情。
仔细论起来她自己还是受益者来的，犯不着过河拆桥。
反正只要底下人在明面上无法被挑出刺儿来她也就不管了，本来么，身为妃嫔，争宠的能耐不过关，过的差点也是理所当然。
她这种不让克扣的主事人算是很仁慈了。
嗯，主要也是不想有些人为了吃口好的冒出来搞事情。
毕竟偌大宫闱，谁知道没有第二个跟自己一样，本来不想惹是生非的，就因为觉得日子过的不舒坦，然后就……
反正这些东西也不要她出，花着内库的钱，成全自己的慷慨大方，有什么不好？
此刻云风篁就淡淡说道，“二皇子虽然生母是罪臣之女，到底也是陛下的骨血，之前在淑妃手里又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实在可怜，难得清舒夫人对他用心，咱们也照拂些，免得陛下牵挂。”
左右都觉得淳嘉并不牵挂这个皇嗣，但贵妃这么说了他们也应下。
毕竟如果说诸皇子里除了秦王之外还有哪位皇子最让他们乐意照顾的，也就是二皇子跟三皇子了。
因为这两位的生母的缘故，淳嘉也好群臣也罢，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会让他们有着入主东宫的机会。
甚至连让他们以后执掌大权的机会都不会给……
这么着，照顾这两位是最没有风险的，还能显示贵妃的善良周到。
数日后就是圣驾奉太皇太后回转帝京的日子，这一路总体来说还算平安，之所以说总体，是因为半途上袁贤妃没吃住颠簸，动了胎气。
经过太医的诊断，认为不适合继续前行。
但淳嘉也好太皇太后也罢，整个六宫以及随行的臣子们，不可能留下来等她一个。
所以最终将人安顿在驿站里，留了太医等人照顾，也就罢了。
本来顾箴的意思是，考虑到袁栀娘有孕在身自顾不暇，留个妃子下来照顾她。
然而问了问诸妃的意思，没有一个人愿意的，袁栀娘自己也表示不需要，有管事宫人在侧就成。
最后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也不是袁栀娘人缘就坏到这个地步，主要还是云风篁的缘故。
之前为了这位太后侄女册封四妃的事情，皇后贵妃同慈母皇太后较劲了好些日子，最后是在天子的亲自打圆场下才勉强保住了天家颜面，不至于撕的太过分。
如今谁留下来陪袁栀娘，可能会得到袁氏姑侄的感激吧，却也肯定会招致贵妃的厌恶。
甚至顾箴自己要不是皇后她都不想开这个口，她对袁栀娘没多少意见，可对袁楝娘意见就大了。恨屋及乌，顾皇后其实也不喜欢袁栀娘。
再者，袁栀娘这回动了胎气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留下来照拂的人不定就是有过无功，怎么算怎么划不来。
所以皇后同意袁栀娘的提议，让她独自留在驿站歇息，等情况稳定了再继续前往帝京时，诸妃都松了口气。
几个新晋封妃的尤其如此，就怕皇后拣软柿子捏，点她们名留下来照顾袁栀娘。
于是帝后给袁栀娘留了太医宫人侍卫这些后，继续奉太皇太后回到宫城，一番劳顿安置，六宫又要去给两位“因病”留守宫城的皇太后请安。
本来这种过场大家都很熟悉了，反正就是互相道辛苦，问些近况，客套几句，也就各自散去。
但今儿个慈母皇太后却拉着后妃们问了许多关于行宫的事情，然后就委婉表达了对于这两年一直拘在春慵宫的遗憾。
顾皇后于是就着她的病情进行了一番非常程式化的安慰，慈母皇太后的脸色瞬间就冷淡了下来，转而去跟淑妃说话了。
等从她跟前告退了，顾箴悄悄问云风篁：“你觉得慈母皇太后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云风篁一早知道内情，此刻倒是不难猜测袁太后的心思，微微冷笑道，“两位皇太后的情况是禁不住舟车劳顿的，所以尽管伏天暑热，却也无法前往不算遥远的行宫，遑论扶阳郡了。但长年累月待在自己宫里头也够无聊的。既然如此，何不在宫里头给她们设个宴啊弄些歌舞杂耍之类的，最好再将兴宁伯府的子弟请进宫里来，让慈母皇太后尽享天伦之乐？”
顾箴一皱眉，说道：“难不成慈母皇太后想让袁氏子尚明惠长公主殿下？”
“……”云风篁对她的想法有些无语，沉吟了会儿，才道，“陛下没说过这话。”
顾箴心事重重的，说道：“这事儿你有法子推了么？本宫觉得不妥当。”
“明惠那样对娘娘，娘娘难道还要替她着想吗？”云风篁斜睨她一眼，要笑不笑道，“而且就明惠那傻乎乎的样子，驸马一家子都没什么本事才是好事儿呢，不然就算是先帝唯一的嫡女，也未必能够长长久久的保全她。”
“虽然如此，但慈母皇太后与庶人纪晟的恩怨你还不清楚？”顾箴看了眼左右，见其他人都不敢凑近了听皇后跟贵妃说话，才小声道，“若是明惠进了袁氏门，日子岂能好过？本宫知道你进宫日子短，没受过明惠的恩惠，但就当本宫求你，你设法搅了此事，本宫欠你一个人情，如何？而且这事儿若是成了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你想慈母皇太后让娘家侄子尚明惠，除却可能想报复庶人纪晟外，八成也是希望借着明惠的身份，恩泽兴宁伯府！你难道希望兴宁伯府兴旺起来么？”
云风篁打量她一会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好。”
这种什么都不做就能领人情的事情贵妃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但这么爽快的应下，倒是让顾箴怔忪了会儿，才狐疑的转过头去。
六宫跟着又到了佳善宫。
曲太后这边素来冷清一些，今儿个就格外干脆，她让人在门口拦着，借口自己不舒服，只让皇后同贵妃入内请安问候，其他人当场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