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两个牢笼

  “先解穴。”九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君羽墨轲愣了下,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荒唐事,手忙脚乱地将她胸前衣襟拢起,解开她穴道的同时,嘴里一边喃喃地说:“对不起九儿,你别生气,我......”
  穴道一解,根本不容他说话,九歌急忙一个翻转,迅速从他身下滚了出来,转眼便退到床的最角落。
  君羽墨轲一僵,缓慢地缩回自己的手,僵硬地偏过头,看着九歌冰冷的脸,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明明在意料之中的事,可他还是会期待,自欺欺人地装作没有看见她眼中由始至终的防备和疏离,到最后,终是他痴心妄想罢了。
  他把人带回来了,可是他们之间,却隔着一道无法填补的鸿沟。
  他知道九儿恨他,如果给她一把刀,她一定会狠狠地插进他心脏,毫不犹豫的。
  君羽墨轲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悲痛,缓缓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九歌眼中的戒备有所松懈,才停下脚步。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尽管心中已经痛到无以复加,但君羽墨轲脸上却未显露分毫,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可声音却无法掩饰,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想知道吗?”
  九歌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从床上下来,在君羽墨轲惊愕失色的目光中,背过身,脱下了身上残余的衣服。
  如果说前面纵横交错的伤痕,让君羽墨轲看的怒火燃烧,那背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疤,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都不为过。
  纤瘦的后背上,数十条长长的锯齿形伤口,一条叠着一条,新鲜的痕迹下面还叠着陈年旧伤,最长的一道从左肩一直贯穿到右腰下,其间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整个后背上,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这些伤痕,有昨天的刀伤、剑伤,有飞禽走兽抓伤的,有石头硌伤的,有树枝刮伤的,甚至还有针孔般密集被荆棘所刺成的伤疤。
  君羽墨轲只觉心中像被数把尖刀反复插刺般,痛的快不能呼吸,身体不停的颤抖,眼前有些发黑,几乎就要站立不稳,还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框。扣在门框上的手由于用力过猛,骨节都泛白。
  等他慢慢缓过来时,九歌已扯下的床边的帷幔,随意地裹在身上,遮住了触目惊心的一幕。
  回首再看着君羽墨轲,神色无悲无喜,无怒无怨,仿佛那些伤疤不是伤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痛,所以没有恨。
  “这些伤疤就是我活下来的代价。至于怎么来的......伤口太多,记不清了。”
  坠崖之前她就已经身受重伤,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使有大树遮挡,也不可避免的会都树枝刮伤,而且山谷里没有草药,伤口只能自行愈合,这样一来,每道伤口都会留下一条疤,加上后来被野兽抓伤,爬悬崖时的硌伤,摔下来的划伤......林林总总凑在一起,她如何记得。
  君羽墨轲一手撑着门框,一手紧紧捂住心口,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咬紧牙关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在九儿面前再度失控,可心底悲坳、愧疚、自责快要将他淹没。
  九儿......
  他的九儿......
  这两年她是怎样活过来的?遭受了多大的罪,忍受了多大的屈辱......
  君羽墨轲的手在颤抖,指尖不停的颤抖,声音都被哽咽在咽喉中,他想过去将九歌紧紧抱住,又害怕触碰,五指深深嵌入门框里,都攥出血了才令自己的情绪不发疯。
  他一脸颓废的从房间里出来,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由始至终的冷漠,遍体鳞伤的疤痕,无法言喻的愧恨,仿佛剥夺了他五十年的生命,步伐瞬间苍老。
  夏日的热风吹过,君羽墨轲身体踉跄一晃,喉头一阵腥甜,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九儿......他怕失去九儿,害怕解开穴她就走了,那种失去她的恐惧,如在漫漫长夜中看不到光明。
  所以刚才,他狠心废了九儿的武功......
  当九儿喝下那杯掺了散功散的茶水时,他便坠入了永无止境的黑暗。
  断了九儿的念头时,也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后悔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建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地牢,把九儿残忍地关进去了,而在更深的一座地牢里,他垂死挣扎......
  花非叶进来时,就看到君羽墨轲面对着房门,一身颓废地坐在地上,眼里没有焦距,神色也有些涣散,仿佛放空了自己。
  花非叶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又看了眼君羽墨轲身后半敞开的房门,人都带回来了,怎么还跑外面来了?
  难道真被他说中了?
  不对呀,如果人跑了,黑狐狸还会乖乖坐这?
  花非叶凝神倾听了下,房间里有人,看来没走,那他怎么跑外面坐着?
  该不会吵架了吧?看这两人的情况,倒是很有可能......
  花非叶用折扇敲了敲下巴,事不关己地说起风凉话,“怎么跑门口来坐着了,被赶出来了?啧啧,郁小姐什么的性格你最清楚,现在是受了伤,等伤一好,不得想方设法杀姑母报仇吗?”
  他抬头看了眼房门,学着君羽墨轲撩衣坐在台阶上,也不管九歌能不能听见,直言不讳道:“既然决定把人留在身边就得看牢了,万一让她跑出去杀了姑母,你两便真成仇人了,到时候就是你想护,皇上表哥也容不得你了。”
  君羽墨轲眉睫一颤,麻木的神情有所松动,扭头看了眼花非叶,淡唇轻启:“她不会。”
  “你就那么肯定?”郁漓央杀姑母之心,即便是花非叶这个外人都看的深深切切,他就不信黑狐狸感觉不到。
  “我给她喝了散功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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