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牢笼
杨管家的衣角才刚消失在门外，朱小六把包袱往软塌上一扔，便撒欢地在屋中跑了起来。
绕过小厅，继而绕过屏风，跑进里屋。
打量了一遍又跑了出来。
直喘着气却乐呵呵地笑出了声，“阿娇，这个房间比醉花楼的还要大上好几倍。单是这个小厅便是醉花楼房间的大小了，话本子…软塌…”朱小六直接倒下软塌中，拿起一本话本子，明知看不懂，却假装打量，“你直接躺在软塌上便能看画本子，真方便。”接着又跳下软塌，指手画脚地做着夸张的动作，“还有呀，里屋也很棒，有大大的衣柜，里面已挂了不少的衣服，已熏香过，香喷喷的。那床又大又舒服，在上面打滚都要翻好几番才能到头，又软乎乎的，实在是太棒了……”
朱小六在一旁说得不亦乐乎，成念娇却讪讪地站在一旁，并不搭嘴。
似乎满怀的心事。
“阿娇，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人家杨公子待我们这么好，你不该高兴嘛？”
“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成念娇冷笑了一声。
朱小六顿时变得气呼呼地看着成念娇，怪她不懂知恩图报。
“人家杨公子对你这般好，人家有急事要办都先亲自接你回府，再去办事。还让管家安排这么好的厢房给你，你竟然这样说话，也太不厚道了吧。”
成念娇自嘲地讪笑了一声，“小六，我们家欠了杨家很多的钱，你乞讨一辈子甚至是几辈子都还不完。现在他又向花姨卖下你我，又花了一大笔钱，你说人家就真的不用你还吗？你以为我跟人家很熟吗？一点都不熟，”她摇了摇头，“那你说人家为何要帮我，还对我这么好？”
朱小六被问得哑口无言，思索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或许，或许他好心肠呐，见不得别人受苦。”
“他没有那么好的心肠，若是有，为何不趁机把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打救出来，秋燕，春花，冬苗，一堆的苦女子等着他打救呢，为何偏偏就救了我们二人呢？”
“嗯……”
朱小六抿唇思索着，最后毫无头绪地挠了挠头。
“你还是太单纯了些，”成念娇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至今都想不明白，朱小六的性子如此单纯，为何还能在社会最底层混迹多年，“人家说书总讲的卖身姑娘都是来府中当奴婢，做牛做马还债，不然就是……”
“就是卖身给主子当暖床的……”
突然明白过来的朱小六惨白着一张脸，脸上的笑意全无。
后怕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还觉得浑身发冷，无力。
原来真的是她太单纯了些，这种道理都想不明白。但是她又不愿相信呀，“应该不会的，人家杨公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正人君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会不会是你有所误会了呀。”
朱小六没有先入为主的厌恶感，反而看得比较清透。
“你说，为何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把你买回来，不但不用你服侍人，甚至还安排人来服侍你，你说他图的是什么？就为你的一句谢谢吗？”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呀。”朱小六被成念娇又一次扰乱了思绪，无奈地直挠头，完全就没了主意。
“阿娇，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呀。”
成念娇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都已被带进来了，一切都成定局，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见一步走一步吧。”
朱小六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筋似的跌坐在地，无神地看着门外。
她这才发现，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比醉花楼还要大的牢笼，这是个无形的牢笼，是她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成念娇扯着嘴皮惨白着脸，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小六，是我把你拉下水，让你和我困在这困境中。”
她懊恼地抬起手捂住脸，觉得没脸面对朱小六，“我本想着提出非要你跟在身旁，依花姨的性子定会不答应。你不走，我亦不走。怎料花姨会这般轻易地放走了你……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朱小六缓缓地挪向成念娇，抬手摸了摸成念娇，“阿娇，没事的，我不怪你，能和你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呀。反正不管在醉花楼还是杨府，都是一座牢笼罢了，只不过是从小牢笼换成大牢笼罢了，都是一样的待着。”
成念娇知道，杨子煜只是对她有意，她提出要朱小六，他便应了他的要求，只不过她现在又有些迟疑了，不知道她的这个决定会不会害了朱小六。
“哎呀，两位姑娘，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呢？赶紧起来呀。”
一个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着茶水走了进屋，见着成念娇二人团抱在地，便急急地端着茶水放到小厅的八仙桌上。
又急急地转过身，准备扶起成念娇二人。
“姑娘们，你们没事吧？怎么……”
成念娇扶着朱小六站了起来，“没事，方才不小心跌倒罢了。”
小丫鬟不由一惊，“没摔着哪吧？要不我去唤大夫过来瞧一瞧？”
这二位姑娘可是少爷的贵客，可不能伤着她们。
“不必了。”成念娇态度冷冷地回应道。
现在的她心情极差，凡是杨府的人都让她觉得难受。
瞧瞧，这小姑娘的打扮才是她们应该穿的，一个被逼卖身的人何德何能可以锦衣玉食啊。
“成姑娘，我名唤玉翠，从今日起就服侍您和朱姑娘，有什么大可吩咐我做就可以了，若是觉得我一人做不来，还可以添加人手的。”
杨子煜猜测成念娇不喜欢太多的人服侍她，便特意挑选了最乖巧听话的玉翠。
“嗯，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去吧，有事我会交代你的。”
“好的。”
玉翠乖巧地退出门外，轻轻地帮成念娇关上门。但是久久为听到有离开的脚步声，只因她未曾离开，只是守在门口。
她是想着随时都能听到成念娇的叫唤。
但是在成念娇看来，倒觉得她这是在监视她俩的一举一动。
朱小六对着成念娇吐了吐舌头，方才的丑态全部都让这个小丫鬟瞧个遍，真是怪不好意的。
她竟觉得，她倒不如一个小丫鬟懂礼节。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