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下一秒,薛沉的拳头如狂风骤雨般落到鱼怪的眼睛上。
  “还大王!大你个头!”薛沉破口大骂。
  他都已经给过这花鲢精一次重新说话的机会了,这花鲢精还不识相,胆敢继续在真龙面前大放厥词,不打它打谁!
  剧情变化太快,道长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手上还各自高举着法器,有拿铜钱剑的,有摇着三清铃的,还有正在烧符的……此时这些动作全部僵在了半空中。
  山坳里一时悄无人声,只剩下那大头鱼怪凄厉的惨叫声。
  “昂昂昂——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
  “道友,这是……”一位摇着三清铃的道长眼神迷茫地看向他的旁边。
  他旁边正是前面那位准备用黄符封住鱼怪的花甲老道长,老道长正烧着符呢,此时动作也定住了,直到那黄符燃尽,烧到了他的手指上,他才被灼得猛然清醒:“唉唉!”
  显然,大家都是一样的迷离,于是又默契地看向对薛沉比较熟悉的张鼎玉师徒。
  张鼎玉其实也愣了一下,他虽然见识过薛沉拳打井龙王的英姿,但当时金望月附在徐仁城身上,看起来薛沉打的还是一个人类的肉身。
  这会他们面对的可是一条足有两米多长的鱼妖,这画面的冲击力可比打井龙王的时候强多了。
  见其他道长看过来,张鼎玉才堪堪回神,脸色登时一变,惊呼着上前:“小薛手下留情,你快把这条鱼打死了——”
  道长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大花鲢的眼睛已经被打得凹了进去,一边的鱼须被扯断,另一边的鱼须则被打了个结,婴儿巴掌那么大的鱼鳞掉了一地,鱼身上跟斑秃了似的,坑坑洼洼的。
  脸盆那么大的鱼嘴张开着,正往外吐白沫,钢牙也被掰断了几个。
  花鲢本鱼已经厥过去了。
  “小薛轻点,先饶它一命!”
  “我们还要话要问它!”
  “得饶鱼处且饶鱼啊!”
  道长们怕薛沉一个没控制好当场把鱼妖打死了,赶紧围上前去,护鱼头的护鱼头,拉薛沉的拉薛沉。
  最后还是简兰斯上去,握住了薛沉的手掌,才把薛沉拉住了。
  好不容易,总算保住了花鲢精一命。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道长们难免一个个有些精神倒错的感觉。
  他们这些修行人士,从来是与妖怪奋战,维护凡人的安全,过程无比惊心动魄,更时常有生命之危。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需要从人类的手中抢救妖怪……
  “你别死啊!”慈祥的老道长甚至掏出了一张安神符,掐诀贴到花鲢精的鱼头上,安抚道,“撑住啊,鱼妖!”
  还有一位拿出一瓶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往花鲢身上涂:“坚持住,你能活下来的!”
  资历较浅的葛秀然则蹲在鱼妖被打的位置上,把花鲢脱落的鱼鳞一片片捡起来。
  这么大的鳞片可不能留在原地,叫进山的人看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谣言。
  忙乱了一会,花鲢总算幽幽转醒,凹成两个深坑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去看薛沉,眼泪直往外冒,一边吐白沫一边“呜呜”地哭出声来:“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我一马吧……”
  薛沉双手抱胸,垂眸看鱼:“再说一次,谁是大王?”
  “当然是尊驾!尊驾是大王!”大花鲢鱼头在地上狂拍,作出臣服之状,“小花鲢见过大王!”
  道长们:“……”
  好霸道的年轻人!
  好没节操的妖怪!
  “行了,换个样子说话吧。”薛沉道,他最见不得这些水族每次顶着个破破烂烂的原型跟他说话,太伤眼睛了。
  ……虽然是被他打成破烂的。
  “小的遵命。”花鲢哪敢不听,当即就地一滚,化出人形,却是一位身材高大,穿着黑色长衫的青年。
  青年身上到处是青紫的伤口,眼睛也肿得鼓了起来,额头上还贴着一张安神符。
  但他不敢抱怨,伸手扯下安神符,便恭恭敬敬地朝着薛沉作了个揖:“小澜尾山花鲢小妖余烟山向尊驾问好。”
  说罢肿胀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又讨好地笑道:“尊驾方才那几拳真当如雷霆万钧,叫小鱼好生仰慕,不知您借用的是哪位龙君之力,还望尊驾告知一二,好让小的牢记在心,日后精心供奉……”
  余烟山一口一个尊驾,态度那叫一个谄媚,与前头的嚣张判若两鱼,看得道长们眼皮直抽。
  薛沉可不吃这一套,这些水族一嗅到龙气就抱大腿,他看得多了,根本不为所动,不耐烦地打断道:“少废话了,快说,你为什么会藏在这里?”
  方才薛沉释放龙气引那些鱼跳上岸的时候,就隐隐察觉到河中不对劲。
  水族对龙气最为敏锐,哪怕只是极淡的一缕气息,也足够叫水中的生物集体躁动,但刚才却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几条黑鱼受到了影响,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薛沉稍一查探,就注意到,那一丝龙气,原是被潜伏在水中的精怪掠夺了去。
  花鲢精仗着体型大,修为深,一口气独吞了那丝龙气,其他的水族虽有怨言,却不敢与它争夺。
  但花鲢精出现在这里本身就很不合理。
  精怪是最注重地盘的,早年的精怪得道后第一件事,便是占山为王,设立洞府,水族成精后,多半也要给自己修一个水府。
  到了现代,土地的开发率大大提高,许多山头都是有国家监管的,精怪倒不敢跟以前那么猖狂了,但多半也要给自己圈一块地盘。
  这花鲢精修为不低,却跟这么多水族一起挤在这河段里,这就显得很不寻常了。
  小澜尾的风息水气大乱,众多本应该生活在深山里的野生动物被迫迁徙到山的外缘,已经够让人吃惊了。
  现今一看,被迫迁徙的恐怕不止那些普通生灵,花鲢精这么大的鱼怪,竟也只能跑到此处,与其他水族挤在一起生活。
  那山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居然连鱼怪都顶不住?
  余烟山前头还跋扈得不行,这会已经完全换成了一副老实人面孔,垂着手唯唯诺诺地站着。
  听到薛沉问起,他眼睛骨碌碌一转,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嗷”一嗓子嚎了出来:“承蒙大王关心,您有所不知,小澜尾的鱼鱼们过得好苦啊,您既能借得真龙之力,便是龙君的座下弟子,可不能对鱼鱼们的悲惨遭遇坐视不理,请您为鱼鱼们做主啊!”
  他神情悲切,一字一句还带了颤音,当真是感人至深,道长们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然后薛沉就举起了他的拳头,似笑非笑道:“你在道德绑架我?”
  余烟山:“……”
  好冷漠的人类!
  余烟山立刻收回哭哭啼啼的颤音,肃容道:“小的不敢,小的只是向大王申请,大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考虑小的感受。”
  道长们:“……”
  是他们高估这些妖怪了。
  简兰斯从余烟山的话语中察觉到异常之处,蹙眉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拳头威胁下,余烟山不敢再卖乖,老老实实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这小澜尾山,已经变天了啊……”
  余烟山说道,约莫两个月前,此地来了一位修为高强的大妖,能耐大得不得了,能够呼风唤雨,更有着惊人的蛮力。
  那大妖一来就占山为王,把小澜尾中开了灵智的小妖全抓了去做她的下属,余烟山幸亏逃得够快,不然现在怕也是在大妖跟前给她奉茶倒水。
  这倒罢了,这大妖还特别能吃,每顿都要吃上百斤的肉,每天要吃五顿,外加下午茶。
  说及此处,余烟山没忍住叹了口气,“她来这里住了两个月,各家鱼鱼都少了不少亲戚,听说陆地上那些也好不到哪去,深山里原来有一窝野熊,都快成精了,才一星期不到,就叫她吃绝后了。”
  “现在大环境没以前好,大家生的都不算多,谁家经得起她这么吃啊,没办法,大家只好往山外逃,但是再往外就是人族居住的地方,你们也知道,人族吃起野味来也没比山里那位客气多少。这前有妖,后有人的,我们实在是没地可去了,只能都挤在这里,能熬一天是一天。”
  听余烟山说完,道长们都有些懵。
  他们刚才虽然没有跟余烟山交上手,但也看得出余烟山的修为相当不俗。
  能把这样一条鱼怪逼得逃跑,那山中的大妖究竟是何物?
  张鼎玉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请问,你可知那大妖是什么来头?”
  余烟山身上不自觉瑟缩了一下,踌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那位……据说乃是龙母。”
  “龙母?”道长们面面相觑,俱是大吃一惊。
  龙母顾名思义,便是龙的母亲,龙母并非都是龙,如前所说,龙族审美广泛,与各族皆有通婚,因此龙母可能来自任何种族。
  但并不是生过龙的都会被称为龙母,在人间,只有管理一方水域的龙王的母亲,才会被尊称为龙母。
  也就是说,一位龙母的背后,通常意味着一个有着相当地位的龙族。
  张鼎玉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这小澜尾来了一位龙母?”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可就相当棘手了。
  薛沉也感到非常震惊。
  好家伙,他在人间这短短几个月,听到的龙都要超过他在族里见过的数量了!
  现在连龙母都出来了!
  简兰斯对华夏的龙族谱系了解不多,但听称呼大概也能猜测一二,疑惑地提问:“是哪位龙王的母亲吗?”
  余烟山点头道:“据说是亢阳江龙王的远房表姨。”
  道长们闻言都被震住了:“亢阳龙王的表姨??”
  这可是相当了不得的龙族。
  薛沉:“……”
  他徐徐吐出一口恶气,骂道:“亢阳龙王没有表姨!”
  绝了,又是一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亢阳江龙王:???为什么又是我?
  兰斯:龙母,我听过!
  .
  此处给失忆儿童做个回忆:
  金望月:井龙王,蟾蜍精,现在澜济寺
  小红:锦鲤精,在浮城大学人工湖
  车碧君:蚌精,退碧河鸡冠村河段的土著,现在小沉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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