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

  危燕三星门,旻光殿。
  藏星掩月和玄参三人跪在殿下,僵直了背动也不敢动,余光注视着殿上踱步的人。
  长竟天一身玄色长袍,面容阴寒,手按在座椅扶手镶嵌的蛟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
  “任务失败了,有什么想说的吗?”长竟天语气平淡,却让人无端脊背一寒。
  见玄参迟迟不答话,掩月动了动,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掌门责罚。”
  掩月的声音被空旷的大殿吞没,长竟天并不发话。
  良久,玄参抬起了头,道:“掌门,我有一事想问您。”
  “说。”
  玄参垂了垂眼,随即望向殿台上的长竟天:“掌门与我之间的交易是否还有效?”
  长竟天转动蛟珠的手停了停:“何来此问?”
  玄参不废话,直截了当:“桐城洛宅,我弟弟可还在?”
  长竟天目光一寒:“是那个阆风少君告诉你的?”
  “掌门为何不回答?”玄参声音毫无波澜,执着的要一个回答。
  话落,长竟天脸色陡然一沉,抬起手一握,一道黑气从掌心升起,一道蠕虫状的黑气在长竟天手中拼命扭动。
  “唔。”玄参心口骤然锥刺般的疼,像是有一张锋利的刃丝编织的往将心脏收紧割裂,再蔓延到每一根血管,刀割生绞。
  是生死蛊。
  玄参按着心脏,口中溢出血丝,强撑着咬牙重复:“我弟弟,是否还在桐城,,,洛宅,唔,,,”
  生死蛊发作,求生不得,玄参疼的脸色发黑,蜷缩在地上。
  长竟天冷声道:“风陵渡闹出这般动静,稍有差池,多年所谋将功亏一篑,你也敢来质问我。”
  长竟天走下台阶,蹲身在玄参身边,手掌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阆风余孽三言两语糊弄住了你,你也信。我既然答应过你,自不会食言。”
  玄参额间渗出汗珠,看向长竟天:“那生死蛊呢?”
  长竟天神色一凝,随即一笑:“不错,我是给你弟弟也种了生死蛊,方才我催动蛊毒,他也会跟着你发作。”
  玄参瞳孔紧缩。
  “这是对你的惩罚,你和他是同一种毒,你发作他跟着发作,你死他也死,所以你最好不要忤逆我,你是我三星门的狗,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长竟天站起身,冷眼看他:“两只蛊毒生死相连,你弟弟若出了事,你也不会安然无恙,你只要安心的为我效力,便能保全你们兄弟俩。至于他还在不在桐城,,,”
  玄参抬头目光紧跟着长竟天。
  “不重要。”
  玄参撑起身体,跪直了身一拜,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是。”
  长竟天旋身走回殿上,手落在蛟珠上,语气归于先前的平稳:“去查,阆风余孽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玄参领命,旋即起身离开了旻光殿。
  长竟天目光一转,落在藏星身上,藏星一言不发地低垂着眼,等待长竟天发话。
  “去寒蚀洞,自行领罚。”
  掩月眼神一变,眉头蹙起。
  藏星仍旧不动如山跪在地上,等待长竟天说完。
  “待到掩月完成任务为止。”
  话落藏星兀自起身,独自往寒蚀洞去了。跨出殿门时,与迎面而来的陆息擦肩而过,陆息侧头看了看藏星,便跨进门。
  陆息:“掌门。”
  掩月抬头,目光不善的看了陆息一眼,陆息好似没看见。
  “嗯。”长竟天睨了睨掩月,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掌门。”
  掩月出了旻光殿,还能看到藏星往西峰寒蚀洞去的身影。寒蚀洞深掩在西峰雪顶,洞中寒蚀之气彻骨,寻常修士待个三五日便如同被削去一层骨,藏星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只是若是迟迟任务完不成,拖个三五个月,即便藏星能保住命,身体怕是也要废。
  掩月眼神陡然变得阴冷,随即快步离开了三星门。
  陆息步伐轻缓,落脚无声,整个人像幽鬼一般,无声无息。
  “掌门,赤乌凰的魔气越来越重了。”
  长竟天道:“活人血祭赤乌凰十二年,为的就是缩短它的休眠期,但是这段时间不行,人锁未成,天锁也未解封,若在这个时候醒来,以我之力也没法将魔物之首控制住。”
  “请掌门指示。”
  “赤乌凰被若木之花封印数百年,元气大伤,休眠便是要养精蓄锐,这些年我们按时献上活人供他吸食,让它恢复不少,因着半月前风陵渡尸船一事,暂停了献祭,才导致赤乌凰躁动,让桐城那边加紧送一批食饵过来,不计代价,要快。”
  “是。”陆息低顺眉目,幽鬼般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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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陵渡一别几日后,季风一行人便回了临夏城。
  季风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的躺在床上滚了两圈,抬头便看到半月前自己放在窗台的月影花,如今已经凋谢,投在窗台的影子也不如之前那般别致。
  季风心里嘁了一声,随后鬼使神差的起身去院子里又摘了一朵换上,一阵折腾之后季风安静下来定定的看着花影。
  我在做什么,不是不喜欢这个花吗?
  季风抬手在脖子间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那个吊坠,他都忘了,已经送给风银了。
  季风自嘲一笑,就在半月前他还笑季之庭将自己困在镜花水月的虚影里,如今走这一遭,自己又何尝不是与他一样。
  怪月光太盛,扰得季风全无睡意,掩了门独自走到风舞台坐下,他两手反撑着身体,仰头看盈满而亏的残月,闭了闭眼。
  时风门众弟子大多已经歇下,整个风舞台只有他一个人,专心的听着周围的声音,有风轻轻的吹,吹动树木的枝叶,柔软的青草,檐前的风铃,还有吹在他衣料上,细不可闻的沙沙声。
  季风摸了摸腰间,取下季之庭给他的白玉短笛,修长白皙的指节按在凉凉的玉笛上捏了捏,正欲要吹,听见一阵脚步声。
  “小风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玉生小小的身影从风舞台后方靠近。
  季风按了按玉生脑袋,道:“玉生,大晚上不睡觉,你是不是偷偷跑出来干坏事的?”
  玉生鼓了鼓嘴道:“没有,我听如是师兄说你回来了,想去找你的,可你的院子里没人,我听到风舞台有声音,就过来了。”
  “我就走了半个月,你就这么想我啊?”季风搂着玉生,捏了捏他的脸。
  玉生重重的“嗯”了一声,圈着季风脖子脑袋凑近贴着季风耳朵悄声道:“哥哥,掌门好像发现是我偷了掌门印。”
  季风一脸惊讶状:“是吗,那他没有罚你吧。”
  玉生摇摇头道:“没有,掌门说我是从犯,可以从轻处罚,哥哥,我是从犯的话那你是什么?”
  季风作思考状,长长的嗯了一声道:“我是替□□道,玉生,是不是现在睡不着?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玉生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又精彩起来,“好啊,可是,,,”
  季风道:“知道知道,离你远一点嘛,走啦。”话落牵起玉生的手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去。
  月上西楼,夜晚的临夏城有一种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热闹,话世轩内一阵齐齐的嘘声传出来,一听就知道是哪个说书先生故事讲到了高.潮,季风牵着玉生白嫩嫩的手走进话世轩。
  玉生雀跃道:“太好了,我好久都没有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啦。”
  话世轩老板见季风来了,忙出来迎接:“季小公子来啦,快进来,来听听咱们话世轩的新话本,跟小公子有关哦。”
  “跟我有关?”挑挑眉季风不明所以地牵着玉生被老板带去二楼,还没走尽楼梯便看到洛商一个劲的朝他们挥手。
  “季风,季风,这儿。”
  “是洛商哥哥。”玉生道。
  老板拱手道:“那小公子就跟洛少爷凑个桌,稍等片刻,我让人上好酒。”
  玉生跳脚喊道:“还有我还有我。”
  老板乐呵道:“好,玉生小公子的酒也不能少。”
  那边洛商急冲冲跑过来将两个人拉到座位上,满脸振奋道:“快坐下,你绝对想不到今天说书先生在讲什么。”
  季风一脸狐疑:“???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霁月阁禁足吗?还有,你不是最不喜欢听书了吗?”
  洛商塞了几个点心给玉生,兴致盎然道:“那不是以前他们老是编排我吗,现在不一样,你快看你快看。”
  场上座无虚席,说书老先生抿了口茶,手中的扇子一敲桌,声音中气十足,响彻大堂:“上回书说到庄生一梦,飞花宾主风银为唤醒时风门小公子季风,与那梦魔大战三百回合,元气大伤呐,最后,奄奄一息的风银握着心爱之人的手,终于等到他醒了过来。季小公子醒来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泪眼模糊,庄生一梦中,那个牺牲所有将他从炼狱中救回来的人,此时正好好的站在他面前,再见已恍若隔世。今日书接上回,咱们接着讲,金露情缘。”
  “好。”众人爆发一阵欢呼,直惊得季风目瞪口呆。
  “!!!”
  洛商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幸亏我突发奇想来了话世轩,不然就错过了这场好戏啊,怪不得你喜欢来听书,原来这么精彩啊哈哈哈哈哈,诶等等,难道他们以前也是这么写我和你的?”
  玉生不明所以的吃着点心道:“哥哥,他们在说你吗?风银是谁啊?”
  季风稍微缓过神来,收起惊诧的表情,道:“皎玉榜第二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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