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谢迟逃了。
  她没有办法去找谢迎,仅凭一人力量想救出她纯粹就是找死,她怕死,也自私,只能自己先活命,才能再寻人来救她。
  如何沣所说,这座山上到处是他们的人。谢迟从小随祖父隐居山中,有些野外技能,却连这个山头都没翻过去,又被抓了回来。
  谢迟被关在小黑屋里一整夜,滴水未进。
  第二天中午,两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把她带去搓洗了一顿,换上件干净衣裳,送进一间大房间里。
  谢迟被捆着手脚扔在床上,绳子另一段拴在床框上,打了个死结,以防她挣扎着滚下床。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应是个瘦弱的人。她往床边靠了靠,偏头看过去。
  脚步声靠近,果然是个瘦子。只不过进来的是两个人,瘦子推着个轮椅,上头坐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一身藏青色衣袍,腿上还盖了条毯子,瞧着病殃殃的。
  瘦子将轮椅推到床边,对轮椅上的人说道:“我出去了,有事叫一声。”
  “好。”
  瘦子看了眼床上的谢迟,恶狠狠地吼一句:“老实点。”
  谢迟也不怕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瘦子抹了抹鼻子,轻哼一声,吊儿郎当地走出房间。
  “不好意思。”轮椅上的人开口,“我们这的人都有点凶。”
  谢迟看向他,这人说话倒是温柔的很。
  “我帮你解开。”他滑动轮椅,靠近床些,“你得过来一些。”
  谢迟缩在床里头,警惕地看着他。
  “我是个残废,站不起来。”
  谢迟想了想,把脚伸过去。
  男人替她解开脚上的绳子,“我刚回山寨,听说他们抓了两个姑娘。”
  绳子一松,谢迟立马缩起腿。
  “你不用怕,我不想娶妻,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他抬起手,示意谢迟伸过手来,“来。”
  谢迟往床边爬了爬,把手给他。
  “可是上了山的人就很难下去了,他们不会轻易放你走。”这男人长了一双细长的手,慢吞吞地帮她解着,“不过你可以暂时留在我这里,至少可以保一时的安全。”
  谢迟一声不吭。
  “或许你能告诉我你家的信息,我试试帮你传递消息。至于传不传的出去,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男人柔和地笑了笑,“你要不信我,也是人之常情。”
  绳子解开了,谢迟闪到床另一边,揉了揉被麻绳磨破的手腕。男人见状,冲屋外唤了声“李山。”
  屋外的人闻声进来。
  “李山,麻烦你去拿些擦伤药和纱布来。”
  李山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噢,好,等着吧。”
  这态度,真豪横。
  李山走了。
  男人到桌前倒了杯水,“要喝点水吗?”
  谢迟摇摇头。
  “怕我下药?”他笑了笑。
  谢迟打量他一番。此人身体有疾,再加上性格温软,看手下的态度,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昨日那个跳进河里的男子曾说自己是给大哥抢来的媳妇,他口中的大哥应该就是这个人。
  看他这房间布置、衣着,地位应该不低,瞧着文质彬彬的,气质不像是土匪。
  也许是土匪的亲属?
  “你叫什么?”
  谢迟没回答。
  “我叫何湛。”
  何湛端着一杯茶到床边,“嘴唇干裂,再不喝水要流血了。”
  谢迟犹疑片刻,伸手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别急,壶里还有。”
  谢迟放下手,看了他一眼,翻身下床拿起茶壶直接对嘴灌了下去。
  “慢点喝。”
  谢迟放下茶壶,背靠着桌子,“我妹妹在哪?”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我可以让人去问问。”何湛微笑着看她,“听说你试图逃跑,你应该知道,附近几个山头全是我们的山寨。这里是云寨,在山顶,想要直接下山必过两大关,一个是山腰的青寨,一个是山底的雷寨。从偏路走机关重重,且野兽多,有些陷阱连自己人都难以分辨,以后你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嗯。”
  “近两年我三弟下了令,不许强抢民女,不知他们怎么又劫了你们上来。可能是大当家下的令,总说要给我找个妻子。”何湛隐隐叹息一声,“对不住你了。”
  谢迟沉默,这人倒有点良心。
  “不过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知道,你的妹妹是死是活,贞洁与否,你应该有个心理准备。”
  谢迟想到九妹那么小的年纪,万一……她心里头有点难受,虽没什么情分,但到底是连着血脉的妹妹。还有谢迠,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谢迟太久未进食,刚又猛灌了几口冷水,胃突然一阵剧痛。
  她捂着胃蹲了下去,疼得咬住手。
  “你怎么了?”
  何湛向她滑过去,刚到面前,有人敲了敲门。
  “大哥。”声音爽朗恣意。
  “进来。”
  来人推门而入,手里甩着个小鞭子,见蹲在桌旁的女子,歪着脸走过来瞧她,“呦,怎么还把人家欺负哭了。”
  “小沣,别乱说。”
  好熟悉的声音,如此让人讨厌。
  谢迟抬起头,手腕上赫然两排小小牙齿印,仰望着背手谈笑的男子。
  可不是昨日跳水的混小子。
  何沣见她这幽怨的小眼神,眉尾上扬,开心道:“你还真被抓回来了。”他微微弯腰调.戏谢迟,“爷都给你指条明路了,这都没听明白?蠢货。”
  “……”谢迟气的胃都不疼了。
  何湛拉住他,“小沣。”
  “大哥生气了。”何沣直起腰,朝何湛邪笑一下,又看向谢迟,“小弟口误,以后还得叫你声嫂子。”
  李山拿着药箱子进来,门也不敲,直接闯了进来。一见何沣在此,立马态度大变,点头哈腰捧着药箱恭敬奉上,“三爷也在,我来给大少爷送药。”
  何沣睨他一眼,“放桌上。”
  “诶。”李山轻轻放好,“那我就先出去了,您聊。”
  “嗯。”
  谢迟猜测,何湛口中的三弟应该就是他,这里的人好像都很敬畏他。
  “你上点药吧。”何湛打开箱子,取出药膏和纱布,递到谢迟面前。
  谢迟接了过来,随便抹了点药,把手腕缠了两道,简单系了个扣。
  何湛捂着脸轻咳了两声,“小沣,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她应该很久没进食了。”
  “我才不去。”何沣长腿一抬,潇洒地坐到长凳上,倒了杯茶喝下,“又不是我媳妇。”
  谢迟突然看向何沣,“我饿。”
  何沣正喝着茶,差点呛出来,“你饿你去吃啊,看我干嘛。”
  “你带我去。”
  “……”何沣放下茶杯,“我?”
  “我找不到,而且我没力气,走不动。”
  “怎么?还要我扛你走?”
  何湛笑了,“你就带她去吧。”
  “不去。”
  谢兆庭常与她说,女孩子要温柔,要学会撒娇,这样男人才会心软。
  谢迟站了起来,手指捏住何沣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说:“你们是好人。”
  何沣手一甩,将她抖开,还掸了掸她捏住的地方,“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他站起来,大步往门外走,“快点,不等你。”
  “……”
  虽然凶了点,但是祖父没骗人。
  谢迟跟了上去,两日没吃饭,她饿的头晕眼花的,跟紧何沣的步子,一路小跑着。
  “你叫何沣吗?”
  何沣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你哥哥叫何湛,他叫你小沣。”
  何沣轻笑一声,“留着你的嘴吃饭,少废话。”
  谢迟眼观八方,注意这山寨的地形,弯弯绕绕,而且是真的大!
  若一个姑娘家自己乱冲,怕是有八层皮也不够这些狗土匪扒的。
  何沣先进了厨房,正在里头忙活的厨娘和小伙计见了他,纷纷打招呼,有的叫“三爷”,有的叫“三少爷”,还有的叫“少当家的”
  何沣一手插着兜,一手拨弄着案板上的青菜,“有什么吃的没?”
  “您想吃点什么?”
  接着,谢迟跑了进来,与众人面面相觑。
  何沣扭头看她一眼,“想吃什么跟她们说。”
  大厨娘看这姑娘面生,又是何沣亲自带来,有些惊奇,“三少爷的人?”
  “大哥的。”何沣随手抓了点花生米,“等她吃完找个人送回大哥房里。”
  “好好好。”
  “先走了。”何沣边走边吃,从谢迟身旁路过,“小嫂子,多吃点。”
  何沣走后,大厨娘给谢迟做了一肉一素一汤,看这小丫头狼吞虎咽的,连连感叹:“你这多久没吃饭了,慢点,别噎着,不够吃还有,管够。”
  谢迟点点头。
  大厨娘打量着她的脸,“你这模样长得标致,瞧这细皮嫩肉的,真水灵,不是本地人吧。”
  谢迟没回答,只顾吃饭。
  “你是什么时候上的山?”
  “昨天一早。”
  “还有个小丫头和你一起是不是?”
  谢迟一听这话,饭都不吃了,“您知道她的消息吗?”
  “听说是送给雷寨的二当家的做三老婆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谢迟怔了,三老婆?????
  “还是你运气好点,跟着大少爷挺不错的,他年纪不小了,但还没娶过亲,不会亏待了你。虽然这腿上有疾,但是他模样好,性格好,不跟别人似的天天打打杀杀的,文雅的很。”
  谢迟听着觉得脑袋晕,可她得保持清醒,想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虽然猜到一二,但她还是得确定一下,“刚才带我来的那个是谁?”
  “三少爷啊。”提起他,大厨娘眉开眼笑,“我们三少爷那就厉害了,你别看他才十七岁,四山头九大寨没人敢惹他,对我们自己人是嬉皮笑脸的,在外头那个横的呦,啧啧啧。”
  “他成亲了吗?”
  “没有,你别看他长得俊,脾气大着呢,一个不小心惹火了,把你给毙了。”大厨娘撇着嘴摇摇头,“而且他对女人好像不感兴趣,整天就是玩刀玩枪,骑马耍棍的,大概是年纪小吧,那方面没开窍。”大厨娘突然顿了顿,“丫头,你不会看上他了吧?”
  “没有。”谢迟淡定地回答,提起筷子继续吃饭。
  “哎,三少爷要是有大少爷的性格,怕是寨门都被挤破了。”
  嘁,没见识。
  把这混账土匪吹的天花乱坠,没见过的还以为是怎样的美男子,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有多少样貌优越的。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何沣是有点小俊。
  …
  谢迟在何湛院里待了五天,每日看他喝茶看书、练字养花。何湛为人确实不错,待她彬彬有礼,实在不像这土匪窝里能养出来的修养。
  可他虽然人不错,但无实用,连个利索的手下都没有。最后还是托了何沣的随从,才打听到九妹的消息。
  果然如厨娘所说,谢迎被送给了雷寨二当家做了三老婆。谢迟想见她,可是何湛说何沣下山了,他也无能为力。
  大当家要给何湛选个日子成婚,何湛勉强往后拖了几天。可他没有能耐一直能这么拖着。
  谢迟猜得没错,何湛就是没有权势的花架子,土匪窝里的废物。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病秧子,几乎每天泡在药罐里,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跟他混,别说带着九妹,便是自己都插翅难逃。
  反倒是那个凶巴巴的臭小子。
  对,就是那个臭小子,何沣。
  他虽混,却是个少当家。而且好像隔山差五就下山办事,如果跟他搞好关系,还怕没有机会逃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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