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头来过。

  郑情同被带到四楼,四楼距离拍摄的二楼隔有一层,最大程度地减少声音,到四楼的走廊,统共十二个房间,每个门都敞着,露出期间的房间。
  「去。」左不过道,「选一个。」
  郑情同选了最近的。
  旅馆的隔音不好,左不过将门关好,用手拿起遥控器,调了一档电影,最近热映的《十八南漂》。
  电影内的男女主角年青敢闯,正在青春飞扬的年纪,爱到要烧,恨到发愤。
  而久别地在一张床上,郑情同不大适应。
  「能不能离我远一些?」
  坐得太近了。
  左不过典正地坐在床头:「不能。」
  电视的光打亮床铺,进行到激情片段,周易的眼神点燃了史策的心火,史策脱了上身的衣服,周易脱了下身的衣服,二人贴在一起,恰好在史策拿着一根,向周易下体处捅时暂停。
  郑情同看向左不过。
  左不过道:「告诉我是借位。」
  郑情同道:「我同他是借位。」
  似是只为一声回应,《十八南漂》不再播,画面停留在临近插入前一秒,左不过翻过身,从床头柜上取出一个手机,手机周身通白,已经附好手机壳,郑情同看了一下,是她的同款。
  如旧是左不过用黑,她在用白。
  「里面插了卡。」左不过道,「存了我的号码,」
  郑情同收下手机,将手机放在枕头底下:「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她道,「我们已经未有任何关系,你知道么?」
  左不过将竖起的枕头横在床上:「我认为有。」
  「我同你提过分手。」女性的喉咙在震动,在电视的灯光下显得很瘦,一截喉咙正起伏,一颗不明显的喉结在正中央。
  左不过将郑情同的枕头一并横在床上,郑情同顺应着躺下,二人躺在一处。
  「这些月里,我未睡过一个好觉。」女人用手捞过郑情同的腰,「施舍我一觉,亦不肯么?」
  电视开了一夜,暂停在片段之中。
  郑情同背对着左不过,见不到神情,突出的背部一展一展,干净的眉目纠结在一起,逐渐变得辗转难眠。
  她的心脏如旧为她跳动。
  但是,只是……
  「我不计较你找万泉,亦不计较你未经允许拍亲密戏,只需你容纳我的未经允许,我们的账一笔勾销。」左不过将头靠在郑情同的背部,「郑情同,我们由头来过。」
  郑情同道:「我不喜欢何宝荣。」
  ——
  凌晨时分,左不过起了一次夜,郑情同仍在手边,眉毛压在枕头上,像是睡熟了,一只脚伸出被褥,一只脚在她的腿边。
  仿佛回到过去,近些时日的颠沛消失,似同仍旧处在那一年。
  女人由身旁捞过手机,手机内有无数联系人,如旧满屏的红点,工作同下属,近期纾解用的炮友,亲人与过去丈夫,「左室」于最顶端。
  她点开消息框,「左室」道:「期待你滚回来。」
  发送时间在零点十七分。
  [左不过:身上有钱,暂时滚不回去。]
  同周博智离婚,又与家庭脱节,家庭禁止动用家庭资产,不会再分一笔钱,所有「家」的指纹更换,一切与「家庭」有关的卡被冻结,她拿着郑情同的腰,一下下地拍,又伸出手,拨正郑情同的睡姿,让她露出面目。
  她的面目未改,清瘦的眉目闭上,如旧显真情,一只鼻梁立在最适宜的位置,多余的碎发挡在嘴唇,唇部的形状像是一张弓。
  「同同。」左不过道,以唇抵在她的额头,「甚么时候回家?」
  郑情同的眉毛皱起来,尤其是眉毛,万分似「同同」。
  「同同」,她的「同同」,在十八岁时走失,遗体在水中的「同同」。
  夹着肩膀,说「禁闭室是家」的「同同」。
  记得她眉毛升着,冒名顶替一个个错,记得一起进到「禁闭室」,她的肚子叫了,抱着肚子说:「我有点饿。」
  记得琴拉得不好,她放下琴。
  「我觉得这个家好变态。」
  「一直要拉琴,一直要写字,我不喜欢,但是他们不听。」
  走失是对外界说法,真正原因是跳海,浮肿的女尸为左不过着想,用方法让一切变好。
  罚跪的条文撕去,「禁闭室」拆了,去国外得到允许,回国后能过正常人生活,不再是监禁与体罚。
  「同同」从来不是「郑情同」。
  「竟同」亦从来不是「竟然相同」,而是「性别竟同」。
  一点十八分,郑情同在床上,左不过喝了杯水。
  三点四十六分,郑情同在床上,左不过用了卫生间。
  四点半整,郑情同在床上,左不过吻她的耳垂。
  不断地起夜,五点四十,再次醒时床上仅有一人,女人正常穿衣,靠在床头坐了一会。
  腕表走针走到六点整,她下了床,将旅馆的茶几掀翻,椅子直截甩到地上。
  玻璃制的茶几崩裂,几近是四溅,木质的地板上,女人踩着昂贵的鞋,脖颈处不断起筋,宛若在平静。
  平静以后,去到床头柜,将手机拿过。
  「玻璃桌子碎了。」她自持地道,「我会赔。」
  挂断酒店的电话,女人看着电视,电视一夜未关,画面停在史策与周易的片段,遥控器将电视播放,史策将下体埋进周易,她举起木质的椅子,甩到电视上。
  机器受击发出火花,屏幕凹陷下去一块,四周散发出绿光,零件各个掉落,墙皮脱下去。
  她站在电视前,房间一片狼藉。
  门外有声音:「需要清扫么?」
  左不过去到床头,将郑情同的枕头掀开,白款的华为手机仍在。
  女人的嘴唇升上去,复又放平,眼珠一瞬不瞬地定,颧骨因瘦而突兀地起,骨瘦的手拿着手机,似乎是笑了。
  门外的拍门声更重了。
  「女士,方便我进来处理下玻璃么?」
  左不过道:「请进。」
  门被推开,迎面而来是惊悚的眼珠。
  左不过光鲜地出现在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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