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王繁英正和尚宫说话,两人都过来关心他。
  “十一郎,小郎君你怎么啦?”
  “哥哥你怎么了”
  林玄礼憋了一会:“宫里适龄的宫女太多了。怨女旷夫,与君王的德行有亏,等我找一些合适的人,把她们嫁出去。”
  在花园中的偶遇,在太后身边的偶遇,在小侄女身边的偶遇,还有她们渴望的眼神——朕是你们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妖孽,不要破我的金身,练武、勤政和不好女色是我历史上的煞笔之间最明显的分界线。
  王繁英和汪尚宫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心说官家怕是被她们给调戏了。
  汪尚宫只好解决掉他的异想天开:“宫里总是要有人使唤的,宫女到二十五岁放出宫嫁人,再选新的民间贫女入宫么?还是多要一些阉人?”
  林玄礼又无可奈何的哼唧了一声。
  他恢复正常的生活,直到初冬十分,一艘船由南到北行来,陈庆带着好几麻袋的贡品来到宫门口。
  陈庆已经有过面圣经历,又有官家的手诏,再想入宫容易的多。
  林玄礼亲自拆开包裹,心花怒放:“洋葱~~~哇!花生!??!!???奏本里没说!!”
  陈庆带着一身混杂了香水的海洋气息,鲜味和咸味,深深作揖道:“官家学识渊博,连海外之物都认得。” 带了花生但没上奏,就为了防备市舶司的人翻看信笺,扣下货物充当贡品。没被扣下,就拿来当个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  【1】皇帝二十多岁没孩子是个严肃的事儿,严肃到可以写一章的程度。
  第134章
  陈庆对着世界地图比划海航路线图,又解释称,他是跑到地中海沿岸去做生意,伊教和基督教地区都有接触,甚至作为远处东方大国的商人受到了苏丹的接见。“洋葱是他们的食物,但花生被当地人算作巫术原材料的一种——长在地下不接触阳光的果实都算是魔鬼的种子。”
  陈庆是打着东方神秘巫术的借口,悄悄高价收购野花生。长得挺小,吃着味道也有点红皮涩味。这些地方的人对于辣椒听说过没见过,土豆都没听说。
  至于玉米、金鸡纳树和橡胶树,那在南美洲,他的船队没能力航行那么遥远。
  林玄礼:???“他们现在在卖赎罪卷吗?”
  陈庆脸上也有点目睹历史大事的迷茫:“卖着呢,十字军东征,钱不够用,赎罪卷填补了部分军费。我格外留意打听了,没有什么特殊的青年。”
  好像只穿越到我们大中华区?
  林玄礼无语了好一会,起身走过去,撩起衣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这些洋葱的质量,都很好,一小袋种子也很干净。但花生不行,一连捏开几个都发霉了:“你应该把这些东西晒干的,花生没有剥壳晾晒没法保存,除非直接烘干。不知道发霉之后还能不能发芽。”
  陈庆沮丧的点点头:“是。可是陆地上这东西见不得人,被人看到就会以为我在使用诅咒。这个时期西方的疫情挺多的,我害怕被他们抓去烧死。到了船上再晒时,可是海鸥和不认识的海鸟太多了,晒花生、黄豆绿豆时都来偷吃。官家,我想那花生留在土里没挖出来的,也发霉,说不定也能发芽。”
  童贯打了个手势,三名侍女端了水盆、胰子和毛巾过来。
  林玄礼拍拍手上的土,把手洗干净,慢条斯理的擦着手腕上可能有的尘土:“或许如此,可以试一试。把这些东西抬到后面去,别冻着了,也别热着,搁在柴房里。”试试把花生种在我的观稼殿旁边,糟糕,对种植方面不是很熟悉。
  陈庆又掏出一本账簿:“官家所赐的黄铜小座钟,在海上生了锈。”
  那不是拿出去卖的,不想让西方人知道齿轮的妙用,是给陈庆看时间、并且测试在潮湿颠簸的环境下的稳定性。同时带到船上的还有不少东西。
  林玄礼暗暗叹气,钟倒是做出来了,但当前这个世界,人们不需要特别精准的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就行,就像他们也能接受薄厚质量不一的铜钱。“陈庆,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庆笑嘻嘻的瞧着这位高不可攀的老乡,抱拳拱手:“能使官家开怀一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岂敢为了本分事和官家讨赏?官家继位以来,海晏河清,轻徭薄赋,小人已经受了大恩大德。”行嘞,您瞧着给吧,将来我要去占据广袤富饶的美洲大陆,阿哈,一百年后,全世界最先进的都是黄种人!
  童贯:我的对手!
  高蜜:是童贯的对手。
  陈庆知道时间紧迫,急切的提出了另一个要求:“官家,以大宋的实力,现在各国贸易所带来的钱财极多。但以大宋的火器,一旦组建无敌舰队,所获更多。”整无敌舰队啊!整官方海盗团!大宋可以成为海上霸主,到时候我留在海外也很安全的,扩建殖民地,挖矿,疯狂挖矿,占领亚非欧!
  林玄礼槽多无口的叹了口气:“天朝上国,不能随意出兵。”
  陈庆瞪大眼睛直视官家,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个老乡说出来的话:[你不会是白左吧?]
  林玄礼以眼神回答:[白左个屁。我要是那么干,满朝文武都得集体游行抗议。虽然官家没有道德的时候他们也干不了什么,但是我现在还挺好,一旦我突然掉节操,老头们都得来跟我哭来。他们一旦罢工,国家停摆!]
  陈庆流露出强烈的不甘:[难道就这样错失良机?]我就是不会做火器,也招揽不到会做火器的人。
  林玄礼沉静的说:“你不要急。这几年朝廷以兴修水利为主,此后还要收服燕云十六州。”辽和女真不解决了,在外面赚再多钱,一样要被敲诈勒索。
  陈庆俯首应时,带着蒙恩授的散官身份走了。
  刚下了台阶,就看到七八位官员飘飘洒洒的走了过来,具是紫袍玉带,下垂金鱼袋,头上戴的展脚幞头,白须飘洒胸前,有三人并排走在前面,一胖一瘦一个不胖不瘦。都往勤政殿而来。
  在寒风中华贵的紫袍轻轻飘荡,他们大步行走在宫中禁地中,虽然年老,也气度逼人。落后的两名中年人手里抱着一大摞账簿,还在低声谈笑。
  陈庆好奇的观察这三位相公,看身材就能辨认出来是谁。看完之后突然对占领美洲建立自己的国家有点失去信心,大概损失了百分之一的信心。
  到哪儿去找人才啊!所有人才都在努力考状元。落第举子大概就是吴用那个水准的,打仗不行,坑好人很精准。当前这个世界,再怎么被埋没的人才,也只愿意为官家效劳。
  三位丞相也看了一眼这个普通百姓,二十多岁,举止有些无礼,被引入宫中见驾,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但无足轻重。官家经常接见一些奇奇怪怪的普通人,偶尔还会叫厚土生春的掌柜进宫见驾、见皇后。
  他们是来汇报今年年终总结、人口和赋税的统计,明年展望的。
  礼部递交了新年的活动流程、赏赐名单,每年都那样,毫无新意。
  兵部递交了今年军费开支、雷*管最近一个月的实验报告,方益鑫拿到小官之后就给了配方,火器营试了半天,嘿,还是他的配方最好。又做了很多,每个月拿出来点一根,测试保质期。
  刑部递交了今年死刑总人数,比去年少了三个,可以说是官家教化万民很有成果。
  林玄礼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也是丞相们的功劳。”放我走,我要去炸洋葱圈。
  到初一,变成了是宣德四年,他登基的第五年。
  新春宫宴上弥漫着一股洋葱味儿,酥酥脆脆的炸洋葱圈大批出锅,没有面包糠,用的是馒头渣代替,效果完全一致。
  炸洋葱圈与炸虾仁饼和藤椒鸡米花配在一起,组成精致但令人上火的下酒小菜。
  满朝文武轮番祝酒之后,在堂上歌舞中,一起咔嚓、咔嚓、咔嚓。
  拿出了珍贵的二十斤洋葱准备这次宴会,剩下的都每天一个做打卤面吃。
  林玄礼面带愉快的微笑,也在咔嚓咔嚓:[嘻嘻嘻有种迷之穿越的感觉。如果有一个穿越者突然来到这里,他都得怀疑是什么剧组叫了外卖滥竽充数,肯定得怒喷导演不严谨。]
  [六哥:哈哈哈]
  [我正经的时间太多了,偶尔不正经一下真的很快乐。]
  [六哥:我知道。英雄无用武之地,偏要英雄日复一日的坚持练武,这很难。]
  [斡鲁补还在等着我呢。他等着辽国混乱腐败,以便为父报仇,我等着他。我最近翻看手稿,想起来他比粘罕和金兀术好得多,他主张不攻宋,那两个正确的疯子选择攻击大宋。]
  百官看官家喝的面色微醺,又露出奇怪慵懒的微笑,都觉得很正常。
  今年太平无事、五谷丰登,几乎家家户户衣食无忧,值得官家这样高兴。
  周边国家在了解到大宋兵强马壮、用心训练、武备森严时,都表现的非常友好,年年上供,岁岁称臣。一个没事找事突然欠打的都没有。
  各国或内斗,或不内斗,反正不和大宋发生冲突。大宋境内有些人忘了官家的小脾气,他们还记得那遥远的传说。
  最强大的辽国,辽主每天沉迷于声色犬马,宴饮游乐,以及任人唯亲。对大宋亲切友好,非常令人安心。
  无内忧,无外患,还有明君贤臣济济一堂,这在百官看来是传说级别的盛世景象。
  章惇看那四个辽国美女又上来跳舞,忽然叹了口气,对苏轼、韩忠彦说:“倘若辽主的态度始终如一,岂不让我们出师无名?”
  我还能再当十年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再老应该就不行了,能在我任期内,收服失地么?
  苏轼用‘大过年的你竟然上门收债’的眼神瞄了他一眼:“那很好。官家打算修好天下河道之后,再给百姓时间休养生息。”最强大的辽国给我们时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章惇不搭理他,看向韩忠彦。
  韩忠彦露出一个茫然但快乐的微笑,放下筷子,举杯道:“两位相公,去年辛苦了。为国事日夜操劳,愚弟却常在外奔波,惭愧的很。”
  林玄礼看向很靠近自己的丞相们:“你们在说什么?”
  苏轼开玩笑道:“说章惇去年为国事日夜操劳,累的消瘦憔悴了几分。臣为了治水寝食不安,累的增添了几分水肿。”
  “哈哈哈。”
  ……
  江南市舶司的长官,市舶使被围攻了数日,说不尽的好话、送来的堆积如山的交子、布帛、银子。现在又有一群海商登门拜访,殷切伺候,叫他不胜其烦:“够了!咱家知道的内情,都给你们说了,你们还想要怎么样?咱家不知道的事儿,到哪儿给你们编去?官家能赏他,就是为了那几样果子。我也尝了,滋味着实不错。”
  陈庆当然给他献上一箱子洋葱。亲手切了一个,哭了半日。听说官家喜欢,这才勉强炒炒吃了,还行吧。
  海商们恳切的给这位宦官端茶倒水捏腰捶腿,嘴甜的叫着爸爸:“大人,我的老大人,您发发慈悲吧。神宗时开了捐粟,我们都捐了员外郎。可是到先帝时打仗也不许捐粟,当今的官家更是严令不许捐官。”
  “大人,那些老富商,老庄主们,个个都是员外郎,唯独到了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白身,这多丢脸啊。好像我们的财产、能耐都不如先辈似得。”
  “大人这样栽培陈庆,我看他可没知恩图报,他带回来的好东西多了,献给您多少?一成?两成?要是没有您的照拂,能有他今天的好日子?”
  “大人,只有陈庆一个露脸,那是他露脸。若是小人等都能进献海外珍宝,官家瞧的眼花缭乱,只能说您教化有功。”
  “陈庆只往那一条海路走,我们人多,可是四海都去的船队。”
  市舶使听的怦然心动,可是实在不明白陈庆好在哪儿,就带来了叫扔泪流满面的果子,就入了官家法眼。有心和他们说,官家喜欢那些能吃的奇怪蔬果、动物,又怕消息传出去,被御史上奏弹劾。毕竟祖宗成法是禁止要求各地进献贡品,更别提为了吃点海外的奇珍异兽,叫海商们出海寻找、谁能找到就给谁加官进爵。
  官家是爱惜声望的仁君,干不出这种事。就算是合乎他的心意,也要为了名声重罚自己。“不知道。那海外奇奇怪怪的东西多了,你们这些年也没少带回来,销往京城,官家看上过哪一个?”
  海商们一边在这里缠着他打听消息,一边悄悄找江南厚土生春店的掌柜,托他在进京面圣时问一问,本来就有商业关系。又派亲戚、机灵的手下带着珍宝礼物上京城,找自己认识的、官家宠信的大臣府上行贿。不论是任地方官期间认识的或是同乡,在行贿这方面他们很专业。
  三位相公、参知政事、童贯、高蜜、张商英、狄谏、徐绩、谢宝、章惇长子、王南陔、贾岱玉等人都收到了厚礼。
  这份名单就是京城中人默认的、有地位的、常常能进宫和官家促膝长谈的大臣。
  徐绩反应最快,他在户部做侍郎,看起来只要等尚书让位就能当尚书,立刻进宫劝说官家:“官家,不可捐粟、捐官、以及卖度牒。官家禁止捐官,实在是英明,为长远计,现在赋税年年增加,就是官家的高瞻远瞩。急财无异于杀鸡取卵。”
  林玄礼刚刚在看关于女真诸部的变化,斡鲁补冬天时征讨了几个不服从命令的女真部,又非常慷慨的给予粮草,赈济了另外两个被暴风雪袭击的小部落。大宋的枢密院不觉得有什么,以为忠心不二,辽国的枢密院甚至不闻不问,但在他看来就是狼子野心。
  敛财小能手突然进宫求见。搁下奏本耐心听取意见,听他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番话:“徐绩?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有人要倡议捐官?现在官员家恩荫还不够多吗?”一个人做了官,能拉拔好几个人封散官,这还是我努力控制的结果,原本一个人做了七品官能带着十多个人做九品小官,虽然不干活,可是他们也不交税啊!
  徐绩讶然:“官家还不知道么?您封方益鑫为奉议郎,封陈庆为员外郎,现在天下的富商都想求您高抬贵手,法外施恩,赏他们一个官身。说是光耀门楣,实则逃税漏税。”
  又从怀里掏出八本礼单:“这是登门行贿的人留下的礼单,请过目。”
  童贯咬牙切齿的接过去,转呈官家眼前。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徐绩,他收了贿赂,正打算帮人问问官家呢,零食时间准备了苏式点心,设计好了切入话题的方式。
  林玄礼展开礼单一看,有点痛苦:“我现在就想给他们加税!缴税时个个都说没钱,行贿时好大手笔。”
  徐绩只要求不要允许富商捐官,员外郎前些年成了富人的代名词!
  童贯目送徐绩离开后:“官家,吃点点心,歇息一会?今日准备了苏州的桂花芡实糕,还有天鹅酥。”
  桂花芡实糕清香甜美,而且疏松软糯。天鹅酥是一种雪白的千层酥,看起来像天鹅的翅膀一样层层羽翼。
  林玄礼啃着点心:“魏季礼,你来写一封信,给江南市舶司,唔,给所有的市舶司。”
  魏季礼随时待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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