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开战

  这一刻,叶平安身上散发出的是冲天的戾气,如同九幽地狱归来的阎罗,周身气息仿佛如同千年寒潭般冰冷。
  沉意感受到男人的变化,她抬起了头,盯着叶平安漆黑一片的眸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闲人可以有这种气息,但是这一刻,她信他了。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可沉意却感到了一丝深入骨髓的寒冷,她缓缓点了点头,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好,安哥哥,我记得,血债,血偿。”
  听到小人说出这句话之后,叶平安四周那股冰寒的气息逐渐散去,又恢复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面上扬起了笑容,揉了揉沉意的脑袋,笑道:“嗯,好,阿意真乖。”
  沉意一双杏眼直愣愣地看着叶平安,这个男人,她越发地看不懂了。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还有什么瞒着她,但是两人相识至今也不过仅仅十几日,将心比心,她也做不到坦诚。不过至少现在,他依旧是在为她好。
  压下了心中万般疑惑,她温顺地靠到了叶平安怀里,小鼻子轻轻吸了吸,萦绕着的还是那股清淡高雅的香味,但她想的却是刚刚那嗜血冰寒的气息,那种感觉,让她怀念。
  两人就在这院子里住了下来,叶平安命人搬来了一应用品,又招了些下人,当然一同到来的还有香珞,她如今已是沉意的贴身侍女。
  沉意正百无聊赖的躺在贵妃椅上,拿着串提子一颗颗的往口中送去,一旁堆了许些话本,她也无心翻看。
  叶平安这几日都早早地出门了,沉意问他去做什么,他只说是朝中有事,他虽人微言轻,但好歹是天家勋贵,不能整日没个人影。
  在贵妃椅上又转了个身,沉意不解的想着,她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燕王妃又早逝,按着常理来说也应该开始管管王府的账本之类,可叶平安却从未让她干过这些,甚至连那账本都未曾见过。
  想不通这一切,她索性不想了,又拿起一颗提子送进了嘴里。
  呸!是酸的!
  略有些嫌弃的把提子扔到了一旁,刚刚那一颗酸提算是彻底坏了她的心情,她又转了个身,看向正坐在一旁的香珞,问道:“香姐姐,好无聊啊,有什么好玩的没有?“
  两人关系一向亲密,是以沉意从来都唤她姐姐。
  香珞轻轻笑了下,看着沉意像个没精打采的小猫般,脑海中思索了一下,答道:“后院的池子里新进了一批鱼,小姐倒是可以去看看。“
  沉意两个眼珠转了转,随即跳起来,拍了拍手说道:“那便走吧。“
  后院的池塘特意做成了一座阴阳鱼形,左边多种荷花,右边则是清澈见底,中间修成了一条石桥,供人穿行。
  沉意站在桥上,手中拿着一把鱼食,朝水中洒下,看着漫池的鱼儿都聚集在一起,争夺着那一点粮食,这副场景让她感到眼熟,好像就是在她出嫁的那天。
  那天,艳阳高照,她坐着马车离开了生活了十六年的北安,怀揣着紧张和不安,向南明驶去,就在出城前的最后一刻,她掀开车帘,朝城中望去了最后一眼,那一眼,她永生难忘。
  一群百姓,其中有黄口小儿,有耄耋老人,也有青年男女,她们扭打在一起,鲜血四溅,时不时听到了一声惨叫,还能看到断肢从飞出。
  最后,是一个稍微健壮些的人胜出,抢到了一群人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东西——一个馒头。
  没错,一个馒头。
  在北安的都城,一群百姓为了一个馒头打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想来,是何其地讽刺。
  更为可怕的是,那个吃光了馒头的人,他依旧饥肠辘辘的四下搜寻,最终,把目光放到了地上的断肢上。
  在生死面前,人性道德仿佛已经毫不重要。
  沉意亲眼看着一群人趴在地上,啃噬着刚刚死去的人的尸体,或者被扭断的肢体。
  那一刻,沉意不知道,他们还算不算人。
  现在的北安已经是英雄迟暮,无论曾经的它有多么强盛,但自从叁年前的那一场大变之后,它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靠着和亲和经商不过是饮鸠止渴,真的的根基,百姓,却已经到了生死的边缘。
  摇了摇头,她把这些杂念从脑中赶了出去,换作几年前,她可能还会悲天悯人一下,但现如今,她对那个国度已经失去了感情。
  鱼食被争夺殆尽,鱼群也尽数散去了,沉意依旧呆呆地倚着栏杆,不知道在作何感想。
  突然间,她整个人猛地向前倾去,即将落入水中,她吓得本能闭上了眼睛,但是身体却奇迹般的停在了空中。
  回头看去,是熟悉的面庞。
  “安哥哥,你回来了。“她随即温顺地靠在男人怀中,小鸟依人的说道。
  不轻不重地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叶平安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说道:“小心些,毛手毛脚的。”
  “嘿嘿。这不是被安哥哥抓住了吗。”她笑了两声,亲昵地在男人怀中蹭了蹭。
  “用过膳了吗?”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叶平安问道。
  “还没呢。”沉意老实回答,随即老老实实的跟着叶平安一起去了前厅用膳。
  用过了午膳,叶平安直接去了书房,沉意一个人也是无聊,索性跟着他一同去了。
  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奏疏,沉意不解,他一个世子,哪来的那么多奏疏要看?就算是圣上让他分忧,考验他的能力,那也不至于这么多吧。
  可很显然叶平安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在椅子上坐下,一封一封的看过去。
  沉意呆着没意思,索性也在一旁落座,拿了支笔开始练起字来。
  待到天色昏沉,叶平安才脱身出来,看着一旁已经睡着了的小人,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意,起来了。”他叫醒了小人。
  用过晚膳,夜间又是一番云雨。
  两人这几日来的生活皆是如此,平静而安稳,但这份平静却终究是被打破了。
  这日清晨,前方传来战报,西凉边境,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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