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这样的氛围
佟挽秋知道康如松口中的头些年,是哪段时间,肯定是康如眉随着穆昇去蜀地之后,从前还有康如眉这个长姐照顾着康如松这个幼弟的衣食起居,自然不必康如松亲自下厨的,可康如眉走后,康如松这个昔日的贵公子,也只能自己开始打理生活了,所以厨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吧?
佟挽秋很难想象,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还是生在权贵之家的少年,他是怎么用从前拿笔拿剑的手,开始拿菜刀的,在大夏,君子远庖厨的意识根深蒂固,别说是权贵之家了,就是寻常百姓之家,男人家也是不肯进出厨房的,但是康如松却不得已只能妥协。
那段时间,他肯定特别艰难吧?也肯定心灰意冷过吧?
但是,他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而是坚持了下来,变成了如今平和、内敛又宽容的、让她深深爱慕的眼前人。
佟挽秋觉得自己对康如松的喜欢又添了一分,似乎每次与康如松相处,都会从他身上发现新的优点、让她更加着迷的地方。
所以,这么好的康如松,她怎么可能会舍得放手呢?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手的啊。
洗好的香菇被放进了汤煲中,原本就鲜美异常的鸡汤,翻滚出更加浓郁迷人的味道,佟挽秋嗅着那股子味道,觉得深深地满足,她眯着眼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儿。
佟挽秋的小动作落进了康如松的眼里,康如松忍不住笑了:“你还真喜欢坐在炉子边儿闻味儿啊?”
喜欢吗?
佟挽秋从前在佟府就算是处境再艰难再可怜,那也是不用她下厨房的,而且厨房那种地方也不是她这样的小姐该去的,她一直小心低调,自然不敢做出如此打眼的事儿来,红蔷真的是信口一说,目的就是想偏康如松过来给佟挽秋做饭,好能有机会增进感情,红蔷也是个有眼色的,身为一个奴婢,却愣是躲起来没有进来给康如松打下手的意思。
虽然之前没有体验,但是从现在起,佟挽秋是真的喜欢上这种感觉了,坐在炉子边,闻着饭香,看着康如松忙前忙后的,她身子暖呼呼的,心里也是暖融融的,她实在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这样才像是……一个家。
佟挽秋点点头,看向康如松的眼睛亮晶晶的:“舅舅,您最拿手的是做哪些菜啊?”
蘑菇被放进了汤煲,康如松也没事儿可坐了,擎等着鸡汤出锅就是,他随手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到了炉子的另一边,跟佟挽秋闲聊着。
“最拿手的是卤牛肉,那时候长身体,成天都惦记着吃肉,手头上的银子几乎都贡献给了肉摊儿了。”康如松含笑道,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柔和,眉眼处的笑意同样柔和得很。
暖和和的厨房,浓郁香味的鸡汤,透过花窗照进来的细碎阳光,还有对面娴静的少女,这样的氛围,让他觉得舒坦,觉得宁静。
而这两种心情,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了。
自从家里遭难,他就一直跟长姐康如眉相依为命,后来康如眉要嫁人,还得跟着穆昇去蜀地,康如眉本来是要带着他这个弟弟一起去蜀地的,都道是长嫂如母,但是在康家,真真是长姐如母,康如松到现在都已经不记得自己娘亲的模样了,在他心里,长姐就是他的娘亲,他感激、依赖着长姐,但是他却也是个有血性的,有自尊的,他不能一直赖着长姐身边,不能做长姐婚后的拖油瓶。
长姐没有成亲的时候,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这没有什么,但是长姐成亲之后,他这个半大的小子,还有腆着脸跟着长姐过日子的话,那不单单是自己的名声不好听,只怕会影响到日后长姐跟姐夫的夫妻情分呢。
他不是信不过穆昇,穆昇能够抵死不娶佟氏女,而坚决要迎娶跟他自幼就有婚约的康如眉,可见穆昇是个重信守诺的,这样的男人人品是错不了的,所以康如松很放心长姐嫁给穆昇,他知道,嫁给穆昇这样有担当的男人,长姐婚后的日子不会差,可正因为如此,他就更加不能拖累康如眉了。
他长姐本该顺遂幸福的生活,不应该受到他的拖累,他也得预防着让自己成为康如眉未来生活的绊脚石,这是一个弟弟该有的自觉。
而且,作为康府唯一存活于世的男丁,他还有别的、同样重要的要留在京师的理由。
所以,那时候他坚决没有同意跟康如眉去蜀地,任由康如眉说破了嘴哭肿了眼,他还是坚决不肯,最后,康如眉只能怀着忐忑不舍的心情,跟着穆昇坐上了前往蜀地的马车。
而康如松也开始了一个人的、孤独的生活。
偌大的康府,一日之间就之剩下了他一个人,安静的让人害怕,其实从前康府的人也不多,也就康如眉还有一个在康府遭难之后,还不离不弃的侍婢,如今,康如眉跟那侍婢都不在了,这前后三进空落落的院落就之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一个晚上,康如松没有睡好,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数次地催促自己赶紧入眠,但是却总是失败,最后,他实在心烦得要命,然后翻身坐了起来,披着一件衣裳,出了房门,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下。
秋日的夜,更深露重,寒风萧瑟,坐的久了,康如松身上都变得有些潮乎乎的,风一吹,真是冷得让人打颤,康如松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止不知这么愣愣坐到了后半夜,就是愣呼呼地坐着,什么都没有想,可是脸上却潮得异常厉害,肯定不是露水的缘故。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起身想要回房,站起来的时候,却是一阵头重脚轻,他忙得扶住了廊柱,这才没有跌倒,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清明许多,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饿的厉害。
他摸了摸肚皮,抿了抿干涩的唇,然后有些迟疑地看向某个方向,他似乎是有些纠结,但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穿过了偌大的庭院,来到前院儿,摸进了伙房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