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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择的时刻迫在眉睫

  煤气管道事故中的伤员并不太多,但仍使门诊重新变得忙碌。
  从深夜到了白天,虽然外面的吵杂并不足以影响到寒寺喆在病房内病床上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但他自己无法忍受真实或假装的卧床不起却是真的。撑着拐杖,颤颤巍巍,他在病房里踱起步。很快他就不再满足这小空间,再次尝试走出病房,走到走廊尽头,站在大面积的落地窗前。
  “这里的景色还不错呀!”焦婧阳说。
  “嗯,但有一点点阴天。”
  “石莉安应该走了吧,现在是白班了。”
  “噢——”寒寺喆更想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而不是思考。
  焦婧阳却不想如此,她继续问着:“你的那个决定,那算是你的决定吗?你为什么不给我说,不再提起。”
  “我不知道。那也许只算是随口一说吧。繁星不也什么都没再说吗。”
  “他可不是什么也没说,他说了需要仔细考虑。”
  “这是你的希望——”
  “我的?”焦婧阳没等寒寺喆说完,“现在这种情况,你呆在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好处?”
  “你——放弃一切,离开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也许永远都无法再见面,而且还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情况,你认为这些都很容易吗?就和——就和你认为让个小孩儿——”
  寒寺喆突然没有再说下去,可原因并不是他不想再说,而是一阵急急忙忙的奔跑声从身后传来,伴随而来的还有穆小宜气喘吁吁的话语:“你在这里呀,他们又来了。就是上次来找你的军人。”
  寒寺喆转过身,掠过穆小宜的肩头,正好看到之前那个上尉从走廊尽头的楼梯走上来,而那人身后则是一个陌生人,一名上校。
  穆小宜抓着寒寺喆的胳膊,慢慢扶着他往病房走,那两个军人却紧走几步直接将寒寺喆堵在了走廊里。
  “这是专门配的护士吗?”那上校的语气僵硬。
  穆小宜的反应很快:“专门的护士?怎么可能。这病人一点不省心,总坐不住。昨天非要出去散步,没走几步就摔倒了,今天却还自己下床乱转。万一他出什么意外我怕我们还得担责任呀!”
  虽然穆小宜声情并茂,但对面的军人对这并不感兴趣:“护士,我们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说话。”
  “啊?啊?病房就可以呀,那个——那那——”穆小宜指划着,搀扶着寒寺喆继续往病房走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上校将门一拦,对穆小宜说:“护士,没你什么事了。”
  “什么?那——”穆小宜脸憋得通红,看到寒寺喆也只能尴尬地撇撇嘴,她选择放弃掉注定无意义的争辩,放开寒寺喆的胳膊,一个人慢慢退回到走廊的远端。
  “这护士和你很熟吗?”上尉问:“嗯?——问你呢,你们认识?”
  费力挪向床边,寒寺喆没有太多精力顾及别人问自己什么,当上尉将问题说了第二遍后他才反应过来,赶紧支支吾吾回答:“啊?这几天刚认识的,住院这几天,她是个自来熟。”他终于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了床边,擦了一把汗,“真对不起,看来我的确应该老实躺着。”
  “寒寺喆学员,毕竟你上一个确切的人事关系在研究院,是见习士官,所以我们这样称呼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上校开始说话,“我们找到了你的调任材料,但它卡在半路上了,所以严格来说你的调任并没有完成。但你仍然在张铁城部长直管的科技情报研究所工作了一段时间。情况应该没有错吧。”
  “一定要小心。”焦婧阳突然凑到跟前警告寒寺喆。他只来得及微微张了张嘴,所有的词语在出口前被拦截了回去。
  上尉补充了几句:“这个部门就在首都遗址地下的掩体里,是吧。放心,你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我想你也明白,你就在那里呆了很短的几个星期,任何决策都和你没有关系,你没有错误。”
  “没有错误?无缘无故提出‘错误’这俩字本就有大问题。”焦婧阳继续提醒着寒寺喆。
  “我知道,我知道。但他们的用意是什么呢?”寒寺喆仍没有回答那两个人,只是点了一下头。
  “虽然你在住院,但应该也清楚现在国家的局势,无论在外部还是内部都已经混乱不堪,这都是一些错误的或自私的决策造成的,而正是这些决策让我们饱受着巨大损失。”上校说得很严肃。
  寒寺喆又点了一下头。
  “所以,我们要抨击这些决策和决策者,并弥补他们所带来的损失。而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帮助,你愿意帮我们吗?”
  “前面是一个大坑。”焦婧阳一针见血。
  “是呀!但又不能不跳!”寒寺喆犹犹豫豫寻找措辞来回答上校,努力让对方看不出自己是在拒绝还是在接受:“那——我能——我只是个学员,能做什么呢?”
  “你首先可以带我们去科技情报研究所,也就是那掩体。帮助我们搜集证据。”上尉说。
  “一切都很明显了!”寒寺喆对焦婧阳说。
  “嗯,基本上就是让你指认张部长。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估计还是会对他的残存势力分支产生很大的影响。”焦婧阳分析着。
  “那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呢。”寒寺喆认为这是会影响到未来的重要问题。
  “我们代表现在还在努力运行的政府。我是目前后勤部的代理部长,崔光勋上校。他是我的副手,黄城玉上尉。”寒寺喆的问题让上校些许不快,他冷冰冰地说:“请快点作出决定。”
  “看来你不得不答应他们了,现在保自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这是焦婧阳给出的建议。
  寒寺喆当然也很清楚这对自己来说是唯一的选择,他继续找寻合适的措辞:“噢——我愿意——愿意帮助人民和国家,尽自己的力。”
  “很好。”上校向上尉使了个眼色,并看着上尉走出去,“那请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寒寺喆吓了一跳:“去哪里?我这腿脚——”
  寒寺喆看上校满脸没有表情,两眼死死盯着自己。这尖锐的目光让寒寺喆的后背发凉,他只得撑起自己的身子,重新往病房外挪去。但他仍然不忘记尝试抓住最后的稻草:“罗老师,罗咏老师,他呢?他应该是研究所的负责人。”
  “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上校的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些:“你们研究所里主要的人员都住在后勤部的宿舍,紧挨着后勤招待所,那片宿舍已经被彻底炸毁,没有生还者。所以你应该理解,我们这次的损失有多大了,以及我们为什么需要你。”
  上校的话,使寒寺喆没有任何再拒绝的理由,他清楚这就是此时的现实,并放弃了对自己伤情的过分伪装,虽然仍需依靠双拐的支撑,但他的每一步却坚实稳定了许多。可焦婧阳却有不同的认为,她仍在担心,一遍遍警告他要小心任何的可能性:“你要仔细想想鲁繁星所说的话,还有你也不能排除他们的身份是假冒的——”
  走到楼梯口时,穆小宜从身后的病房窜出来,她并不敢与这些军人产生任何冲突,只扶住寒寺喆的胳膊,装糊涂问着:“你要下楼吗?去哪里呀?还是一点都不老实呀!小心,小心,我帮你。”
  一个士兵正推着医院的轮椅等在楼下,寒寺喆隐隐约约听到上尉和主治医生的谈话:“——借用,借用,轮椅会送回来的——病人?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
  一个伤员被包围着搀扶着坐上轮椅,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寒寺喆低着头任凭那士兵把自己推出医院。门外是更多的士兵和一辆客箱硕大的房车,几个士兵将寒寺喆连同轮椅一起抬起,稳稳当当固定进车中,整个流程顺畅无比。
  “不知道你听说过吗,柳部长一直腿脚不便,这车和人以前都是为他服务的。当然现在他用不着了,所以就借用一下吧。”上尉说。
  “用不着了——他也在袭击中去世了吗?”
  “没——”上尉并没有继续回答寒寺喆的问题。
  这辆房车的驾驶员相当清楚如何深入老首都废墟的内部,直达地下掩体的核心区域。寒寺喆认为此时焦婧阳应该打消掉假冒身份的假设了。
  车在一处入口外停下,那几个士兵再次将轮椅抬出来,推着寒寺喆往门边走去。
  “你应该还有进入的权限吧!”上尉冷不丁问了一句。
  “这个入口平常应该有一名警卫。”寒寺喆解释着。
  一名士兵听到寒寺喆的话后迅速走到最前面,率先迈进门去。随后听到他从里面朝外喊:“这里没有人,门禁状态正常。”
  “那就看你的了。”
  寒寺喆被推了进去。他环视一下四周,扭动着轮子来到门卫的值班桌前,将手摆在号码盘上时,他突然犹豫起来。“一般都是警卫开门,但我们都有一个应急密码,我得想想,我从没有用过。”
  “已经到这里了,做吧,犹豫没有意义。如果你记不清密码了,我知道。”焦婧阳已经放弃继续任何的警告或提醒。
  “我记得密码。”寒寺喆一字一顿按下键盘上的数字,身后的内门敞开了一条缝隙。
  士兵们首先冲进去,在他们确认安全后,上尉推着寒寺喆跟在上校后面走进掩体。两旁昏暗的灯光照亮着前方的走廊。
  “张部长的办公室在哪里?”
  “我带你去。”寒寺喆听从命令,带着这一行人去往他们想去的地方,眼睁睁看着几个士兵将所有的文件打包在一起。没有其他人,掩体里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任何人。
  一圈下来,寒寺喆回到自己曾经的桌子边,简单规整起自己那不多的东西。它们仍保持着上次离开时的状态。
  “真感觉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寒寺喆说,他感觉这句话周围所有人都应该能听到。
  “是呀!”焦婧阳回答着,“那天晚上,整个晚上都不怎么平静。来来回回,往往复复。”
  寒寺喆将自己桌上的文件递给士兵:“这是出事之前我正看的一点情报文件。”
  “你们平常都怎么工作。”上校的话仍不带有明显的语气。
  “我们——分析间谍网传过来的情报,与科技有关的。看看哪些是有价值的,可能会重点研究。但我在的这段时间里没有真正的研究工作。还有就是把分析结果汇报给上级,这个基本都是罗老师去做。我想肯定会汇报给张部长,是否还汇报给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寒寺喆一五一十。
  “这个团队内部关系如何。”
  “这个有关吗?老罗和秦榴金不太合。毕竟都是有本事的人,也就相互不服气。”
  “是什么决定当晚袭击突尼瓦的遗迹?”
  “啊?”寒寺喆愣了一下。
  “我们知道当时有谁在场。”
  “噢!好像是因为空军被压制很久了吧。我想是后来找出方法有把握成功突破防护网进去了吧。”寒寺喆没敢详细讲出来龙去脉。
  “嗯!决策者不负责任,不考虑可能的连带后果。”
  几乎所有的资料或其他能作为证据的东西被几个士兵收拾妥当,一行人没有再在掩体内逗留,寒寺喆被重新搬上房车,司机按照来时的路线驶回了首都。
  “过几天,我们会为你拟一份证词,到时候你背过并签上字,以后的任何场合都要按这份证词上的内容说。明白了吗?”当寒寺喆回到诊所,正被士兵抬出房车时,上校最后叮嘱了一句。他的语气仍未发生大的改变。
  “知道了。”寒寺喆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说些什么。
  上尉的语气则总要缓和一点:“你应该也没别的地方去吧,如果几天后可以出院,在我们考虑好如何重新安置你之前,我们先在医科研究院给你安排个临时宿舍。”
  “我能回家一趟吗?或者我能重新分配回空军研究院吗?”寒寺喆希望自己的去留问题最好是尽快确定。
  “在首都等待安排。”又是上校的冷冰冰。
  军人只把寒寺喆推到门口,之后便一个个钻回房车,这辆造型奇特的车子也迅速启动驶离了诊所。
  之前在一楼门厅的那名主治医生举着拐杖走到寒寺喆身边:“小伙子,你到底牵扯进什么事情里了呀?”他帮着寒寺喆站起来。
  “我——我也说不清楚——”他环视着门厅,几乎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但其中并没有穆小宜,这或多或少让他感到一点意外。
  谢过主治医生,寒寺喆在双拐的协助下顺利走上二楼走向病房。
  “你彻底不想再装了是吧!”焦婧阳说。
  “是呀,毕竟没什么意义,早晚出院都只能留在这里,在他们手中。”寒寺喆漫不经心推开病房的门,发现病床旁正站着石莉安和穆小宜。看着她们俩的表情,他下意识问了一句:“又怎么了?”
  石莉安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穆小宜尝试将一切解释清楚:“她男朋友——的父母说——刚才莉安打电话了——他父母——男朋友的父母说,部队的信件或消息,他所在部队的那片地方,已经被敌军全部占领,军队放弃寻找生还者,认定那驻军全军覆没。所以——”
  寒寺喆向前走了两步,看清了石莉安的脸上那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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