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大恩不言谢
钱万春被方正怼得没话说，看看自己和李喜燕这一身狼狈的样子，再加上刚刚差一点葬身火海，他真是羞愧。
方正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路，说道：“我看过了，这里可以穿过去，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李喜燕和钱万春先去悄悄推了自行车，然后三个人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在拐口的时候，李喜燕回头看了看火场，叫声、消防车的声音还有火烧时噼哩啪啦的声音，像一只死亡协奏曲，在这个黑夜里，久久挥不去。
天边被染成凄厉的红，像死亡的微笑，凝视着下面脆弱的生命，如果不是方正来得及时，这一次她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李喜燕呼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的说，吴征，你真是好！你给我等着！
从小路离开，钱万春和李喜燕也没有立时回家，两人这副样子，非把家里人吓坏不可，还有莫柳生，他也没有地方可去。
一行人就干脆先回了厂里，那里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什么都好办，钱万春找了工作服，三个人去澡堂洗了澡，把衣服换上，莫柳生又写了药方，方正出去买了一些药回来，三个人洗澡换衣服，再吃了药，这才感觉到像是真正的活过来了。
钱万春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喝了几大杯水，也吃过了药，嗓子感觉好了一些，骂人也有力气了。
莫柳生一直沉默没有吭声，他心里清楚，吴征真正要弄死的人是他自己，李喜燕和钱万春不过是受了牵连，吴征根本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屋里。
李喜燕却觉得，就算是吴征知道他们在，也不会改变这个主意，把他们一起结果了更好。
“我说，你那个院子里弄那些玩意儿干什么？不知道烧起来会死人啊？”钱万春没好气的说道。
莫柳生低着头，缓声说道：“不是我，是房东，他以前是收废品的，都堆在那个院子里。”
“……”钱万春张了张嘴，一拍桌子又骂道：“那个姓吴的也太不是东西了！什么玩意儿！”
李喜燕也没怎么说话，灌了两杯水，就一直抱着杯子没有吭声，钱万春骂完，小心翼翼的说道：“哎，我说，你没事吧？吓傻了？不应该啊，你那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眼角的余光扫见方正冷冷的眼神，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摸摸鼻子说道：“要不去医院看看？”
他说的是看病，检查一下，但李喜燕却误会了，她摇头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机，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得想个办法，让吴征付出代价。”
莫柳生的目光一闪，表情坚毅，钱万春急忙附和道：“没错！就得让他小子知道，事不能这么干，人不能这么做！”
他偏头看到莫柳生的神情，说道：“没你事啊，这些都是因你而起，你最好老实呆着。”
莫柳生双眼灼灼的看着李喜燕，说道：“我可以尽一份力，只要用得上我的，尽管说。”
李喜燕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她心里当然知道，莫柳生很有价值，首先他是证人，再者，他知道太多内幕，有很多是她所不知道的，第三，大家刚刚经历过一场死亡大逃离，从心理上也会有些变化，至少，现在的敌人是共同的。
有这三点，已经足够了。
她的平静，和喜怒不形于色，让莫柳生心里十分不安，他急忙再次表示道：“这次请你相信我，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李喜燕等的就是这一句，她终于点了点头，“好吧，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她说罢，转头对钱万春说道：“有空余的安静一点儿的宿舍吗？给他安排一处。”
“行，没问题。那你……”
“我得回家，”李喜燕起身往外走，方正和钱万春都跟了上来。
钱万春回头看了看，见莫柳生还在里面，小声对李喜燕说道：“怎么不让他现在说？趁热打铁啊。”
李喜燕笑了笑，“有些铁能趁热，有的则不能。莫柳生现在满腔怨恨，一心想弄死吴征，难免会有偏颇，甚至有可能会歪曲事实，再一个就是……我答应了他，但他心里一定还没有底，先抻抻他，他这一晚并不会好过，明天思路更清晰，我们也都冷静了，再问也不晚。”
钱万春慢慢抽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无声赞叹。
他去给莫柳生安排住的地方，李喜燕准备出厂回家，方正一直送她到厂门口，她停住说道：“那个……今天真是多亏你了，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用的着我的……”
“你别再自作聪明就行了，”方正哧笑了一声说道。
“……”李喜燕紧闭了嘴，无从反驳。
她隐约感觉到，这句话会成为方正对付她的杀手锏，以前她和方正斗嘴还能有输有赢，你来我往好不欢乐，以后只怕只要他一抛出这句来，自己就得乖乖投降，简直就是黑历史。
她挤出一丝笑，说道：“以后不会了。”
她正要上车子回家，看到方正还跟在后面，诧异的问他准备去哪儿。
方正说道：“当然是送你回家啊，这还用问吗？”
“……不用了，我自己……”她还没有说完，方正强横的把车子夺了过来，一抬腿上了坐在上面，偏头说道：“上后面去。”
李喜燕默默的滚到后面，跳到后座上，恨恨的说了一声“好了”，方正骑上车子向着菜市场的方向而去。
方正一言不发，一路上都保持沉默，身上出的汗微微浸透了衬衣，李喜燕看着他的后背，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他虽然很少说话，一开口就让人想气绝身亡，但是他其实内心很热情，也很善良，做事也细致周到，否则的话齐树铭也不会那么看重他，走哪儿都带着他。
李喜燕心想，这是一个难得的，可靠的朋友。
她之前所说的“大恩不言谢，有用着得的尽管说话”，并不是虚的，也不是客气，而是真心话。
不管方正有没有当真，有没有往心里去，反正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知不觉到了菜市场门口，方正停住车子，李喜燕从上面跳下来，“去我家喝杯茶吧。”
方正把车把推还到她手里，淡淡说道：“不用了，晚上喝了茶睡不着。”
“……”李喜燕。
“我先回去了，你做事之前好好考虑，权衡利弊，”方正看似面无表情的嘱咐道：“生命就这么一次，别为了不值得的人和事儿去拼。”
他说完，也不等李喜燕回答，转身快步走了。
李喜燕看着他的背影，鼻子有些发酸，还有些暖暖的。
她回到家，顾秀娟急忙迎上来，“怎么今天这么晚？厂里忙？怎么还换衣服了？”
李喜燕平静的说道：“啊，临时有点事，又加了会儿班，衣服在车间里挂了个口子，就找了件工作服换上了。”
顾秀娟急忙问她有没有被伤到，她说没有，顾秀娟这才放心。
这一天折腾得太累，又加上这一次逃亡惊魂，李喜燕感觉特别累，但是躺在床上又睡不着，吴征和莫柳生的那些话都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原来以为的那些都被一一推翻，这让她不愿意相信，又有些措手不及。
迷迷糊糊的睡着，却是在不停的做梦，浑身感觉滚烫，还有粘湿的感觉，挥之不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喊她，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妈妈焦急的脸。
“妈，怎么了？”她说完话才感觉嗓子撕裂一般的疼。
“你发烧了，”顾秀娟急声说道：“浑身烫得很，换了几次毛巾也不管用，你等着，妈去叫人来帮忙，送你去医院。”
李喜燕还没有回答，顾秀娟已经跑下楼去。
她想挣扎着坐起来，却感觉到一阵的天眩地转，浑身酸疼的要命，她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是没用，怎么在这个时候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