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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5 未完的救赎

  “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要更像你一些。最好是个女孩子,眼睛要像你,瘦瘦小小的,辫子长长的一直拖到腰间,就跟你以前一样。我们可以叫她穆西达(muscida)或者瓦西丝莎(vasistha),总之要离你的星星近一些就是了。等她大一点,你就教她魔药,我带她出去骑扫帚,然后我们要一起去看星星……她想进哪个学院都随她,她会是魔药课上最优秀的学生,她大概还会进魁地奇队,我们给她买最新款的光轮,她最好做个百战百胜的找球手。她要活泼一点,不用那么守规矩,做什么工作都好……然后某一天她大概会带回来一个男孩子,我就把他狠狠打一顿。她可能会结婚,可能会有孩子,一定特别可爱……这样想想,就好像我们明天就会变老似的。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好了,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一直到死,好吗?”
  “亲爱的莎莉安:
  “你最近好吗?很抱歉这段时间我不能给你写信,owls实在令人分身乏术,不过现在它已经结束,我可以坐下来好好给你写信了。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想必它们中的许多你在德姆斯特朗都已经知道了。黑魔王卷土重来,战争又开始了。很奇怪,我并不怎么害怕,也许是因为我们早在大半年前就知道这件事,又或是因为我们在da已经学过许多能抵抗敌人的咒语。我总是这样盲目自信,在职业质询的时候填的也是傲罗。事实上,我很清楚我并没有这个能力,但我还是想试试。有时候——说实话,我也搞不清楚我到底是想消灭黑魔王还是只是想逞英雄,想得多了,就更糊涂了。你看,我总是这样愚蠢,我们中间到底还是你最聪明。
  “论做傲罗,我还是觉得你最适合。对于一个未来的傲罗来说,德姆斯特朗或许是最适合的地方。我时常在想,如果我再努力一些,说不定能有机会和你做同事,想着想着,竟也有了充足的动力。我只在决斗俱乐部和da的聚会里看到过你和人决斗,我想在实战中你也一定是很勇敢的,如果我能见证就好了。
  “你看,莎莉安,我总是这么自私。我本应多关心关心你的近况,说了这么多说的却都是自己。这样想着,我觉得有些可惜。我们还是同学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当然啦,我现在也没多聪明——这导致我无法理解你从前的一些决定。在经历了许多事以后,我敢说我理解了,不过是以我狭隘的视角。
  “下面的话才是我真正想说的。我知道以我的孤陋寡闻并不能随意概括你的过去,你若是介意,当笑话看也好。
  “亲爱的莎莉安,你需要休息。你总是那样勤奋,你总是不愿与人交流,或许那是你的选择,可愚蠢的我却觉得你有些累。我想这次我应该是对了。苏珊——她是个细腻的女孩子——也是这样想。请你放心,我没有问苏珊别的事情,我感谢她的信任,也感谢你的信任。
  “是的,莎莉安,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但我想说的是,你无需活在他的荫庇之下,你无需像他一样成为英雄。如果他能够看见,一定不希望你身上的压力是因为要为他报仇而来的。我爸爸教我放下仇恨,这并不代表遗忘,相反,要好好记着才不会悲剧重演;只有放得下,拿起的时候才能从容自信。
  “大道理说着总是无聊,也没有人教我到底怎样才是放下仇恨。这段时间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答案。你看,我还是愚蠢得要命。
  “此刻我十分希望手边能有吼叫信纸了。今天的雨声很好听,要是你能听到就好了。中午有一种三明治特别好吃,里面有你喜欢的培根。下午贾斯廷拉着我去跟戈德斯坦和科纳他们打魁地奇去了,我打得不怎么样,汉娜很大声地嘲笑我们,晚饭的时候又给我们塞了两只巧克力蛙,结果其中一只跳走了。晚饭是跟哈利他们一起吃的,他去魔法部跟伏地魔交了一回手之后状态不错,罗恩还说你不能见证乌姆里奇在医疗翼的样子真是可惜。对了,李素的心情好多了——可惜没来得及说上话,她还冲我们点了下头。李素应该也给你寄信了吧?她要回中国去,不在霍格沃茨读六年级和七年级了。唉,没有你们押题,以后的考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哈哈,开玩笑的,我当然会努力自己押题的。
  “说来神奇,在魔法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的现在,我反倒更愿意沉下心来感受生活美好的那一部分。我这样愚蠢,唯一擅长的大概就是那点发现美好的能力吧,这是伏地魔所夺不走的。
  “我写了这么多,你大约也看烦了。希望你在德姆斯特朗大展宏图,希望战争早日结束,希望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都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常常想起塞德里克来,那么就希望他不会枉死,希望我能和他一样勇敢。最后,亲爱的莎莉安,容我厚颜无耻地称呼你一声我的朋友,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我很高兴。
  “啊,写到这里我也累了,我想我该去睡觉了。那么,再见,莎莉安,愿你总是发现生活的美好。
  “你的,
  “厄尼麦克米兰
  “1996年6月xx日”
  厄尼第十九次把信叠好放进了口袋,拿起桌上的黄油啤酒灌了一大口。
  “算了,我还是不寄了。”
  “你都到霍格莫德了,然后你说你不寄了?”贾斯廷差点被黄油啤酒呛着。
  “她不会看的吧。”厄尼垂下头。他用了几个晚上写这封信,比他之前复习的时候还殚精竭虑,但他还是不怎么满意。
  “她会看的。”汉娜认真地说道。
  “你怎么知道?”
  “拜托,”汉娜耸了耸肩,“没有人会拒绝你的,厄尼。”
  “你们俩不总是拒绝我吗?”厄尼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着的却是当初圣诞舞会时莎莉安不假思索的拒绝。
  “你又没爱上我们俩!”贾斯廷大笑。
  “这是两码事,两码事。”汉娜用肘关节顶了贾斯廷一下让他别笑了,“我说的是对外人。”
  “莎莉安又不是外人!”
  贾斯廷被这话噎得笑不出来了。“……算了,我们不钻这个牛角尖。说实话,我觉得写情书不难,我之前给格兰芬多的帕瓦蒂帕蒂尔和苏珊写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厄尼一下子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某处有点不舒服,还有点想打贾斯廷。
  “你给苏珊写过?!”汉娜一下子精神了,“我怎么都没听她提啊?你什么时候写的?怎么写的?快告诉我!”果然女孩子在八卦的时候分外来劲,汉娜直勾勾地看着贾斯廷,似乎要把他生吞了。
  贾斯廷立刻把椅子搬远了一点,“放轻松放轻松,我开玩笑的……就上次那个复活节卡片啊,人人有份的,你也有。”
  汉娜翻了个无奈的白眼,“你直接说你给全赫奇帕奇都写了情书不就完了。”
  “呃……我以为我们在讨论莎莉安?”厄尼小声问道。要是换做之前他早就炸毛了,只是最近他为了这封信脑浆都要写出来了,实在没什么精力。
  “好啦,厄尼,你就放心大胆地寄,珀克斯就算发火了也不可能回来揍你。”贾斯廷咕咚咕咚地喝完了黄油啤酒,“走吧走吧,我们陪你去。”
  “万一她看完了讨厌我怎么办?”厄尼捂住脸。
  “她不会讨厌你的,放心吧。”贾斯廷站起来,绕到厄尼这边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厄尼重重呼了一口气,行将就义般决绝地喝完了自己的黄油啤酒。“走吧,破罐子破摔了。”
  被她讨厌总比被她忘了好,厄尼走出三把扫帚时这样想道。
  ——幸好,苏珊也在猫头鹰邮局寄信。她看到厄尼时微微笑了一下。
  “你也来给莎莉安寄信?”厄尼下意识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差点就忘记了,自从莎莉安离开之后,苏珊对厄尼的态度就正常了许多,早就不再阴阳怪气了。
  “嗯,是的……”厄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加隆放到柜台上,“她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苏珊笑着摇头,“她没写信给我。她不喜欢写信。”
  “是吗……”尽管听到了中听的话,厄尼却并没有高兴起来。莎莉安会回他的信吗?
  “噢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苏珊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巧克力蛙递给厄尼。
  “这是做什么?”
  “那天我看见你掉了一个巧克力蛙,后来被我表弟凯文拿走吃掉了。”
  二年级的凯文惠特比算是厄尼见过最皮的小男孩,苏珊给的巧克力蛙倒是突然让他在厄尼心里的印象好了一点。
  “噢……谢谢。”厄尼小声道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对吧?”苏珊突然问。“我希望我成为能像阿米莉亚姑姑一样的人。至少,我会很有用处。”她的语速很快,仿佛她已经想说这些很久了。
  “你姑姑很伟大。”
  以前跟莎莉安说话的时候,厄尼总是作了十足的准备。现在跟苏珊说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希望吧,希望。”苏珊扯起嘴角,眼里没有什么笑意。厄尼忽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堂草药课时,苏珊红着眼睛咬着牙的样子。他都快忘了她还有另一个死去的姑姑了。
  当年博恩斯家最小的女儿可是个人人喊打的食死徒。现在想想,那个女人到了那种时候依旧坚定不移,从某种令人痛恨的方面来说应该也算是伟大了。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那一步呢?夺魂咒?忠诚?还是那丝不该有的希望?
  “希望真是个宝贵的东西,你觉得呢?”厄尼转身看向门外,一时竟有些愣愣的。门外天气正好,高街上人来人往,汉娜和贾斯廷在冲他招手。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苏珊的眼里又有了笑意。她伸手去摸了摸一只胖胖的猫头鹰的脑袋。
  明明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厄尼却有了岁月静好之感。这应该就是他的希望;人们常说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但厄尼清醒地珍惜着拥有希望的当下。
  一颗比比多味豆在西奥多手指间滚动。他望向车窗外站台上数不尽的亲人重逢,很清楚那里面不会有自己的父亲。
  曼卡利南十几天前在魔法部被捕了。在这件事发生前,西奥多也曾劝过父亲不要踏入这滩浑水,可劝告是永远不会有用的。
  “我没得选。”
  他们都没得选。西奥多后来想想也觉得毫无意义,他劝告父亲大概是为了不让自己良心不安吧。这一整年西奥多都没有心安过,以后也没有机会了。他忽然不太想下车了,因为一旦走进外面的世界,他就再不能回头。
  “走吧,西奥多。”布雷司说。
  外面的走道上已经没有人了。德拉科阴沉着脸,没有打招呼就走出了隔间,他后面的潘西帕金森脸上倒是写满了忧虑。
  “走吧。”西奥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那颗比比多味豆丢进嘴里。
  是黄油啤酒味的。
  想起圣诞节那天的黄油啤酒,西奥多不由得不合时宜地惆怅起来。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错觉——他当时居然觉得自讨苦吃也没关系。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布雷司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很多次,许是因为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才会如此锲而不舍。
  “活着就行了。”西奥多故意把脚步放得慢了些。他忽然觉得外面的世界暗得要命,也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又不是不会回来看你们,再说还可以写信啊……”
  巧合总是这么令人窒息。就现在的情况而言,西奥多最好是一面也不要见李素,可是他的脚步还是不争气地停下来了。她愣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也不再走了。
  狭窄的过道上只容得下他们两人。布雷司撇了撇嘴,说了句“我到站台上等你”就下车了。莉莎图尔平在抹眼泪,安东尼戈德斯坦的脸色不太好看,还留在隔间里的布特和科纳则阴阳怪气地盯着西奥多。
  “走吧走吧走吧……”戈德斯坦一手拉过图尔平,回头看了他的两个朋友一眼,看也没看西奥多就走下了车。现在再去进行那些斗争已经没有意义了。
  很快,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西奥多的心可能是最后一次为李素狂跳起来。
  李素还保持着拍图尔平背的姿势,看西奥多的眼神就像去年开学时一样不自然。她把衣领拉起来盖住脸上已经淡去的脓包。
  “我以为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你还会来吗?”
  他们同时说。
  “不会了,我还要命。”李素忽然把脸露了出来,并把脸前的头发拂到耳后。她玻璃珠一样的眼睛里还是暗淡无光。她本应该在霍格沃茨好好毕业,是西奥多害了她。
  “对不起。”
  古怪的是,西奥多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罪恶感。是因为悔恨得多了,所以麻木了吗?不,是因为他早就知道道歉不会改变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在这句话里倾注任何多余且无用的情感。
  李素苦笑道,“你以后不要自讨苦吃了,没用的。”她好像并没有接受西奥多的道歉。
  “我知道的。”西奥多早就知道了。可是每每到了李素面前,他就变得格外愚蠢。从一开始他就是最愚蠢的,他还厚颜无耻地用这份假戏真做的愚蠢去伤害了所有最亲的人。要是早点看开,他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或许特拉蒙塔娜说得对。西奥多是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或许他应该爱惜羽毛。或许加入食死徒没有什么不好,他会获得强大的能力,无非就是拿完整的灵魂做交换、双手沾满鲜血罢了。
  如果西奥多没有遇到眼前的女孩,他现在可能真的会这么想。
  她为什么偏偏要拯救他呢?她为什么要给他最明亮的希望,让他跳出地狱一样的条框桎梏去看世界呢?她为什么永远都在选择他,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救呢?
  时间长了,西奥多都快忘了,朋友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把李素当朋友看待——一开始不是,后来对她的感情也是远远超过友情的。他是在洪水中拼命抓住浮木的溺水者,最后还是没能抵过汹涌的浪潮,没能上岸。他已经溺死了。
  而李素,这个善良得令西奥多良心不安的女孩,已经仁至义尽。她把一切放在心里,在最后的时刻把他打醒,然后离开得无愧坦荡。李素已经做了一切她能做的,是西奥多辜负了她。
  “还有,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后就不要联系了,我怕我以后记得你。”李素的眼神忽然就决绝了起来。她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所以西奥多一点都不难受……是的,他告诉自己,他一点都不难受。
  “是的,素,记得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西奥多忽然觉得自己太幼稚了。他们的告别本不该在彼此伤害中结束,他应该说点好话、应该挽留、应该表现得伤心欲绝。可是李素不会为之感动的,西奥多最清楚不过。如果她真的会那么轻易动摇,他们之间也不会那么刻骨铭心了。
  “那么,永别了,西奥多诺特。”
  李素转过身去的时候,西奥多不知第几次听见了自己的内心崩塌的声音。一切的故作坚强在他看到她的背影时变得毫无意义——看哪,多么“称职”的预备役食死徒,他又在叩问意义了——于是西奥多像圣诞节时那样拉住李素的手臂,把她拉向自己。亲吻在清醒的时候对她这样的女孩子没有用。
  “李素,我觉得我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我之前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你选择了我——我从来没有希望,是你给了我希望。我现在知道了,我很清楚我喜欢你……你也是知道的,你只是不说,对吗?我现在没醉——”
  可是……可是李素的表情就像去年开学时在这列火车上看到西奥多点烟的时候一样。那是属于陌生人的一惊一乍。
  “噢,随便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再没有什么可坍塌的了。
  这明明不是西奥多想要的答案,他却感到了一种怪异的解脱。他的行为不可原谅,李素要是随随便便就答应了才是见鬼了呢。正因为她不是这样的人,西奥多才会喜欢上她。说穿了,一开始那也不过是征服欲的一种美化而已;李素这样回应,反倒让西奥多意识到他其实没有什么不值得——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真心还不够。
  她是对的人,只是时间错误得令人发指。
  “那么,我很抱歉。”
  西奥多的手慢慢松开。他多想放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好把眼前的脸庞完完整整地刻进心里。徒手是抓不住光的,他只是想要一点安慰。
  李素从来没有为难过西奥多,可是在这最后的时刻,她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
  “还有,你真的觉得随随便便亲一个女孩子会让她对你死心塌地吗?”
  李素没有说再见,也没有说永别,她甚至没有给西奥多一点回答和悔恨的时间。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她只是不说。
  西奥多浑浑噩噩地走下火车。站台上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暗,他却知道自己的天黑了,他再也没有希望了。
  于是西奥多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适应了现实,他用变成面具的脸露出微笑,摆出了已经离他很远的那个万人迷西奥多诺特的做派,跟周围的人道了再见,然后走向站台之外那个他理应痛恨的属于麻瓜的世界。
  歌里唱的都是假的。那个斯卡布罗集市的姑娘不会做那件天衣无缝的衬衫,不会在没有水的井里洗涤它,更不会费心费力地在荆棘丛上把它晾干。她甚至不会问唱歌的人那些该问的问题,因为她知道那些都是天方夜谭。
  现在那个歌者也不会苦苦等待了。真好。
  他们本就应该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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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uscida和vasistha都是大熊座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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