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
  沿着大坪坝指示牌正北行驶5公里,是一处名为高皇的村庄,因为临近大都市,这里的青年一到务工年龄,都会选择外出闯荡。这不,夕阳还未完全落下,村里已见不到半个人影了。
  被嬴亮追踪的车子停在了村东头的院子前,从围墙上隐约现出的“严禁烟火”几个油漆字推测,这里早年是个小型工厂。布满锈迹的铁门被对方推开,门轴并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显然,那人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车行驶到了院中,大门重新锁死,四周的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嬴亮猫着腰走到门前,透过门缝,他发现对方正从后备厢中扛出一个麻袋。见对方没有发现自己,他把门略微推开了一指宽的缝隙,就在他想一探究竟时,突然,一双人脚从编织袋里露了出来。
  他是好奇跟了过来,可哪里会想到眼前竟然出现了这么一幕,他的心跳陡然加快,几乎能听到扑通的跳动声。
  “难道袋子里装的是个人,怎么可能?”受过专业训练的他,只用了几次呼吸就调整了状态,他把身体贴近围墙,一边向前挪动,一边寻找攀登点。
  没过多久,院内传来了金属门的撞击声,看来对方已进入室内,此刻是侵入的最佳时机。只见他后撤3米,一个健步冲上,双手轻松扒住了院墙边缘。嬴亮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随着他的双臂缓缓用力,视线也逐渐越过了院墙。
  院内布局很简单,只有一间厂房,高约4米,砖混结构,平顶,目测不到200平方米,其造型有如方盒,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最为流行的建筑风格。
  嬴亮仔细观察,在确定院内并未饲养犬类后,他一个纵身跳了进去。
  厂房南北墙上分别留有两扇玻璃窗,虽已关严,但屋内的动静,他还是隐约可以听到一些。
  …………
  十分钟前,那人扛着编织袋进了厂房,这里曾是一间小型的食品加工厂,废弃之后就被低价购置了产权。屋子呈东西走向,房门朝东,产权证上注明的总建筑面积为198平方米。进门是占地100平方米的厂区,最西边有南北两个并排房间,北间占地30平方米,曾是会计室,南间经理室被改造后,比北间足足大了一倍。
  此时会计室的门锁已锈死,而隔壁的经理室却焕然一新。拧开门锁,和门外空无一物的萧条景象相比,屋内可就丰富多彩太多了。抬头望去,首先引起注意的就是挂在墙上的一排肖像画。这种排列,在学校图书馆随处可见,然而不同的是,图书馆里挂的都是牛顿、爱因斯坦,可这里挂的头像却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好在每幅头像下方,都标注了中文,由左至右分别是:艾德·盖恩(美国人皮杀人狂)、杰夫瑞·莱昂内尔·达莫(同性恋食人狂魔)、查尔斯·曼森(曼森家族头目)、约翰·韦恩·盖西(杀人小丑)、泰德·邦迪(优等生杀手)、理查德·拉米雷斯(恶魔的信徒)、谢尔盖·特卡奇(乌克兰野兽杀人狂)。
  一个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头衔,不论谁看见都会倒吸一口冷气,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否则绝对不会有人把这些头像堂而皇之地挂在屋内。最要命的是,诡异的还不只如此,在这间60多平方米的经理室里,竟挂满了各种刑具,有常见的皮鞭、脚镣、指夹锁、锁骨链、绞刑绳,还有不常见的老虎凳、木驴椅、开颅锯等等。
  很难想象,现代文明发展至今,竟然还有如此堪称人间炼狱的地方。
  天色逐渐昏暗,屋顶悬挂的灯泡被“啪嗒”一声拉亮,嬴亮眯起眼睛,透过黄豆大小的孔洞看了进去。被那人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他只能勉强看到有个人被高高挂起,就在嬴亮还在揣测对方的意图时,挂起的那人突然间就被按进了水桶。职业敏感性让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慌乱中,他直接用身体把窗户撞开。碎裂的玻璃,把他的右臂划开了半指长的伤口,他没有时间感受疼痛,直接跳上窗沿冲着屋内喊道:“师姐,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是在杀人!”
  没错,嬴亮一路跟踪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姐司徒蓝嫣!
  受到惊吓的司徒蓝嫣提起一把铁锤,瞬间退到墙角,当看清对方是嬴亮时,她疑惑地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嬴亮没有理会,几步跨到水桶前,一把拽住了那人的双脚,想把这人拽出来。可就在接触的一瞬间,他从触觉上察觉到了异样:“哎,怎么会这么软呢?”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用蛮力一把把那人从桶中拽出,这时他才看清,桶里装的原来不是人,而是一具等比例的男性硅胶娃娃。
  他一脸蒙地朝司徒蓝嫣抬起头:“师姐,这是什么鬼?”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里其实是我的犯罪心理实验室,你手里拿的,是我刚从情趣用品店……花一万元买来的硅胶娃娃。”
  司徒蓝嫣叹口气,走到一旁拿出医药箱,取出绷带,无奈地看着嬴亮:“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把它放下。”
  嬴亮“哦”了一声,慌忙把娃娃扔到一边,可不巧的是,娃娃正面落地,那个明显大了一号的假丁丁因剧烈撞击掉落到一边。场面顿时陷入令人抓狂的尴尬……
  “那个……师姐……这个……对不起!”
  司徒蓝嫣瞥了一眼,心里有些抓狂:“没关系,反正也用不到,掉了就掉了吧。”
  嬴亮面颊绯红,这算是跟师姐有不能说的秘密了吗?他说:“我还是捡起来扔垃圾桶吧,看着怪别扭的!”
  “不用,一会儿我来处理,把手伸过来,给你包扎伤口。”司徒蓝嫣顿时感觉无语,假的丁丁也是丁丁,干吗非得跟女生在这上面打转说话啊?直男真的没救。
  “唉,谢谢师姐!”嬴亮连忙跑到她身边。
  趁司徒蓝嫣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工夫,嬴亮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眼室内陈列,当他看到木桌上的鬼头面罩和柴油伐木锯时,心中的疑惑顿时被解开了。
  “师姐,对不起啊,我可不是故意跟踪你!”嬴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司徒蓝嫣把纱布使劲打了个蝴蝶结,疼得嬴亮龇牙咧嘴:“不是故意的?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别看嬴亮外表五大三粗,像个憨人,其实他也受过系统的心理训练,在关键问题上,他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哪儿敢说“我喜欢你所以盯着你”,只怕要被这位心理学专家归类成跟踪狂。他连忙正色道:“我下午从专案中心出来,看见你神色慌张地上了车,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跟了过来,然后就跟到了这里!”
  “这么说,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到这里的?”司徒蓝嫣白了嬴亮一眼,却有些娇嗔的意思。
  嬴亮与师姐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她身上传来,看着对方投来的目光,嬴亮这次没有闪躲,他定了定心神。“对,很担心,整个专案组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他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如果按照电影剧情发展,只要双方郎有情妾有意,马上一个淡幕出镜,第二天就得是手拉手的小两口了不是?可司徒蓝嫣根本没有按常理出牌,她一把把嬴亮拉到窗口,训斥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冲动,你说这一屋子刑具,我怎么去找人来修理,我不管,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咱俩也要把玻璃给重新装上。”
  嬴亮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嘿,这都不碍事,小问题,拿卷尺量个尺寸,去五金店划块玻璃换上就成!包在我身上。”
  不知是司徒蓝嫣故意而为之,还是她确实没有get到嬴亮的意思,原本还有些小暧昧,可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搞得没了那个意思。现在两人的精力,全部集中在如何修好窗子上了。嬴亮折腾到半夜才把一切恢复原貌,原本就一天没有休息的他,就算大脑再有心思跟师姐亲近亲近,身体也已吃不消了。司徒蓝嫣打开会计室的门,把一张落满浮灰的沙发掸了掸,嬴亮也顾不上这么多,拱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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