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你有能力
“江之强虽然觉得我说得有点言过于实,但是整体上他还是比较赞同的。”
说到这里,大概是看到杜安的面色古怪,解缙暂时停下了他的言论,看了过来,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问杜安:“在你看来,好莱坞是什么个样子呢?”
杜安面对他的提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好莱坞是个什么情况杜安还真不知道——事实上绝大多数中国人可能都不知道,包括杜安这样身处娱乐圈当中的人物。
本来也是,中国电影一家独大,大家********地想着怎么在这块大蛋糕上争一份吃食就已经够累的了,谁还有心思去关心别的国家的电影发展情况?反正都比不上中国电影,也没什么好关心的。
“就算是你这样的年轻一代导演的顶尖人物都没有去关心过这个问题,由此可见中国电影圈现在的一整个现状,”
解缙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这让杜安感觉自己和面前这老人确实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物。
杜安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电影能不能赚钱,自己该怎么多赚钱,而解缙关心的却是中国电影的未来这种大问题,跟他这小大小闹可不能同日而语,不愧是带着中国电影走过上世纪风雨五十年的扛把子。而中国现在的电影圈,多的是杜安这样的人,解缙这样的人几乎看不到。
不过杜安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的,于是干脆也就问了出来:“解老,你说的这些跟我要不要拍那部电影有什么关系?”
解缙的思维实在跳跃,不过好在他的头脑还算清晰,总算没有明白两人谈话的初衷,又及时地绕了回来。但是解缙并不打算就这么回答他,而是又把话题一带,“当然是有关系的,你先别急。我跟你说了这些事,就是想让你知道中国电影行业虽说看着是一片繁荣,蒸蒸日上,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形发展下去这个世界第一的位置实在是要保不住的。”
杜安对于解缙的话不置可否:如果中国电影处境真这么危险的话,那么嗅觉敏锐的媒体们怎么从来都没报道过?也从来没听人说过好莱坞发展得多好多好啊,也就在面前的解缙这里头一次听到。
解缙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斟酌了一下,说道:“你似乎是不太相信,那我就来说点事情。”
“你知道你这个最年轻的最佳导演是怎么来的吗?”
杜安一愣。
这个最佳导演当然是华表奖给他的了,不过听解缙的意思,华表奖会给他这个奖项里面似乎还有些不可捉摸的意味呢?
解缙继续说了下去,还是一如之前的跳跃,把话题从杜安的最佳导演直接转移到了陆船身上:“陆船在前年拿到了华表奖的最佳导演,在那个时候,他是华表奖历史上最年轻的最佳导演。会出现这种结果,正是因为江之强意识到了中国电影行业需要作出改变,在以自己的力量来希望作出这种改变,不然换做之前的话,陆船当时连35岁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拿到最佳导演。”
杜安敏锐地捕捉到了“35岁”这个关键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华表奖的规矩是不给35岁以下的导演颁发最佳导演?”
解缙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绕了过去,“其实仅仅是这一点,就能够佐证我刚才的话了,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中国电影艺术委员会怎么会作出这样的改变呢?而去年的事,更是有力的证明。”
“陆船拿最佳导演的时候,至少年纪还是过了三十岁的,可是你呢?你拿奖的时候才多少岁?别说30了,连25岁都没有!放在以前,你这样的岁数连个提名都不可能拿到,但是你却拿到了最佳导演,而且你的电影还在去年的华表奖上横扫了那么多提名和大奖,这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是确实地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确实迫切地想要作出改变,华表奖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些事还不能证明我刚才所说的吗?”
杜安此刻很想说“我能拿到最年轻的最佳导演是因为我电影拍得好”,但是这句话在他喉咙口转悠了一圈来到嘴边却实在憋不出来,最后又咽了回去、吞进肚子里。
社会是现实的,很多事情还真不是光凭实力来判断,杜安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于是这让他感觉无力。
虽然他在拿到最年轻的最佳导演的时候表现得颇为平静,还谈笑风生似乎只是拿到了类似于“李家坨子乡村艺术节最佳导演”一样,但是内心却是暗潮涌动,激动那是一波又一波:不过他激动的倒不是因为拿到了最年轻的最佳导演殊荣,而是因为他用自己的作品用自己的能力征服了所有人,让人们不得不承认他的实力,这才是最让他在意的地方。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狗屁。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挫伤人,解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的实力还是有的。电影艺术发展委员会不是傻子,全世界观众更不是傻子,你的《飞越疯人院》确实拍得非常好,所以你才能拿到最佳导演,你的电影才能在去年的华表奖上拿走这么多奖项,你电影的硬实力是前提。”
杜安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自己很释然,又问道:“但是你现在说的这些和要不要拍那电影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解缙说的是真的,以往发生过的一切才更加符合社会运转的客观规律、才符合人性,所以杜安开始相信解缙之前的言论了——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解缙和江之强都判断错了,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太大,毕竟江之强的背后是整个中国电影艺术发展委员会,那可以说得上是电影行业最权威的机构了,这个机构总不会无的放矢吧?
“当然有关系,”
解缙说了这么久,有些口渴了,精神看起来好像也有些疲倦,确实是老了。不过他拿起面前放着的水喝了一口后,振作了一下精神,又说了下去:“对于应对这种局面,江之强的方法简单来说是提拔新生代,培养后续力量。”
杜安点了点头——自己的最佳导演大概也就是江之强应对这种局面下的产物。
“不过我不认同他的这种方法,我觉得他这样做是治标不治本,”
解缙说到这里,突然话锋又是一转:“我是看着中国电影行业怎么从无到有一路走到今天的,我亲眼看着很多规矩的产生,甚至有很多产业行规是在我的手下诞生出来的,所以对于中国电影产业的认识,相信现在的圈子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现阶段中国电影行业的生产模式,总得来说是导演中心制。这种制度在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发挥了很强的力量,中国电影能发展成为世界第一,以这种制度为基础的整个电影行业产业规范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就像人类社会从奴隶制发展到封建制再发展到现在的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制度一样,没有一种制度是能够亘古不变永远通用的,所有东西都有时代局限性,产业制度也一样,而现在阻碍中国电影行业发展的正是其本身的产业制度。”
杜安默默地听着,不发表任何言论。
解缙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苦笑了一下,道:“可是我虽然能够看到这些,但是我却不知道怎么去做,怎么去改变,因为这些东西可以说本来就是在我的手底下诞生出来的,我的思维已经被固定在这上面了,所以我虽然知道江之强的办法可能没什么用,但是我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但是现在不同了。”
杜安注意到对面的解缙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盯着自己,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觉得你有能力来改变这一切。”
杜安盯着解缙的眼神,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觉得一阵又一阵地荒谬。
这就好像是有一天他走在大街上突然被一个老乞丐拉住了,老乞丐还掏出一本武功秘籍来对他说“小兄弟我看你天赋异禀,维护世界和平的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