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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471节

  老年人在一起就喜欢话当年,其中苏油小时候调皮捣蛋事占了大部分。
  小妹石薇还算好,这些事情她们早就知道,但是绿箬和文同的家眷就不一样了,笑得几乎把脸都要埋到汤里。
  这个叔叔是真的皮,还皮出了花儿来,不过能拿着染了病的菰草去故意传染自家的菰草,最后得到肥美的菰笋;从小河里筛选鱼苗丢到稻田里,繁育稻花鱼;阉割小猪让它们呼呼长肉;让苦橘子接上甜橘枝子;将茶枝剪下在沙土里成苗;能从樟树叶子里边提取龙脑樟……还真不是一般娃子想得出来的皮法。
  还贪吃,为了吃提炼了精盐;弄出了生抽,老抽,香醋,辣豆瓣酱,姜水豆豉,风豆豉,肉松,料酒,永春露,十三香……
  最后皮到满可龙里的乡亲们都传说星宿下界,皮到石家垂涎,皮到张方平赵抃亲自培养,皮到威震大理二林,皮到皇后点名好好看护,皮成了大宋探花,皮出了理学大道。
  仅仅这些调味品,还有各种菜色,就可以说极大地改变了大宋百姓们的生活。
  然后从厨房调料的提纯和精炼开始,发展到如今的酵母,酒精,乙醚,青蒿素,青霉素,如今天师道正在用醋精和杨柳枝里边的提取物,制作一种叫杨枝素的药材……
  从铁锅开始,发展出了精炼,球磨铸铁,各种钢材……
  从厨刀开始,发展出骑刀,鹤胫弩……
  从腊肉香肠开始,发展出罐头等系列军粮……
  这还仅仅是一端!
  苏家人如今敢拍着胸脯夸海口——就问问整个大宋,还有谁?!
  程文应给八公添酒:“如今眉山的产业大了,年轻人还是得放出去,看看散娃,如今都浪到了日本高丽去了。”
  史洞修说道:“还有嗣娃在荆湖,藻娃在夔州,元贞在嶲州,小石头在商州,大石头在郑州,小鼠如今在杭州皇宋银行,那里进出的都是海商,每日流水比汴京城还要吓人!都成了独挡一面的人物。”
  八公说道:“可不是,老家就剩一个狗剩,一个拴住,倒还真合了他们的名儿。”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程文应说道:“狗剩拴住可也小瞧不得,往北要支应陕西,往西南支应嶲州大理,往东南支应夔州,要让外出闯荡的没有后顾之忧,也难。”
  八公说道:“这算什么难,一年到头耗尽力气,最后还得吃糠咽菜不知明年一家人怎么过活,以前的日子,那才叫难!”
  一句话,说得桌上众人都安静了。
  ……
  开封府从七月到现在还没有下雨,幸好黄河已经开始了桃花汛。
  苏油去年大兴水利,将废弃的水渠全部恢复,如今还在不断扩张,好处就彻底体现了出来。
  有了汴口埽大型水利枢纽工程,引来的大量的黄河水,加上在部分地方开挖机井,愣是没让开封十六县遭灾。
  都江堰引岷江水,能灌溉五百万亩土地,后世更是达到了上千万亩,三十七个县。
  汴口埽如今刚刚具备规模,还达不到那种程度,不过用于十六县粮食主产区渡旱,问题已经不大。
  不过和都江堰的岁修一样,汴渠的岁掏,也必须形成制度。
  陕西旱情严重,幸好苏油当年要求各地不但要通渠,还要兴修配套一定规模的鱼塘,黄土高原上当时不怎么吃鱼,百姓还有抵触情绪。
  直到今年,冯老汉才明白了苏油当年的深刻用心,要不说咱们探花郎星宿下凡呢!
  可以说,整个中国北方的旱情,被苏油用水利工程解决了一半。
  但是隔壁的蕃人就惨了,富弼给朝中的奏报是“诸蕃人畜,多瘐死。”
  在此情形之下,赵顼和王安石连下诏书,要求王韶,高遵裕持重用兵,必要的时候,可以放弃青唐,朝廷不予追究!
  第六百九十六章 运粮
  大旱给大宋带来的好处就是,陕西路转运司,开始大肆招诱西夏人口入宋,继续削薄西夏人的实力。
  而董毡的实力也受到了影响,要求青宜结鬼章保存实力,相机行事。
  鬼章退出了河州,回守踏白城,木征再次成为了孤军,河湟地区,又发生了新的军事变化。
  但是带来的坏处,就是河北不行了,河北墒情,直到三月底都没有改善,整整一季,完全失去收成。
  文彦博上奏,土地墒情,水份在地面以下两尺半,这样的土地是没法耕作的,加上漕运所依赖的重要粮食地区两浙路,去年也遭遇了水灾,今年调运北方的粮食严重减少,河北危急!
  而和文彦博奏章一起到来的,还有沈括察访两浙后的上奏:“两浙上供帛年额九十八万,民间陪累甚多。后来发运司以移用财货为名,增两浙预买紬绢十二万。请陛下罢之,以宽民力。”
  言下之意,两浙路负担已经过重,实在是抽调不出力量来支援北方了。
  而辽人趁火打劫,丙辰,辽主以河东路沿边增修戍垒,起铺舍,侵入蔚、应、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萧禧来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
  赵顼心中愤怒异常,但是也不得不服软,要求北地官员不要激怒辽人,三州地界,等待朝廷遣官与辽人在边境会议。
  辽人提到的雄州外罗城,虽然修已十三年,并非创筑,但是既然辽人提出了反对,现在只能停止改建。
  白沟馆驿,赵顼指示亦须遣官员检视,如有创置楼橹箭窗等,并令毁拆,屯戍兵也必须撤回。
  同时遣太常少卿刘忱、秘书丞吕大忠为会议官员,入辽与他们谈判。
  在给辽国的国书中这样用词:“倘事由夙昔,固难徇情;诚界有侵逾,何吝改正!”
  癸亥,翰林学士韩维入朝,赵顼命他对于延和殿。
  东宫旧臣,因为与王安石政见不同,宁愿坚持外任,不愿意接受赵顼的照顾性任命,人品上赵顼对他一万个放心,相信他不会欺骗自己。
  赵顼对韩维问道:“天久不雨,朕夙夜焦劳,奈何?”
  韩维拱手道:“陛下忧闵旱灾,损膳避殿,此乃举行故事,恐不足以应天变。愿陛下痛自责己,下诏广求直言,以开壅闭。”
  赵顼被彻底触动了:“那这诏书就由你来写,现在就写!”
  乙丑,诏曰:“朕涉道日浅,暗于致治,政失厥中,以干阴阳之和,乃自冬迄今,旱暵为虐,四海之内,被灾者广。
  间诏有司,损常膳,避正殿,冀以塞责消变;历日滋久,未蒙体应。
  嗷嗷下民,大命近止,中夜以兴,震悸靡宁,永惟其咎,未知攸出。
  意者朕之听纳不得于理与?讼狱非其情与?赋敛失其节与?忠谋谠言郁于上闻,而阿谀壅蔽以成其私者众与?何嘉气之不久效也?
  应中外文武臣僚,并许实封直言朝政阙失,朕将亲览,考求其当,以辅政理。二事大夫,其务悉心交儆,成朕志焉!”
  求言诏下,司马光读之感泣,他如今的职位,仍然是判西京御史台,上了几年来唯一一封奏章:“方今朝之阙政,其大者有六而已:一曰广散青苗钱,使民负债日重,而县官无所得;二曰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以养浮浪之人;三曰置市易司,与细民争利,而实耗散官物;四曰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五曰团练保甲,教习凶器以疲扰农民;六曰一意孤行,信狂狡之人,知善而不易。若其它琐琐米盐之事,皆不足为陛下道也。”
  比历史上的奏章,取消了妄兴水利一条,增加了知善不改一条,对新法提出严厉的批评。
  知青州滕甫言辞更加激烈:“新法之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一下手诏,自熙宁二年以来所行新法,有不便者悉罢之,则民气和而天意解矣。”
  朝廷风向,立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苏油上书比较实在:“千石之舟,未可遽止,万钧之衡,未可立行。新法施行五载,于上渐得其要,于下渐习其行。
  一旦废置更张,则桅倾枢散,纲裂纽分,倾覆可料也。
  砭药有缓急之效,事理有迟速之权。水旱之情,乃今急务,其实救灾,赈粮,安民,防寇而已。
  陕西诸路,旱魃虽烈,然收成未失,此我强而敌弱,斯百世一时之机。当督帅臣招降边姓,讨灭不臣。
  熙宁以来,陕西日减朝廷供粟,于今未闻转运司有开仓之请,但晓谕群僚,镇之以静即可。
  开封诸县,虽七月未雨,然得渠河之利,冬麦将熟。
  厢军剪裁二十万众,京师无复输重,请诏司农寺,三司,重核京中常平,广惠米斛。
  停浙东粮纲,以淮扬盐引入京,置官场,招商贾直发京粮,入河北郓州,大名。
  郓州水泊八百里,足供埠口之需;大名新河,水力沛壮,一日可济千里。
  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此万众一心,共务时艰之时,非杂议攻讦,引经辩难之日也!”
  王安石这才顿时反应过来,和反对派们打嘴炮屁用都没有,平息事态断他们的根才是正经!
  立即召集吕惠卿,曾布进行赈济工作,苏油在商贾中面子大,漕运他估计不一定靠得住,亲自出面请苏油组织商贾。
  三月底,诏出常平仓米百三十二万斛、三司米百九十万斛置官场,苏油与商贾们经过“艰苦”的谈判,减直两成作为出粜价格,商贾出钱后发给盐引,然后组织他们运送粮食去河北。
  苏油还让小妹说动皇室慈善基金,除了出资三十万缗救灾外,还许商贾每转运一船粮食,将获得皇室琉璃坊五十件琉璃器的自主销售权。
  商贾们顿时积极性大涨,董非远从江汉组织了上百艘的粮船四万石的粮食——报效皇宋在所不辞,我董非自行组织自行销售自负盈亏,不劳朝廷费一点心——就是五千件琉璃器记得别忘了就行!
  河北其实不是没有粮食,才大半年的旱情,不足以把河北粮库掏空,只不过如今民间还有存粮的,都是大地主,这帮子人只怕是将这次旱灾,当做了发财的机会。
  而各路仓使们,同样在期待朝廷下文,给他们填补亏空上下其手的机会。
  要让这些人发不了财,只有靠国家出手维护基本盘,打消让这帮子人发国难财的心思。
  这就是大宋的悲哀,掉到渣的执行力。
  苏油这边之前也一直不太重视此次旱情,朝廷邸报上见不到这些消息,文彦博如今连报告都懒得打。
  直到二月收到滕甫的信件,知道郓州出现旱情的消息,才让苏油大吃一惊。
  郓州有八百里水泊,郓州都能出现旱情,那整个河北山东,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但是他的正职乃是开封府尹,对赵顼的影响力还不够,而且之前和王安石有过君子协定,如果自己越过他向赵顼打小报告,政治上会背上“无信”的巨大的污点。
  而且自己这边也快要忙不过来了,眼看即将麦熟,开封附近却出现了蝗灾!
  第六百九十七章 小官
  地方官任上出现蝗灾,官员是要引咎自劾的,不过苏油已经顾不上了。
  现在是要赶紧将灾情的苗头扑灭。
  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传出去的,说是蝗灾会导致官员贬谪,小苏少保多半留不在开封府了。
  这下农人们急了,白天男女老少齐出动,采用古法灭蝗。
  所谓的古法,得感谢开元年间的名臣姚崇。
  在姚崇之前,蝗灾,是皇帝德不配位的表现,朝廷不支持捕杀,认为漫天蔽野密密麻麻的蝗虫,是不可能消灭得了的,这是上苍降下的惩罚。
  一般是修庙祈祷,请求蝗神收了神通。
  唐太宗吃蝗虫的故事,固然勇气可嘉,但是他的行为和他的话,是让上天将灾疚转移到自身,如此却产生了一些反作用,让大家对蝗虫的神威更加惧怕。
  开元四年,山东大蝗,百姓“皆烧香礼拜,设祭祈恩,眼看食苗,手不敢近。”
  而宰相姚崇,第一次提出了政府应当组织百姓,主动灭蝗的主张。
  当姚崇在朝堂上将自己的建议说出来后,立即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白居易的诗歌里就提到过这件事——“捕蝗捕蝗竟何利?徒使饥人重劳费。一虫虽死百虫来,岂将人力定天灾?”
  质疑的人第一个疑问就是:“蝗虫太多,怎么可能能杀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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