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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1073节

  虽然不能作为朝廷的税收用粮,官仓减收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但是民间存粮却极大的丰富起来,甚至超过了平年。
  主要是木薯和凉薯太高产了,一亩能够收成数千斤,干燥之后也比稻子收成高。
  虽然这些东西不符合宋人现在的饮食习惯,比如甘薯这玩意儿,吃多了心烧得慌,但是现在的关键是活命。
  当苏轼赶到杭州的时候,不由得对苏油的先见之明额手庆幸。
  前几年日子好过的时候,苏油坚定大力推行粮食储备政策,如今虽然还没有达到开辟国家商用粮库的程度,但是起码作为国家粮食大基地和南海粮食的大中转基地,两浙路的常平仓、广惠仓囤积了多年的粮食,足支五年。
  还有民间,国家推行按地亩分等纳税制度之后,民间开始大力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尤其在两浙路这等鱼米之乡,家家户户都储备了不少余粮。
  天降小幺叔,三十年间,大宋已经天翻地覆,否则如现在水旱连踵,家国无储,繁荣的两浙路立刻就会翻成人间地狱。
  还有一处关键,就是两浙路发达的交通。
  朝廷的援助能够通过铁路一日送到楚州,然后通过蒸汽运河船,海船南下杭州。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药品。
  还有电报,让地方能够及时请示并得到答复,鉴于今年台风厉害,苏轼上奏朝廷,要求两浙路今年缓发朝廷漕运的请求,两个时辰就得到了朝廷回复。
  苏轼命人将电报抄录到衙门外张贴,杭州粮价应声而落。
  但是并不是说问题就全部解决了,两浙路基础本来就好,又是大宋三十年来第二处发展起来的地区,人口已经高达三千万,除了平野,也有山区那样朝廷能力还达不到的地方。
  因此各地城镇,一样出现了流民。
  如今吃饭和住宿问题不大,可是大量流民居于城镇之外,造成了严重卫生问题。
  瘟疫随之而来。
  幸好大宋的医疗条件也和数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赵頵搞了十来年,八百多卷的《医典》可不是开玩笑的。
  病因很快搞清楚了,痢疾,这也让苏轼松了一口气。
  因为苏油告诉他杭州是海贸中心,如果杭州的瘟疫经由海船传播到新宋洲、东胜洲的话,那些长期与世界隔绝的蕃人和三代遗民,甚至有被瘟疫搞到灭族之忧。
  好在只是痢疾,东胜洲本身就是盛产金鸡纳霜的地方,那玩意儿治疗痢疾堪称特效。
  苏轼治疗瘟疫的方法得自苏油和石薇,临出来之时,朝廷特意加了他龙图阁学士,苏油本来不同意,但是高滔滔直接敕黄门下省,强行予以了通过。
  君恩深重,苏轼立即乘坐火车,大半日便抵达了徐州,然后登上蒸汽船,短短五天,苏轼便抵达了杭州城外。
  杭州城内外的老百姓,听闻大苏夫子再临杭城,竞相奔走,似乎只要学士一到,天灾都要退避一般。
  苏轼大受感动,立即开始了救灾行动,然后发现,虽然灾害严重,但是灾情却比小幺叔预估的好得多,发了几通电报之后,就一头扎进瘟疫控制上头。
  杭州大街小巷,现在挤满了求医问药的穷苦百姓。有些不良药商开始囤积居奇,趁机抬高药价,大发昧心之财。
  大苏将贴子散出去,宗教界的朋友立刻出动,和尚尼姑们轮番到药店化缘药材,化不到就赖在那里不走。
  不少寺庙捐出绢帛宝钞,不少道人和尚本身就是名医,纷纷出山加入医疗团。
  然后苏轼写了两篇文章刊载在《潮报》和《商报》上,宣布将拨出官银两千缗,又以身作则,捐出自己多年积蓄的私房钱黄金五十两,建立医院。
  流量明星好处这就显现出来了,朋友粉丝纷纷声援。
  杭州城里第一笔重金却是来自回回街,蒲珊等大土豪直接凑了五百两黄金,然后告诉大苏,俺们那旮沓驱除瘟疫多用香料,这玩意儿要多少太守只管言语一声,俺们给你管够!
  俺们木有别的要求,俺们在杭州都住了几十年了,娃都是第四代了,不求别的,只求给娃们落一个大宋户籍,成不?
  这个要求挺奇特,苏轼只能上报朝廷。
  苏油乐了,这事儿不叫事儿,现在青唐、宁夏、荆湖,大宋吸纳的蕃夷编户那是多了去了,杭州这点简直就是毛毛雨。
  不过先说断后不乱,要成为大宋编户就要给大宋做贡献,可不能光享受福利。
  杭州回回们吸纳了不少大宋的航海技术,能让他们变成宋人,对技术垄断有好处。
  消息传回,回回们顿时载歌载舞,又奉献了黄金三百两。
  有了钱财,药材,人力,大苏立即令人在各处街口,城门支起大锅,熬制汤药,对穷苦百姓免费赠服。
  同时写信给天师道、玉局观、大相国寺,请求医生的支援。
  再次上书朝廷,杭州流行的是痢疾,要求市舶司将今年支应朝廷的金鸡纳霜留下,给杭州病情严重的老百姓使用。
  很快朝廷批示下来,同意。
  同时转达了京师大学堂医学院的指导意见,对付痢疾传染,首先就要控制水源和食物,朝廷已经命令两淮都转运使蔡京运煤,要求苏轼严格执行防疫条例,居民不得饮用生水,不得随地便溺,做好水源消毒,食物必须煮熟,碗筷必须烫煮。
  然后还要组织人力疏通因水灾和台风带来的城市下水道堵塞,掏浚西湖换入活水,发放肥皂做好居民卫生。
  庞安带着苏轼和唐慎微在村子中转悠:“根据朝廷和子瞻的意思,杭州每个村都派驻了一名医生,主要负责卫生宣传与防疫治病,不光治疗痢疾,也接诊其他病例。”
  “这次朝廷反应速度极快,老夫这个村子,可是没死一个人,呵呵呵……”说完捋起胡须:“相比当年在徐州救疫那次,可是大不相同了。”
  几个娃子举着风车从村路上跑过,见到庞安一起喊太医爷爷。
  苏轼抓过一个小孩来检查双手,发现指甲都很干净,才将人家放过,对庞安说道:“神医有心了。”
  庞安摆手:“这个不敢当,全是太皇太后和陛下的恩德,说实话要不是有了金鸡纳霜,村中几个重病人怕是有些棘手。”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新转般仓
  唐慎微说道:“金鸡纳霜取自东胜洲‘却痢树’的树皮,这树苗如今在南海、福建、广东都有栽种,对了……”
  说完对苏轼做了个长揖:“听闻夫子颇善植树,要是能够推广此树,可是功德无量啊。”
  苏轼说道:“来前我在农学院看过资料,发现这树也有好几种,其中一种是高大乔木,树高可达五丈,另有几种是低矮灌木,生长容易。”
  “唐医使说得有道理,若是此树在中土得以推广,江南、荆湖都可大用,荆湖一带的开发,百姓遭遇瘴疫之中,痢疾也是让移民伤损颇重的疾病。”
  “灌木繁殖,不外乎播种、分株、扦插、压条、芽接,总之有了树就好办,当年我和小幺叔在可龙里推广柑橘和龙脑樟,快得很。”
  “在汴京城自然条件不太适合,杭州倒是可以试验。审元这个建议很好,正好杭州城外的职田朝廷已经收回,弄几亩搞个苗圃出来,我就研究一下这金鸡纳树!”
  说到这里想起一件事儿:“审元,圣散子方当真不能用?”
  唐慎微不由得翻起白眼:“圣散子方性燥热,适合北方江滨寒湿之地,却并不适合南方热湿之地,因此此药在徐黄能够救治万人,在杭州照用就不行。”
  “行医若不辩阴阳二症,一概施治,杀人利胜刀剑!夫子你不要以为一方万能好不好?”
  好,苏轼也不敢不听,他之前还跟沈括打算合著一本医科专著来着,现在看来,那书不写也罢。
  苏油要是听到这俩货的主意,怕是得笑掉大牙。
  沈括的侄儿常服川芎,医者郑叔熊见了苦劝:“川芎不可常服,多食令人暴死”,沈括的侄子跟亲戚张事通的妻子,都因为这个而亡。
  沈括自己有严重的腰痛病,坐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就需要缓慢行走,走上千余步后方可自由活动。
  最后是他帐下一名将官见了,问大帅你是不是常用苦参刷牙?沈括回答自己一直爱用苦参粉,不喜欢用牙膏,想着边刷牙还边带保健,美美哒。
  将官哭笑不得,说苦参伤肾使人腰重,这就是大帅你的病因。
  沈括这才改用牙膏刷牙,一年之后,腰病好了。
  这俩货出医书,怕是不少人得掉坑里。
  苏油不知道的是,真实历史上因为两人的名气,到后来真有人将苏轼和沈括记录过的医方汇集成书,命名为《苏沈良方》,不少二把刀医生用名气来治病,不问辩证,真的害了不少人。
  苏轼说道:“如今疫情看来是按住了,但是我们要吸取教训。”
  “瘟疫虽然已被驱除,但赈济只能起到临时的作用。重点是要推广医学。”
  “因为杭州是一座大都市,南北水陆交通要道,瘟疫一起,可能流播四方。”
  “要想杭州长治久安,就必须要设立一家官办药局,如今士绅市民捐赠还有余剩,我再跟太皇太后请示拨些款项,咱们在杭州建立一所医学院,连治病代传播医学,如何?”
  庞安不禁大喜:“此事当行,老夫行医的地方在众安桥庙,不如就用那片地皮,设立药局。”
  苏轼点头:“那便如此说定,等此间事了,我们再去看看地方。”
  刚聊到这里,村外来了一名中官,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黄门:“学士却在这里,倒叫某家好找。”
  苏轼却不认识,不过他是吃挂落吃习惯了的,赶紧问道:“不知贵使带来什么申斥?”
  那中官莫名其妙:“什么申斥?某家是这次京中出来检点市舶司的,临来之际……”说完看着庞安和唐慎微:“这两位是?”
  苏轼说道:“这是此次治瘟的功臣,这位是黄州名医庞子安,这位是翰林医正,京师大学堂医学院院士唐审元。”
  那中官将身后小黄门手里的竹篮子交给苏轼:“没什么,就是临来之际,圣人让给学士带点东西,交割完毕,某家便即告辞。”
  说完竟然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苏轼和庞安唐慎微都有些莫名其妙,待得打开竹篮子,唐慎微惊呼出声:“密龙团!”
  张舜民在自己的笔记《画墁录》里有过记载:“先丁晋公为福建转运使,始制为凤团,后又为龙团,贡不过四十饼,专拟上供,虽近臣之家,徒闻之而未尝见也。”
  唐慎微担任过皇子御医,曾经出入过宫禁,倒是曾经见过。
  庞安虽然年纪够老,却何曾见过这等极品团茶,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可是天大的恩赏!”
  苏轼将篮子提起来,见到底下有“进奉宝慈”四个字,立时明白了过来,感动莫名:“这是太皇太后赐下的。”
  见到庞安眼馋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茶赐下来就是喝的,我家小幺叔常说‘上山打鸟,见者有分’,子安你今日有口福了。”
  ……
  五月,河北四路都转运使沈括奏报,大名府孙村埽工程竣工。
  之前尚书省曾经上奏:“大河东流,为中国要险,自大吴决后,由界河入海,中国全失险阻之限,不可不为深虑。”
  于是高滔滔诏范百禄、赵君锡条画以闻。
  范百禄等人考察回来之后上奏:“臣等按行黄河独流口至界河,又东至海口,熟观河流形势,并缘界河至海口铺砦地分。
  使臣各称界河未经黄河行流以前,阔一百五十步,下至五十步,深一丈五尺,下至一丈;
  自黄河行流之后,阔五百四十步,次亦三二百步,深者三丈五尺,次亦二丈。
  乃知水性就下,行疾则自刮除成空而稍深,与汉张戎之论正合。”
  赵君锡上奏:“自元丰四年开河出大吴道,势如建瓴,经今八年,冲刷界河两岸,日渐开阔,连底成空,趋海之势甚迅,虽遇泛涨非常,而大吴以上数百里,终无决溢,此乃下流深快之险也。”
  “今又开孙村道,且可为三股分行,以纾下流之患,虽未保冬夏常流,已见有可为之势。臣等窃谓本朝以来,未有大河安流,合于禹迹如此之利便者。”
  “且行夹水冲沙之法,趋深走下,湍激奔腾,只有阔深,必无浅淀。”
  “至此汴京以下,水利全举,中国得抗捍百年之利,无全失险阻之理,不至上烦圣虑。”
  高滔滔大悦,赏赐汴京以下诸路水利之臣,命户部成立水利局,专责天下河防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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