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一旦起了话头，对话就相对容易些了。
  接下来看台下表演时，唐投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些自己的看法，虽然很简短，但一直都相当精准，和导师们的说辞差不多。
  他们闲聊着看了大半场。
  后面的选手虽然时不时出现一两个有特色的，但很少再有令全场炸裂的，时间一久，不免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选手席只有上层的十多个座位比较宽敞。
  下排不过是密密麻麻挨着的小椅子，又硬又窄又挤，坐着十分不舒服，久而久之，疲劳感也跟着侵袭上来。
  小A是个比较有尊重意识的人。
  但此刻却也还是半阖了眼，几近昏沉。
  唐投看他困倦，稍微往他的方向靠近了些。
  用肩撑住他的肩头，令他有了个支撑，不至于不小心滑空惊醒。
  离他们最近摄像头的直播间已挤满了人。
  见他这样照顾小A，弹幕几乎沸腾。
  「天哪，这也太甜了叭！」
  「刚才看他表演觉得也没多惊艳，但现在突然对唐投有点好感了，话少但用会行动去照顾是真的好温柔呀~」
  「完了我要磕这对了！超级般配！感觉他们分分钟要好上了~」
  贺久此生从来没咬过指甲。
  但此时此刻，他却忍不住将指甲咬得咔吱咔吱响。
  呸呸呸！他们才不会好上！
  小A要好也是和他好，他们天下第一最最好！
  他对着平板，冲两人相碰的肩头一通乱滑。
  仿佛这样就能将他们分开似的。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
  下一刻，小A竟当真晃了晃身形，与唐投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惊讶的事物。
  瞬间坐直了身子，露出些许错愕的表情。
  台上站着的两位选手身形高挑，相貌英俊。
  带着点异于常人的傲气。
  贺久也觉得他们有些眼熟，便将镜头切换过去细细辨认。
  良久，才认出他们是谁。
  这两人，分明就是当初在C市那家小杂志拍摄现场，耍大牌的和Adam。
  和Adam是模特出身。
  但始终成不了一线，也走不了那种国际大秀，身价平平，想来靠着自身外形优势，来这种纯靠人气吃饭的节目也很正常。
  小A比他们表演得早，又引起了全场瞩目，他们早就注意到了他。
  甚至在上台时，还故意看向小A，并不屑地丢来一个挑衅眼神。
  小A：
  他俩倒是真的有去练习唱歌跳舞。
  效果谈不上多好，却至少样样都学了。
  PD问了几个关于模特和爱豆之间的行业问题。
  最终将他们分去C级水班。
  可能是觉得这多少比小A的D级好。
  回到选手席时，路过小A，还故意冲他哼了一声。
  好在自己和他们并不在同一班级，用不着相处。
  小A也无所谓他的嘲讽，只安心继续看表演。
  剩下的选手已经不多了。
  他们又看过几个，临到最后一位时，选手席已经几乎再次坐满。
  大家都得到了分班结果。
  或喜或忧都有了定数，只等待着评级结束。
  最后一位选手上来时，所有人都已经很累了。
  他们甚至都没去仔细分辨他是谁，直到有人忽然惊呼一句：嗯？他是不是有点眼熟？
  众人才纷纷将视线投到那个男人身上。
  那是个看上去快要二十七八的男人。
  和全场二十左右的小年轻们不同，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成熟的气质。
  他的姓名牌上只写了两个字。
  「覃迪」。
  覃迪？
  是那个覃迪嘛？
  没错，就是他吧？！那个已经得过新人奖覃迪！
  小A对娱乐圈只了解一些皮毛，还不能很好的分辨这位到底是谁。
  只能从周围其他选手的口中拼凑出信息。
  这位叫覃迪的选手，今年确实有二十八岁了。
  他在去年的高分电视剧中饰演了一个重要配角，并令他有幸得到了最佳新人男配角奖。
  他分明已经是个在事业上升期的演员了。
  为什么还要来这种小节目呢？
  导师们也有着同样的疑问，他们不断追问着原因。
  但得到的回答却始终是很坚定的「因为这才是我真实的梦想」。
  覃迪十二岁时，便开始了练习生生涯。
  此后几度被公司选入团体出道，却又几度在出道前夕被替换下来，就这么蹉跎了许多年。
  十四年的练习生涯磨光了他的青春。
  于是在前年，他终于转行去当了演员，并且也取得了比较大的成功，但他始终想做的就是偶像，所以如今他又站了回来，希望能借这个节目出道。
  他的脸已经不够年轻了。
  比起近百位胶原蛋白满满的年轻人，他完全像是个苍老的叔叔辈，原本就只能勉强算英俊的脸，因为瘦削脱相而显得更为老态。
  小A猜等级评定，除了在自己身上，基本都是准确的。
  他相当清楚，这位哪怕有着再高的实力，也很难进入A级金班。
  偶像是青春饭。
  没有青春，是无法吃这碗饭的。
  粉丝们选择偶像时，往往会选更年轻的。
  因为只有他们，才有着足够的时间让粉丝喜欢。
  越是年纪大的，越是蹦跶不了几年就得退休。
  长相不及年轻人也就算了，恐怕喜欢不了几年，就会销声匿迹，跑去结婚生子了。
  所以越是年纪大的偶像。
  越是不具备商业价值。
  像小A这种23岁的都会被质疑年纪大。
  更别提是28岁的覃迪。
  不过他毕竟当了十四年练习生，实力与技巧确实斐然。
  看他表演时，就连隔壁座的唐投都忍不住惊叹。
  他真的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了。
  嗯。
  小A真心赞同。
  他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样复杂又利落的动作，歌声里无数的技巧，对情绪的精准把控，究竟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得到。
  PD显然对他很感兴趣。
  加上后面已经没有其他选手，等他表演完，又忍不住继续询问。
  你现在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十八岁的话，已经是一个偶像该退休转型的年纪，一般到了这个年纪，唱跳都会变得越来越困难，你在这之中多么不具备竞争力，关于这点，你自己是了解的吗？
  是的，我很了解。
  对比其他选手。
  覃迪从头至尾都相当平静坚定。
  但您要我怎么去放弃一个这么长的梦呢？我从十二岁开始，就一直希冀着成为偶像出道，为此不断不断地练习着，到二十六岁为止，我的人生里也只有这么一件事，哪怕被这件事反复伤透了心，我也还是舍不得手。
  他的声音并不大。
  却令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我想过，也许就是我没有才能，哪怕花费比别人高一百倍的努力，也无法达到别人的起点，老师总说是老板还没发现我的才能，等到我足够优秀足够有才能了，我一定会出道大火，这不好笑吗？才能之所以称为才能，就是要在哪怕最倒霉最背运的情况下，也会如同砂砾里的金子般藏不住地发光啊！
  他的话，大约是戳中了不少人的痛点。
  甚至有年纪小的选手默默红了鼻尖。
  我知道我是没有才能的，但是要我把这十四年来学到的东西，一次都不用就全部丢掉，那太冤枉太委屈了，我做不到。所以我来参加这个节目，至少不要让十二岁的那个我像个笑话。
  这回，连导师都说不出话来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想起了类似的朋友，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或许没有十四年那么漫长，但也足够令他们感到惋惜。
  小A平时不看这种综艺，对偶像圈也不够了解。
  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容易，却没想到竟有这么残酷，回头看看那么多贴着土班标签的孩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衣服上的火班标签。
  原来哪怕是自己胡乱得来的这个位置。
  也是那么多人求之不得的。
  也许，他是该重新审视这个活动了。
  有那么多人为此拼命，赌上未来的节目，他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混日子，确实太不应该。
  导师们已经进入讨论环节。
  隔壁座的唐投却还失神地看着台上覃迪，口中喃喃叹息。
  十四年，真的太长了。
  小A记得他上场时。
  好像也有过关于练习生时长的询问。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六年？
  是了，是六年。
  他是千秋娱乐这批练习生里年纪最大的。
  对于练习生来说，六年还没能出道。
  很可能就像覃迪一样，就这么被蹉跎被埋没，最后辛苦多年得来的技能一点都用不上，就要抛弃掉这个梦想。
  对唐投来说。
  这节目恐怕也是拼死一搏的机会了吧？
  小A下意识拍拍他肩膀。
  弯下眉眼，对他露出个亮闪闪的笑。
  放心吧，你会出道的。
  似乎是惊异于自己内心的想法被他看穿。
  唐投错愕地看向他，慌乱之中，又被他璀璨的笑颜闪花了眼，呆呆愣在原地。
  啊嗯
  他含糊不清地应着。
  头一回仔细打量起小A，视线落在他身上，久久都没有移开。
  导师们商讨出了结果。
  最终由PD为覃迪公布了班级。
  虽然你各方面都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但确实，不可否认你年纪已经有些大了，就算再训练也很难有提升，加上你的表演技巧有余魅力不足，虽然我们知道你的心很迫切，但还是没办法给你一个比较高的等级。所以，覃迪，你的最终班级是D级，火班。
  也许是年纪大了，更能控制情绪。
  覃迪没有表露出过多的伤心，即便看得出他眼里闪出一圈细碎的光，但也很好的掩藏了起来。
  他朝导师们鞠躬。
  平静地去领了自己的班级贴纸，平静地回到座位。
  小A全程注视着他。
  直到他坐下来也没有收回目光。
  弹幕偶尔有刷他是不是对覃迪有意思的。
  但贺久却难得没有生气。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小傻子一天到晚就会为别人着想，别人的伤痛几乎全都能感同身受，自己受伤了，却只会躲起来舔舔伤口，一点都不懂卖乖卖惨。
  时间已经很晚。
  贺久在比赛开始不久后就回到了B市，但因为时不时关注小A比赛情况的关系，工作进度比较缓慢，只能留下来加班。
  席衍大概是怕他没有小A寂寞。
  下班后便到他办公室里来逛逛，顺便陪着他一起看节目。
  看到这里，今天的直播也临近尾声。
  PD代表导师们发表了一番感言，又带着这一百多个孩子对观众们打过招呼，说明之后直播页面仍然是24小时放送，希望大家能够持续关注，并宣布投票通道正式开启。
  这节目不光是评级、舞台、决赛直播。
  甚至连练习室和宿舍走廊都是直播的，几乎是除了宿舍内部，全方位24小时无死角直播，隐私基本没有，大家为了人气，大部分不怎么在乎这点事。
  但凡有小A的镜头，观看人数依然很多。
  他们按照分班顺序，开始排队领取衣服，并去节目组那拿回行李箱，各自分配宿舍。
  屏幕上开始教观众怎样投票。
  席衍见贺久乖乖地跟着步骤学起来，不由觉得好笑。
  哇，不是吧？一边让他们不给青听镜头，一边又要给他投票？您也不怕得精分咯？
  我只是怕他没人喜欢，票数太低了会伤心。
  他装模作样地轻哼一声。
  贵公子般冷峻的脸上写满嫌弃。
  呵，有谁会喜欢他这种毫无实力只会瞎唱rap的人啊？
  席衍看着嘴上这么说，手里却疯狂点投票的某人。
  满脸黑线。
  =_=！
  不就是你吗？
  第41章
  分配宿舍是目前的首要任务。
  原先节目组根据班级和人数都分配好了宿舍, 如今突然多出个小A来, 住宿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节目组因为考虑到直播可能会出现放送事故。
  所以宿舍内部不进行直播, 而是将有趣的内容添加在剪辑版里，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不雅镜头, 但摄像头还是都有的。
  因为每个班级人数被设计成了固定数，所以他们在布置宿舍时，刻意按照不同班级来划分。
  如今除了A级金班还多了张床铺, 其余宿舍早已没有什么位置留给小A。
  因为贺久嘱咐的缘故, 节目组对要不要将小A安排过去有些犹豫，毕竟金班镜头肯定会比其他班级多, 但无奈一时间也商量不出别的解决办法，便只能推脱说靠后期剪掉，最终还是把他拉了进去。
  小A是最后一个进宿舍的。
  其他人都已经将行李翻出来，什么玩偶睡衣面膜护肤品摊得满床都是。
  一群黄衣服的男人见他一个红衣服的走进来。
  还颇有些疑惑。
  有好心地给他提点。
  你是不是走错了？这里是金班宿舍。
  节目组让我过来的
  小A自知没实力又没怎么练习。
  面对眼前一水的实力者, 尴尬到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只能小声解释。
  其他宿舍没床位了。
  喔
  发问的人淡淡应了一声。
  也没打算跟他客套, 自顾自地低头整理东西去了。
  小A见他们各忙各的, 好像并不想和自己说话，便转头打量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