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扫雪到了门口处的香儿这会儿便将这叩门声听得清清楚楚了。
她当下一惊,赶紧停止扫雪,敛声屏气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除了敲门声之外又并无其它声音传来。
她暗自思忖:这会是谁呢?阿贵已经得了小姐的吩咐,因此是不会这么早来的,难不成是夫人来了?也不对,夫人的腿脚不利索怎会大雪天的跑来?况且,早上出门前小姐便跟她交代过,她没理由还跑来的呀。
那还会有谁?香儿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究竟来,因而心里更加害怕了。
门外的人又敲了敲,从这敲门声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香儿想去征询一下小姐的意见,但听小姐正弹得起劲,又不忍心去打断她,便朝着门外轻声地问:“请问是何人?有何事?”
“两位过路人,由于四肢僵冷艰于前行,特想向你们讨碗热茶喝。”韩将军答道。
原来是路人,香儿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为了慎重起见,她还是决定先向小姐请示一下,毕竟小姐才有决定权,于是她向着门外说:“请稍等,我先向我家主人请示一下。”
“好的。”韩将军答道,回头向清平王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势。
香儿将扫把和铲子放到一边,提着裙摆跑到喜臻的身边,在她耳朵边轻声地说了几句。
“让他们进来吧。不过,在他们进来之前,我们应该到客厅里面去。”喜臻镇定地说,抱着琴站起身来。
香儿点了点头,提着烤火炉跟了去。
从凉亭走下十多级石阶,便到了庭院的西门,院子里有一间长方形的会客厅。会客厅又分成两个部分,由一排纯白色细竹疏编的屏风从中间隔开,而在屏风之外还挂了一层纯白的纱帘,因而外客厅的人无法清晰地看得见内客厅里面的人,只能看得见其影影绰绰的轮廓。
香儿暗赞小姐的机智,毕竟,她一个大家闺秀是不适合与陌生男子这般单独相见的。
喜臻坐在了珠帘里面的客厅,示意香儿可以去开梅园的大门了。
“我家主人答应接见你们了。”没开门之前香儿先朝外面轻声地通报,也顺便探探那人是否还在屋外。
“好的,谢谢你!”屋外的人答道。
香儿将门打开,看向门外的人,那一瞬间,她又惊又喜,险些失态。
本以为是山野乡民,没想到竟然是两位仪表堂堂的公子,尤其是那位年轻些的,气质高贵逼人,一看便知不是来自寻常人家。而且他也随身带着琴,想必也是一位喜爱音律之人,难怪他们会冒昧地求见了。
“你们从哪里来?”双方行了见面礼之后香儿问道。
“喏,那边。”韩将军伸手指了指北边,大而化之的回答。
“是要到京城去吗?”香儿又问。
他点了点头。
清平王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热茶已经备好,两位公子请随我来。”香儿笑着朝他们微微一施礼,走在了前面。
进得客厅,香儿一边招呼他们到凳子上坐,一边手脚麻利地给他们倒茶。
清平王将琴放到凳子前的桌子上,并没有马上坐下,而是敏锐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旋即,他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客厅靠门的这端,另一端则由一排屏风加白色轻纱从中间隔开,在屏风后面,隐隐约约端坐着一名女子。
原来是位女子!清平王的神色微微一动。
这个答案,一半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半在意料之外。
听音辨人,能弹得出那般恢宏气势之旋律的女子可是极其少见的!
他朝着她拱手作揖:“闻音惊艳,冒昧打扰,还望姑娘多多包涵!”
韩将军望着屏风后面那女子美丽的倩影也是满眼的惊艳,也赶忙朝她拱手作揖:“我是跟着我家主人来的,搅扰姑娘了!”
“雕虫小技而已,多谢赏识,两位公子请坐吧。”屏风后面的女子说,那清雅的声音令他们顿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舒坦得很。
清平王整理了一下衣衫,端正地坐下。
韩将军则在他的左侧坐下。
由于隔着竹编的屏风与轻纱,他们看不清她的容颜,但透过这些隔碍物,她那在他们看来模模糊糊的轮廓反而有了一种梦幻又诗意的美。
她坐在一张矮凳子上,身前的长形矮桌上摆着一把琴。她的姿势端庄,体型窈窕,单从那身影看已经这般仪态万方、风姿超然,不知容颜又该是怎样的美法了。
他们不由得浮想联翩,满心好奇。
在这个朝代,尚未出嫁的女子是不允许与陌生男子单独见面的,因此,她隔着屏风接待他们倒也得体。
她的得体让他们自然地对她生出几分敬重之意。
香儿拨了拨火炉里的火,又加了一小袋子木炭进去,便识趣地退到一边守候着。
几杯热茶下肚,他们原先僵麻的四肢渐渐地灵活起来。
喜臻又叫香儿给他们温了酒。
“这酒乃我家的陈年老酿,名叫‘七里香’,加入了桂花、梅花与陈皮合酿,因此香味浓郁,清心怡神,两位公子若喜欢,不妨多喝几杯。”喜臻说。他们或许看不清她的面容,而她却是能将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的。
没有人知道她在看见清平王那一刻内心里受到的震撼。
“那就多谢姑娘的款待了!”清平王笑着说,遂与韩将军品起那壶‘七里香’来。
果然,这酒入口生香,妙不可言,加上温过,因此几杯下肚之后便将他们旅途的劳累给驱得一干二净了。
温酒暖胃活血,而且酒性易散,对于冬日出远门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礼遇。他们从心底里感谢喜臻的厚待。
有诗曰‘温酒浇枯肠,戢戢生小诗。’喝了温酒的他们也忽然诗性大发,想要在美人面前卖弄一番。
“喝了姑娘的热茶和温酒,无以为报,想献上一曲聊表心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清平王望着屏风后面的美丽身影问。
“好啊,我看公子也带着琴来,倒是希望有幸一饱耳福。”喜臻笑答道。
“那我就献丑了!”他淡然一笑,轻抬起手,开始弹奏。
他抚琴的姿势宛若世外高人,且指法灵巧、优雅又变幻莫测,随着他的手指的起落,一连串美妙的音符便如泉水般涓涓流出。
透过他的琴声,喜臻仿佛看到了浩瀚的大海、寂静的山林、皎洁的月亮、湍湍的溪流和湖中的睡莲。琴音袅袅,如梦似幻。这人,这琴声,这意境,使她不由得想起嵇康的‘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来,她的心里又惊又喜,眼眶湿润,差点要流下泪来。都说弹琴之人最惜知音,如今她终于遇到知音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抚琴和应。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不想打断他的完美演奏。
忽然,他的琴声一转,旋律立即从原先的清幽恬静转变成了大气磅礴,将喜臻带到了滚滚黄沙、万马奔腾、地动山摇、潮鸣电掣的气氛当中。随着他指速的变快,屋子内似有一股疾力在冲腾,震得桌面上的杯子摇摇欲坠,就连屋顶上的瓦片也跟着抖动不已。
坐在他旁边的韩将军和一侧的香儿的脸上也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的指速快得使他们根本看不清他的手指,只见琴弦上纷繁闪过的虚影。即便弹奏着这充满杀伤力的旋律,但他的神色却沉稳如常,不见一丁点的慌乱。
这般出神入化的琴技,这般风姿高迈的形象,将屋子里的三人都深深地吸引住了。
紧接着,轰鸣的雷声、咆哮的海浪、凌厉的飕风也从他的指尖传出,一时间,使人感觉整间屋子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秒便该得倒塌掉了。
香儿感到莫名的害怕,她赶忙望向小姐,却发现小姐依然平静地端坐着,身体连轻微的抖动都没有。
小姐,小姐真是不同寻常的一个人啊!香儿在心里感叹。
当大家以为这房子下一秒就可能会倒塌时清平王的琴声又忽然变柔和了下来,随着这温柔的伸展,使人仿佛看到了明亮的阳光、广阔的草原、肥壮的牛羊和悠闲的牧民,大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
香儿望向小姐,发现小姐换了个姿势,但依然端坐如佛。
随着一声浑厚的尾音落下,清平王放下了双手,闭上眼睛调整心息。
“此曲只应天上有啊,妙,真妙!”韩将军激动地鼓起掌来。
“公子的琴技已经炉火纯青,我佩服至极!”喜臻由衷地说。
“姑娘过誉了,接下来我们共谱一曲如何?”听得她的声音,清平王睁开眼睛来,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她的模样变清晰了点。
“好啊!”
“那就请姑娘先起个头吧。”
“好!”
喜臻也不承让,抬手便弹了一段清风般温柔的旋律,他也立即以一段充满诗意的旋律相和。
接着,他们又和应了几段,皆是轻柔如风的旋律。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愉悦的气息,大家顿觉神清气爽、全身舒畅。
“接下来的可能就比较大动作了,公子请好生接招。”喜臻说,随即右手一抬,又快速地落到琴弦上,只听“呯”的一声,有如陶瓷杯子掉落到了地上并被摔得粉碎,让站在一侧洗耳倾听的香儿也忍不住惊讶地朝里面瞧了一下。
“呯”的一声之后,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她的指尖发出,仿佛山崩地裂。轰鸣声越来越大,啪的一声,竟将窗户给轰然震开。
香儿见状,大吃一惊,差点叫出声来。
清平王微微一笑,手掐琴弦,微微一抖,“咚”的一声如坠重物于地下,让坐在他身旁的韩将军下意识地以为是屋顶有重物跌落下来,慌忙四看。
紧接着,他的右手在琴弦间起起落落,一阵阵刀光剑影的声音传来,听得三人心里阵阵发毛。
整间屋子瞬间充满了腾腾杀气。
天啊,这两人是要厮杀一番么?香儿赶忙紧紧地捂住自己那随时会发出惊呼的嘴。
喜臻右手一勾,一琴弦立即传来剧烈的抖动,她接着再用左手朝另一根琴弦用力一猱,顿时,满屋子都强烈地震动起来,她两手如着魔般飞快地抚着琴弦,不多时,屋内外皆有雷声轰鸣,紧接着,两道红光咻地从她的双手发出,“嘭”的一声便将她的琴弦点燃了。
看得这阵仗,清平王的心里也暗暗地吃惊,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慌乱。
那些红光随着她双手的移动而移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如两条火蛇在嬉戏,又有如燃烧着的鞭炮,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她的指速越来越快,旋律也越来越激昂,只听得‘嘶、嘶、嘶’的三声,他发现她的整部琴都燃烧了起来,随即那琴又如一道橙色的火焰般腾空飞起,在接近屋顶的地方飞快地旋转着。顿时,地动山摇、电闪雷鸣,原本明亮的屋内忽地变得昏暗,只有那把燃烧着的琴是唯一的发光物。
清平王看呆了,韩将军和香儿也看呆了,三人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那把燃烧着的琴竟自动发出了声音,让三人不由得心里一紧。
“叮……嘟嘟…….叮”琴在屋子上空一边旋转一边发出不同的声音,在旋转了七圈之后便安安稳稳地降落在了喜臻的面前。
琴弦上的火光瞬间消失,外面轰隆的雷鸣亦随之无声,一片寂然......
他们发现那琴弦依然完好无损,但却冒着腾腾的热气。
这琴在她的手里简直比暗器还要厉害啊!清平王在心里惊叹。
看来她不仅精通音律,还深谙玄学与武术之道,懂得如何呼应和运使天地之气,而这种人,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但是,要达到这般水平,除了天赋秉异之外,没个几十年的潜心清修恐怕也是根本不可能的,而她说话的声音却那么的年轻!
清平王双眸中的火光跳动不息,心弦也被拨动着。
这声音、这身影、这才艺,皆属女子中之极品啊!清平王虽非轻浮孟浪之人,但面对着她却忍不住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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