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乱点鸳鸯谱
直通病房的走廊寂静无声。
陈翊脚下很轻,没有发出太明显的声音,他走得很慢,想着待会要怎么跟绮岁道歉。
道歉不要紧,可主要的是秦绻还在,在她面前低这个头,很难。
停置病房外,陈翊弯曲的手指靠近门上,正要敲响,门内突然传出一阵嘀嘀咕咕的女声。
绮岁和秦绻的声音很好辨。
前者有职业病,和任何人交谈总是会不自觉带着播音腔,后者的音色则很灵动,脆生生的悦耳。
秦绻一吭声,陈翊便听了出来。
他从房门上那块透明玻璃往里查看,看到秦绻倚靠着床头柜,笑容轻浮,绮岁垫着枕头,有些憔悴。
秦绻晃了晃杯子里的水,接着她们刚才的话题说:“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当初跟陈翊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表白的时候你们在旁边起哄,那么多人我总不能不给他面子吧。”
玻璃上有些擦拭过的痕迹。
将病房中的景象蒙上模糊不清的滤镜感。
绮岁似乎有些沉默,脸上却始终有浅淡柔软的笑意。
“那你这么说,还怪我们乱点鸳鸯谱了?”
“倒也不是。”秦绻放下杯子,侧了个身,“我本来打算先答应他,然后私下跟他说清楚,可是他那时候特别粘人,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就耽搁了。”
“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感情?”
“没有吧,只是大家都说合适,就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了。”
陈翊靠在墙边,没有再多看秦绻说那些话时讥诮的表情,那对一个男人来说是耻辱。
秦绻的话让绮岁也诧异,不知怎么继续问下去。
她一直相信秦绻在程绵失明的事情上没有半点责任,却又突然想问些内情,“这么说程绵撞到头失明的事纯属就是她自己使坏?”
提到这里秦绻的反应强烈又激动。
她拍了拍手边的床头柜,愤愤不平道:“我又不稀罕陈翊,干嘛要为了他去害一个女人,相反,还是程绵的出现让我有了理由跟他分手。”
陈翊背脊紧贴墙面的冰冷,这些真心话,他听得越多心越乱。
秦绻在程绵的事上虽然是被冤枉,但她除了否认,也没有做过太多的辩解。
哪怕是当年看到程绵和陈翊抱在一起,也只是淡淡说了句“我来拿东西,等我走了你们再继续”。
那样的决绝和冷漠,全部都只有一个原因——不爱。
病房里的交谈声没有断过。
从陈翊的话题上转了好几个弯,等聊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才敲门进去。
绮岁和秦绻演技都不错,看到陈翊折返回来,也没有一点心虚的表现,哪怕她们几分钟前,还在聊他。
“我的车钥匙落在这了。”陈翊语气淡薄,轻声慢调地解释来由。
秦绻看了眼杯子旁的车钥匙,哼出一口气,拿起来挂在指头上,“是这个吗?”
陈翊伸出手,“给我。”
“川哥呢?”她又问,“你不会为了拿个钥匙,把程绵和川哥单独放在一起了吧?”
“跟你没有关系。”
一来一回的,他们中间有火药味在滋生。
绮岁还带着伤,口吻孱弱,“秦绻,给陈翊哥吧。”
秦绻最听绮岁的话。
她没再多言,挥手将钥匙扔过去,陈翊稳稳接住,扭头看着绮岁,“岁岁,这次的事让你受委屈了,绵绵身体不好,我替她跟你道歉。”
“没关系,也不怪她。”
在陈翊面前绮岁只能宽宏大量。
倒是秦绻喜欢扮演白脸的刻薄角色,“她哪里身体不好了?身体不好还能伤了岁岁,我看她身强力壮的很。”
陈翊良好友善的表情刷的冷下来。
“别说了。”绮岁拽了拽秦绻的衣角。
她昂起脖子,挥手打发道:“行了,快下去吧,省的程绵盯上川哥,这事就可笑了。”
争到最后陈翊还是被秦绻活生生的气走。
偷听耗费了很长时间,中途梁涉川打了好几个电话去催促,陈翊都没接。
赶回停车场时梁涉川神色不耐,却没有多说什么,“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陈翊学着秦绻的样子,将钥匙挂在手指上晃了晃。
“没跟秦绻吵架吧?”
就拌了两句嘴,在秦绻眼里也就开开胃,算不上吵架。
陈翊也没放在心上,他拍了拍梁涉川的肩,“快上去吧,让岁岁等这么久。”
的确,他这一趟去了有二十分钟。
梁涉川应了声,快走几步,陈翊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背影上,意味深长。
一天后出院。
绮岁脑袋上的伤延展到了额角,留有伤口的那绺头发被剪掉,贴着纱布。
每次换药都是梁涉川亲自来,他能亲眼看到绮岁头皮上那块头发毛躁的地方,摸上去很扎手。
这伤不严重,但还是耽误了绮岁的工作,不能上镜,化妆要避开伤口,为此只能在家修养。
喝排骨汤的第三天,绮岁实在受不了油腻的气味,端着汤跑到楼上,推给梁涉川。
她将汤碗放在梁涉川的电脑旁,双手合十,做出拜拜的动作,“你把这个喝了吧,我实在不想喝。”
“这是给你喝的。”梁涉川冷漠抛下一句,继续工作。
“我真的喝不下了,帮我这一次。”
“拿走,不喝。”
这男人铁面无私到家了,绮岁的优点偏巧也是坚持不懈。
她抓着他触摸电脑的手,“我再喝会吐的,管家念的我头疼,你把它一口喝完。”
腾出来的那只手端起了碗,往梁涉川嘴边怼,他想避都来不及。
梁涉川被纠缠的没有办法,主动接过碗,奇怪地看了眼绮岁,“就这一次。”
“下不为例。”绮岁自觉补上下半句,脱着碗底往梁涉川嘴上凑。
他无奈,只能将那碗排骨汤喝掉。
仰头的瞬间,绮岁露出如释重负的安然神色,在梁涉川放下碗时变为狡黠。
“喝完了。”他把碗递过去,随口评价道:“味道怪怪的。”
绮岁听进耳朵,心口骤然凉了半截,面上仍然从容应对着,“就是怪啊,所以我才喝不下去。”